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丘立才
充满着诗情的夜雨,
我已往的悲欢之证人啊!
你悉索的点滴,
打着抑郁而孤冷的窗棂,
打着园中瞌睡的野草:
刺着我已裂而复合的颗心。
我此时欲放声高唱,
但为初秋之潜力的忠告而中止,
我欲抱头痛哭半响;
但眼泪已涸如荒壑之泉。
我紧扼着“现在”之喉,
勿使呜咽出迷醉之呓语罢!
奏尽一切抑郁式微之歌,
使我梦游已往之太虚,
对每一次心的伤痕细吻,
抚慰着致命的尤怨,
爱给我的指示与揶揄,
比女神的掉首更为难解,
这个铸造成萎靡的今我,
抱着夜雨之音,以追求如梦的辛酸。
手造的辛酸,已如破甑般狼藉,
期许的荣幸,又若抹布之可弃,
唇边的香沫化作野雾,
怀里呻吟的颙颙,
已不及雪夜的钟声之悲壮;
往昔产生誓词的林下,
蜥蜴踯躅着如入无人之境;
月下拭泪之中,
早为了伤痕的绷带,
青春的喜悦已随着芦苇低垂。
夜雨呵,你的雨珠滴下肌肤,
已不似当年之有温爱的气息,
刺进我如止水的血流,
我何能再信托你以我的追求?
唱片呵,你总合着急促人生的一切,
悲欢离合之音调,
于我是爱人的劝勉,智者的自述,
我望见弃妇之蓬首垢面,
手紧扼着肩巾在寒风之下;
等候舟子归来之少妇,
徘徊于远海飘来的破桅之侧;
怀春的少女折枝插在如丝的卷发,
大城中的浪子,拥着掘金娘子而自满。
我了解这一切,我容忍这一切献与,
我将枕着夜雨之叮咛,
伫候晨光稀微中的恶梦。
李金发
这首诗是李金发1932年9月5日在羊城笠庐里写的。诗歌通过描写夜雨、孤坐、听乐,抒发出内心抑郁辛酸的感情。
现在的世界里,奏尽了一切抑郁式微之歌。“现在”,蓬首垢面的弃妇,手紧扼着肩巾在寒风之下颤栗;等候舟子,盼望丈夫早日回来的少妇,终日徘徊在远海飘来的破桅之侧,等待而得来的仍是失望;而怀春的少女折枝插在如丝的卷发上,去拍卖自己;大都市中的浪荡公子,拥抱着穿金戴银的娘子而满足,……
现实的世界里,奏尽了一切如梦辛酸之歌。“现在”,爱已经消失了。爱给人类的指示与揶揄,比女神的掉首还更为难解。这是一个爱已经消亡的世界,而人们还在孜孜以求爱,追求的结果,只能是如梦的辛酸。在爱已消亡的世界里,期许的荣幸就好象抹桌布一样随时可丢弃;崇高的景仰也不如雪夜的钟声之悲壮;庄严的誓词只有蜥蜴才相信;同情的慈怀却被误作包扎伤痕的绷带;青春的喜悦就好像狂风吹过芦苇低垂那样稍纵即逝,……
面对这样的现实世界,诗人想要放声高唱,但被萧瑟的秋风所窒息;诗人想要抱头痛哭,但眼泪已涸如荒壑之泉,流不出半点眼泪。诗人只好写下这首抑郁辛酸之诗,只好“将枕着夜雨之叮咛,伫候晨光稀微中的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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