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戟为篙,刺穿天堑
——刘禹锡《西塞山怀古》
西塞山怀古
刘禹锡
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
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而今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湖北黄石市东郊,有一天堑名曰西塞山。它危峰突兀,横江一面,是三国时期吴国的重要屏障。公元279年,西塞山同时记住了两个名字,山之阳,是西晋名将王濬;山之阴,是吴亡国之君孙皓。
王濬出身豪门,《晋书》本传称其“家世二千石”。他恢廓有大志,曾于宅前开广路数十步,人谓之太阔,他放言道:“吾欲使容长戟幡旗。”(《晋书·王濬传》)当时人们不以为然,但数年以后,人们发现他真的成了统领“长戟幡旗”的名将。
“阿童复阿童,衔刀渡浮江。不畏岸上兽,但畏水中龙。”这句流传吴地带有预言性质的童谣,在很大程度上成全了王濬的梦想。王濬小字“阿童”,因与童谣相符,被晋武帝拜官益州刺史,督造战船,整饬水军,为伐吴做准备。而王濬本人也颇具将才,他命人将“大船连舫,方百二十步,管二千余人。以木为城,起楼橹,开四出门,其上皆得以驰马往来。又绘鷁首怪兽于船首,以惧江神。舟楫之盛,自古未有”(《晋书·王濬传》)。相反,面对充斥着战争气息的纷至沓来的砍造战船的木屑,吴国皇帝孙皓却无动于衷,楼船再高,高不过他的石头城;坚舟再硬,硬不过他横江的铁锁,防御的力量远胜于进攻的力量。孙皓手握一把隔岸飘来的木屑,荡溢于胸的不是忧患,而是盲目的自信。
于是,亡国便成为必然,楼船的长驱直入便成为必然。公元279年,数十丛火焰同时在西塞山麓升起,片刻之间,横江铁锁就融成了铁水,融进了史书,伐吴的楼船浩浩荡荡走在黯淡的金陵王气里,也走在朗朗的童谣中。天堑西塞山,在被王濬以长戟为篙穿越之后,就成了一具历史的见证。公元280年,孙皓向西晋递交降表,吴亡。持续近一个世纪的三国纷争局面终于归于一统。
芦荻瑟瑟,故垒萧萧,五百四十多年后,一个名叫刘禹锡的诗人发思古之幽情,登上了西塞山,他站立的姿势很特别:背着城阙,面向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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