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武昌
欲归常恨迟,将行反愁遽。
残年念骨肉,久客多亲故。
伫立望江波,江波正东注。
“欲归常恨迟,将行反愁遽。残年念骨肉,久客多亲故。”这,就是旅行者精确的交待、出色的形容。上二句,是复杂的心理:思归时,总是为那踏上归途的日子来得太迟而怨恨;临到即将出发了,却又为这一天来得太快而发愁。为什么呢?后二句,是复杂心理的解释,分承上二句:岁暮了,想到骨肉至亲在家乡盼着团聚,自身还滞留异土,能不恨么?客居久了,异土的新知已成为难舍难分的故交,眼看分手在即,重逢无期,能不愁么?那么,到底归与不归,何去何从呢?作者陷于两难的境地。
但情结终要解开,去留总要定夺。“伫立望江波,江波正东注。”出色的解答!这二句,读者切莫因其字面的浅显和表面上一无所答而轻视之。因为,全是说理还不成诗,诗要依靠形象来完成其境界。看看这二句的境界吧。江波正滔滔地向东流注、归途已经通畅无阻了;旅行者遥望着江波,对故乡已经心驰神往了--然而,他却为何只是伫立着,而不走下江岸呢?现在,你不会小看这二句了吧?其中的蕴涵,深似被诗人用顶真法重复了两遍的“江波”。可以想像,犹豫不决的诗人,大约只有“伫立”才是他的选择;至于他最终的起程,也决不会是主动地欣然登舟轻飏,而只能是不自觉地茫然随波飘荡的吧?他的“身”解答了难题,他的“心”却不能简单解答这道家乡“骨肉”与客乡“亲故”孰亲孰疏的难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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