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冷：三月夜

作者： 张鸿雁

三月的冷峭已随云雾下降了，

三月的夜，我猜，是属于金星的管辖。

每一个角落都藏着小小的探子们，

它们被打发来到这里等候

等待风信子宣布晴朗的消息。

你看哪，那从冬青丛中伸出头来的，

便是桃树顽皮的小黑奴。

三月，有着多神奇的夜啊

三月夜的故事随处布散，那些故事真美。

传说，严冬已开始困倦了，

来接更的春季，是穿着巴蕾舞鞋的，

她轻悄悄地来，没被发觉，

而小精灵已等得不耐烦啦。

还有些——我是不能说的：

三月的夜知道，

三月夜的行人知道。

林冷

女诗人林冷，尽管参加了纪弦等现代派诗人组织的以“横的移植”为宗旨的现代派诗社；但她却始终未卷入现代派的漩涡。与现代派诗人的重组自然，表现神秘、怪诞的哲学思考相比，林冷的诗则以柔婉细腻的笔触来表现个人的情感体验及家庭生活而见长，除了这首《三月夜》外，还有《不系之舟》等，这在当时交响乐式的五光十色中，无疑是一曲清香的轻音乐。

《诗经》中的《蒹葭》，一般人认为它是首爱情诗，而香港的文学评沦家璧华则认为是一首表现人生的不断追求，“伊人”并非指心上人，而是指美的事物。这种审美的歧义性，就是由于诗本身意象的象征性造成的，它给读者的审美价值取向提供了多层次的不确定性，模糊性。林冷的《三月夜》，也具有这种多层次的审美意义。把它看作一首描写春冬交替的景物诗，即表层意象所提供直接审美观照，是不难解释的；把它看作一诗爱情的从追求到获得的心理历程的暗示诗也未尝不可。另外，还可以把它解释为黑暗与光明的交替象征……。诗所提供的表层意象是：三月的冷峭下降了，三月夜有许多神奇、美的故事。小探子们被打发来这里等候，等待风信子宣布晴朗，冬青丛中的桃树顽皮小黑奴也探出头，严冬终于困倦，春穿着巴蕾舞鞋来了，悄悄的，而小探子们却没有发觉，因等得不耐烦。三月夜还有些三月夜知道、三月夜行人知道、诗人不能说的故事……，在这些表层意象的背后有着多层次的审美意蕴，我们可以在作者提供的意象空间里，根据自己的体验去确定诗的审美价值取向。如这首诗就可以按照不同的审美取向和判断，列出它相应的系列意蕴链，即意象的暗示物。A．三月夜象征爱情：(冷峭的三月)爱之前的冷漠；(小探们)爱情之箭、爱的期望，等候；(风信子)爱的预言者，宣布；(晴朗)爱的到来；(桃树的小黑奴)爱的萌芽，出现；(严冬)爱的痛苦，困倦；(春季)爱，穿着舞鞋来；(小精灵)爱的期盼，等得不耐烦，(还有些，三月夜知道、三月夜的行人知道，我不能说的)爱的最终获得，男女情人甜蜜的故事……让读者想象。B．三月夜象征光明，依次也有：光明之前的黑暗，下降，光明的探子，等候，光明的预言者，宣布，光明，光明的一线曙光，出现，光明，到来，光明的期盼，光明的获得……。另外，我们还可以将三月夜象征其它，在此不多罗列。

这首诗除它的象征性、多层次的意蕴外，还有一个特色，即拟人化的手法，如“春穿着舞鞋”，使人仿佛就看到春象一个芭蕾舞少女穿着舞鞋，轻盈、飘逸、美丽。此外，还有“小黑奴探出头来”，“严冬困倦了”，“风信子宣布晴朗”，“不耐烦了”，等等。使整首诗呈现出细腻可喜的风格。

另外，音乐性也很强，如果说，徐志摩《再别康桥》是靠韵律和音乐来完成诗的音乐美的话，而林冷则仅仅以音节的和谐、轻快就完成了音乐美。如第三节，“三月夜｜的故事｜随处｜散布，那些｜故事｜真美。／传说，｜严冬｜已开始｜困倦了，／来接更｜的春季｜是穿着｜巴蕾舞鞋的，……”，诗句虽长，但毫无冗烦之感。读了这首诗，仿佛听到女诗人在充满神奇、美的故事的三月夜，细声细语地悄悄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