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点绛唇·寄南海梁药亭》诗词赏析

纳兰词·点绛唇

寄南海梁药亭。一帽征尘，留君不住从君去。片帆何处，南浦沈香雨。

回首风流，紫竹村边住。孤鸿语，三生定许，可是梁鸿侣？

词译

好朋友要走了。这一走，梦破南楼，山长水阔知何处？

你知道，从此千帆过尽，或许不会再有他。所以你百计留他。

可是来去苦匆匆，泪沾长襟，但留天涯一时，留不得漂泊一世。留君不住。好朋友走了。带着黄昏的一片晚云，他走了。思君如流水。你燃起一缕沉香，紫竹村里的风流，像一首老歌。

评析

梁药亭为了参加进士考试，长期滞留京师，故与容若相识，结为知己。药亭在《赠成容若侍中》诗中写道：“及尔见君子，和颜悦且康。顾念我草泽，自忘躬貂珰。”足见二人相交之友情非同一般。但药亭仕进不利，故于清康熙二十年（1681）离京返粤，此篇大约作于是年。当药亭离京后，容若填此寄赠，表达了对他的深切的怀念。

“一帽征尘，留君不住从君去。”起首一句写药亭意欲南归，留也留不住的惜别眷恋之情。“留君不住从君去”，这句虽然势平语简，但是送别之情却有几许翻转，其依本于宋蔡伸《踏莎行》词云：“百计留君，留君不住。留君不住君须去。”将蔡词三句凝成的深情厚谊收缩于简短一句之中，自是含蕴深远。

“片帆何处，南浦沈香雨。”次二句，承“从君去”而发，写药亭踏上归途。南浦，出自江淹《别赋》：“春草碧丝，春水绿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本指南面的水边，后泛指水边送别之地，与陆上送别之地“长亭”相对。沈香雨，谓沈香浦之雨。沈香浦在广州市西郊之江滨，相传晋代广州刺史吴隐之曾投沉香于其中，因以得名。药亭此时正在南海（今广州市），故云。这两句是说梁佩兰将要乘船回到多雨的家乡。

“回首风流，紫竹村边住。”“回首”二字一出，当知下阕开始转入回忆，词人回顾往日隐居紫竹村边，那潇洒风流的生活实在令人怀恋。风流若何？是谈诗论文，观摩书画？还是推心置腹，畅叙友情？词人未有明说，只以“紫竹村”三字，隐隐点出几许隐逸情怀，淡泊情调，让读者自行联想。

结尾三句，仍出以想象之语，怀念之中更见对友人的款款深情。“孤鸿语”，孤鸿在诗词里是离别的意象，叶梦得《虞美人》云：“万里云帆何时到，送孤鸿、目断千山阻。”写两人之间隔着千山万水，舟船难通，只能目送征鸿，黯然魂销。此处容若也是说，药亭南去，一如孤雁南飞，令人伤感，令人寂寞。然而友人确是回到了家乡，独自悄悒，又有何用？所以接下二句便转写对友人的赞许：“三生定许，可是梁鸿侣？”梁鸿，字伯鸾，系汉扶风平陵人，家贫而好学，不求仕进，娶同县孟光为妻，夫妇二人同入霸陵山中，以耕织为业，咏诗书，弹琴以自娱。结尾处，词人别然牵出佛家三生之语，谓如果说人真的有前生，那么药亭的前生定然是梁鸿一样的人物，便于谐趣中见出对药亭的一往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