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性德《眼儿媚（林下闺房世罕俦）》诗词注释与评析

眼儿媚（林下闺房世罕俦）

林下闺房世罕俦。偕隐足风流。今来忍见，鹤孤华表，人远罗浮。中年定不禁哀乐，其奈忆曾游。浣花微雨，采菱斜日，欲去还留。

【注释】

《眼儿媚》：又名《秋波媚》，四十八字，前片三平韵，后片两平韵。林下：用东晋才女谢道韫故事。时人评价谢道韫有“林下风气”。“林下”即“竹林之下”。此词源于魏晋时代隐居于竹林之中的七位名士，以阮籍、嵇康为首，号为“竹林七贤”。此外，“竹林”还是佛教寺院的前身，称“竹林精舍”，故“竹林”在佛家教义中也有出世的意味。因此“林下风气”主要指飘逸脱俗、宁静淡泊的气质、风度。俦：伴侣。

偕隐：夫妻相伴隐居。用宋代赵明诚、李清照夫妻故事。赵明诚曾在李清照画像上题词：“清丽其词，端庄其品。归去来兮，真堪偕隐。”谓妻子气质脱俗，性情淡泊，是隐居的好伴侣。鹤孤华表：华表即石柱，常立于宫殿、城墙或陵墓前。传说辽东人丁令威学道成仙，化鹤停留于城门华表之上。此言人已故去。

罗浮：山名，在今广东省。传说赵师雄游罗浮山时梦一素服淡妆的美丽女子与之饮酒酣醉，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棵大梅花树下，佳人已不见踪影。此句谓自己的人生恍若一梦，梦醒时分，妻子已不在身边。

中年定不禁哀乐：谓人到中年易为生离死别所伤怀。

浣花微雨：细雨洗涤花草。

【评析】

悼亡词。起句“林下闺房世罕俦”即盛赞妻子：像妻子这样具有林下风致的爱人，真是上天赐予的终生伴侣，人间又有几个男人能享受到这样的福气呢？性德愿和卢氏“偕隐足风流”，这和赵明诚夸李清照是“平生与之同志”、“真堪偕隐”的意思完全一致。他们不仅是生活上的伴侣，更是志趣相投的知己。下片“中年定不禁哀乐”，表明作此词时卢氏或已去世多年，心境萧瑟的性德自觉已步入多愁善感的中年，对生离死别的理解更甚于年少之时，而对妻子的刻骨思念仍一如往昔，未曾减弱半分。前人有云：“小令需天分、情致，长调需功力、气势。《饮水词》纯以天分胜，但苟无其个人遭遇与家世，无一往之深情，则虽有天分，亦无非侧艳小慧之作而已。《饮水词》以其情之真且深，为他人所少有也。”（朱庸斋《分春馆词话》）性德对亡妻的思念一直延续到了他生命的终点，其情之真之深，真为他人所罕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