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郝敬训
眼见客愁愁不醒,无赖春色到江亭。
即遣花开深造次,便教莺语太丁宁。
这一组诗是杜甫在寓居成都草堂的第二年写的,抒发了诗人“远客孤居,一时遭遇,多有不可人意者”的心情。题作“漫兴”,是因为“兴之所到,率然而成”。(《杜臆》)
第一首“眼见客愁愁不醒”,乃九首之纲。诗人把自己既当作抒情主体,又视为抒情客体。“愁不醒”三字,可见忧思之深。思乡之客,忧时之士,全然沉陷于愁绪之中,这正是诗人优国忧民形象的写照。诗句写得极为含蓄,耐人咀嚼。诗人栖身草堂之后,生活虽然比较安定,然“江东犹苦战,回首一颦眉”。(《江亭》)未宁的战乱、不熄的烽火,使诗人不能高枕无忧,这便是“客愁愁不醒”的最好注脚了。一句之中连用两个“愁”字,不避重复,重迭巧妙,信手写成,足见“漫兴”。
以愁绪赏景,何景可人?所以诗人不无烦恼地骂春色为“无赖”。“无赖春色到江亭”,何等妙语!用拟人之笔状春色,诗人的想象可谓浪漫矣。明知我有千愁万绪,偏要以明媚秀丽来撩扰,春色是有点调皮、捉弄人了。
春色的无赖表现在何处呢?三、四两句作了生动具体的描绘。
“即遣花开深造次”,春天正是花开的时节,春色“遣花开”本是自然规律,也是历代诗人(包括杜甫)所尽情歌咏的,可是在这里杜甫却嫌花开得轻率,且以副词“深”修饰“造次”,简直对盛开的百花有点愠怒了。司春之神、百花仙子,你们为什么要和愁绪满怀的诗人开玩笑呢?
“便教莺语太丁宁”,春催百花开,春催百鸟鸣。“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多么诱人的春光呵!然而诗人杜甫无心观赏。这本来婉转的莺声燕语,诗人听来甚觉聒耳。谁喜欢你们这样絮絮不休呢!三、四句中的“造次”、“丁宁”,赋予花鸟以人意,更显得生动有致了。
诗人以“愁”起句,奠定了抒情基调,故后三句皆以愁眼写春景。“因旅况无聊,故用反言见意。”(《杜诗镜铨》)诗人给客观景物涂上了主观色彩,而客观景物又反衬了诗人的愁思之情。主客互融,物我相生。诗人以极省的文字,以拟人的手法,创造了一个完美的艺术境界,令人宛如身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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