念奴娇·忆仲良
中原形势,壮东南,梦里谯城秋色。万水千山收拾就,一片空梁落月。烟雨松楸,风尘泪眼,滴尽青青血。平生不信,人间更有离别。
旧约把臂燕南,乘槎天上,曾对河山说。前日后期今日近,怅望转添愁绝。双阙红云,三江白浪,应负肝肠铁。旧游新恨,一时都付长铗。
词由梦境入手,用雄踞中原东南的谯城(今安徽亳县,东晋姚襄曾在此屯兵)秋色,带出对当年与友人畅游的难忘记忆。旧游所见之所以能在日后的梦中一一重现,即充分说明那种情投意合的人生快事,曾给作者留下了鲜明的印象。这种印象非但没有因为时光的流逝而变得模糊暗淡,相反却由于岁月的推移而显得格外的清晰,所以景语中已饱含了深情。以下转述梦醒时分,当曾亲历和饱览的千山万水在眼前一一隐去,只剩下照在空梁间的一片落月时,心中的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被非常明显地突现了出来。作者在此化用杜甫《梦李白》“落月满屋梁”诗意,不仅扣合梦忆,而且把“屋梁”改成“空梁”,更见失落的沉痛。最可注意的是“烟雨松楸”三句。松树和楸树都是乔木,多用来作为家乡故园的象征。“风尘”喻世间的奔波劳顿,“泪眼”再加上“滴尽青青血”,悲哀痛切之极可想。泪尽继之以血,血又凝结成碧,如非历尽人世沧桑、饱经忧患挫折,又何来如此强烈的感受?由此不难想见。如果联系作者所处的时代来考虑,那么其中的意蕴,很可能包含了对元代蒙古贵族入主中原后对汉族知识分子横加迫害的不满,或者说,这就是让他“平生不信,人间更有离别”的原因所在。这里“不信”是抑笔,“更有”是纵笔,作者的人生怅恨,正由这一抑一纵,得到了推演至极的加强。
过片追记旧约,意脉上承谯城梦境。“把臂”犹挽臂,表示亲密;“燕南”即河北南部,此指作者家乡保定容城;“乘槎天上”指相约同游京都;“尝对”句说明相约的郑重,有河山可以为证。作者在此往事重提,正反映出旧情难忘,自上次分手后即无时不在企盼约定中的再次相见。然而当昔日相约的日期一天天临近,而践约双方都已无法兑现诺言时,本来还有所期待的惆怅,这时变成了彻底的绝望。这样,“双阙红云,三江白浪,应负肝肠铁”便成了无可奈何的浩叹。其中“双阙”指京都,应前“天上”,有进京出仕之意;“三江”当指安徽境内的新安、青弋和乌江,应前“谯城”,含纵览河山快意畅游之意。当这盼望中的一切如今都已不可能时,怎么不令人慨然长恨?“肝肠铁”犹言铁石心肠,语本皮日休《桃花赋》序称宋广平为相,“疑其铁肠与石心”。结拍两句总括全词:旧游难续,新恨频添,那荡溢于胸襟的抑郁不平之气,只能凭借手中的一把宝剑来弹拍悲歌,加以宣泄了。作者慷慨激昂、悲愤难抑之状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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