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集(1272-1348),字伯生,号道园,世称邵庵先生。祖籍仁寿(今四川仁寿)。
白翎雀歌
乌桓城下白翎雀,雌雄相呼以为乐。
平沙无树托营巢,八月雪深黄草薄。
君不见旧时飞燕在昭阳,沉沉宫殿锁鸳鸯。
芙蓉露冷秋宵永,芍药风暄春昼长。
白翎雀是百灵鸟的一种,又名蒙古百灵,生活在极北之地,雌雄和鸣,严冻大寒,也不搬迁。虞集这首诗即从白翎雀的习性入笔,说远在乌桓城(在今内蒙阿鲁科尔沁旗)下,白翎雀栖息着。伴随它们的是浩瀚无垠的沙漠,没有树木可以构巢筑穴:北方八月便飞雪,草枯雪深,生计维艰。然而白翎雀在这恶劣环境中,双飞双宿,其乐融融。这数句对白翎雀作了概括性的描述,使人对白翎雀雌雄不离,勇于与大自然作顽强搏斗的精神,油然而生敬佩。
白翎雀的雌雄相逐、至死不离,很容易使人想到南方的鸳鸯。鸳鸯在我国文学作品乃至民间意识中通常是被比作恋人、夫妇,是作为爱情的象征。因此,由自翎雀,同样也很自然地联想到男女恋情。白翎雀所处的是自然环境上的恶劣,虞集便别出心裁地拾取处于人生境遇上恶劣地位的人来做对比,以达到称颂白翎雀的目的。诗便利用转韵,进入议论,说汉代的赵飞燕,居住在昭阳宫内,专宠一房,蛾眉善妒,以致于多少妃嫔佳丽,禁闭于深沉的后宫。她们失去了自由,没有爱情,耿耿秋夜,倾听着露滴芙蓉,长宵难寐;漫漫春昼,眼见是花红蝶舞,而自己却孤寂无聊。她们虽然享受着荣华富贵,然而难以排遣那无尽的凄苦与幽怨。诗在环境上,上半段极力写荒凉,下半段极力写豪华;在感情上,上半段突出双飞,下半段点染独处:这样两两相照,诗便显得很有感染力。
诗将白翎雀与失意宫女相比,反映的仍然是传统的“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主题。然而对于长期居住在漠北的蒙古族来说,白翎雀却有另外的文化含意。《元史·世祖纪》载札木合对汪罕说:“我于君是白翎雀,他人是鸿雁耳。白翎雀寒暑在北方,鸿雁遇寒则南飞取暖耳。”可见元蒙统治者歌颂白翎雀的是它热爱北方故土,不以寒暑易心的高尚操守。另外,白翎雀不畏艰苦,勇于搏斗的精神也是蒙古人所赞赏的。元世祖曾命伶人硕德闾把它谱入教坊歌曲,《辍耕录》说该曲“始甚雍容和缓,终则急躁繁促,殊无有馀不尽之意”。可见其主旋律是歌颂它在荒漠风雪中不懈搏斗的顽强勇敢,而身为汉族人的虞集,却拿它来和幽闭宫中的美女作对比,突出它虽身处苦寒却相偶和乐的幸福,可见不同的民族,对同一事物,往往因文化背景的不同而大异其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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