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鹊桥仙

作者： 洪本健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秦观

韩鄂《岁华纪丽·七夕》“鹊桥已成”处注引《风俗通》云：“织女七夕当渡河，使鹊为桥。”神话中的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世代流传，于是他们一年一度相会的七月七夕，也便成了忠贞不移的爱情的象征。这首词也是借用牛郎织女的故事，但它所歌颂的男女之间永恒的真挚的爱情，更给人以圣洁的崇高的美的享受。

词的开头三句展现了七月七日人们翘首以望的夜空。缕缕彩云巧妙地编织出种种图案，多么新奇，多么美丽!“弄巧”二字赞美织女织造云锦的无与伦比的高超手艺，也暗中点出充满神话色彩的乞巧佳节已经来临。正是在这神奇的夜晚，妇女们纷纷虔诚地向织女星祈祷，希望星空中那位善良美丽的女性能赐给自己以聪明和智慧。但织女自身却是不幸的，长年累月，她和牛郎被辽阔无边的银河所阻隔，他们的星座所闪现出的是离愁与别恨，是无尽的相思，是痛苦的光芒。只是在七月七夕，织女才能渡过“迢迢”的银河，与自己心爱的牛郎作短暂的相聚。此情此景怎不令人感慨万分!

牛女一年一夕的欢聚，自然是极为值得珍惜的，对此，多情的词人不禁发出了“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感叹。“金风玉露”即秋风白露，秋风送爽，这是多么美好的时刻!秋露晶莹，象征着多么美好的心灵!通过天上人间的对比，词人由衷地歌颂了牛女间饱经岁月考验的不同风俗的坚贞不渝的爱情。这种爱情与天地共长久，它象金子一样闪闪发光，象美玉一般洁白无瑕。

紧随着一年一度的极其短暂的重逢，又将是令人难堪的依依不舍的分离。在由相聚到相别之间，男女主人公度过了怎样难忘的时刻啊!过片，以“柔情似水，佳期如梦”的比喻，既表达出了他们温馨缱绻、甜甜蜜蜜、卿卿我我的情意，又刻划出了他们对梦境般美妙的“佳期”转瞬即逝深感遗憾的心理。但是，依依惜别是不可避免的，“忍顾”一句以织女不忍回顾归路的惟妙惟肖的情态描写，绘出了这对笃诚相爱的情侣难分难舍的令人动情的场面，真是“相见时难别亦难”啊!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自古以来，分别是使人感到悲愁的事，对至亲好友来说尚且如此，更何况刻骨铭心地相爱的伴侣呢!然而词人并不满足于抒写这种“人之常情”，在词的末尾翻出新意，笔调陡然高昂：“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是啊，心心相印的情侣，只要怀着对爱情的无比忠诚，又何必整日厮守在一起呢?由真情孕育的挚烈的爱，既不会因为空间的阻隔而淡化，也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衰弱，这是冰心玉壶般纯洁的爱，是与天地共存的永恒的爱，是“胜却人间无数”的最神圣的爱啊!

此词以天上写人间，以神话故事给现实生活中的人们以启迪，虚实相生，天人合一，创造出美不胜收的意境。上下片的歇拍遥相呼应，且与叙事的内容契合无间，不仅使全词脉络贯通，融为一体，而且使牛女相爱的神话，超脱了众多作品所构撰的男女情深不忍别离的寻常境界，在主题上得到崇高的理性的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