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田秉锷
今夜没有星星
只有回忆之星。
可是细雨缠绵下
多少事让人回忆。
甚至还让人想起
我母亲的母亲
伊丽莎白写的信,
在屋顶下的角落
塞了多少年
早已发黄变脆
随时会化掉,象雪。
时间那么遥远
脚步必须放轻。
信悬于一根看不见的白发,
颤抖,象白桦树枝在风中哭泣。
我问自己
“你的手指那么长
能弹已成回音的琴键:
寂静的力量那么强
能把音乐带回声源
再传回给你
就象传给她?”
但是我还得拉着外婆的手
领她穿过那么多她不懂的东西;
我迟疑。雨依旧打着屋顶
那声音象怜悯的笑,很轻。
(赵毅衡译)
(美国)克兰
这诗,写得十分深情而隽永,对人的忆念与对生命的思索两相交融,如歌、如诉。
第一节有序歌性质,述说在某个夜晚,细雨润物,星月隐没,脑海里突然闪烁起回忆之星。回忆之门,总是在闲适寂寥中开启的!第二节入题,点及外婆的“信”。由想母亲,自然想到母亲的母亲,再追溯到久已放在屋顶下的信。这里,诗人运用了连锁引带之法,将思念、追寻、猜测揉为一体。对信的描写,极为传神,但都是揣度之词,黄、脆、化掉、象雪,言其久置之形质,表明已是隔世之物。三、四、五节,分别从不同角度表达对外婆的深情。第三节言对外婆的虔敬之态。他想到信,便想到那个充满爱的外婆;无生命的纸张好象突然具了生命的气息,所以诗人要屏息轻步,遥瞻深思。外婆的爱(情书中表达的爱)是保持到老的,故有信悬于自发一语——外婆,是忠贞挚爱的女性啊!第四节言对外婆的体察之情。外婆爱她所爱,而我又深爱外婆的忠于其爱,故有“把音乐带回声源”的幻想。这个“声源”,其实便是“根”——外婆是母亲的“声源”,而母亲又是我的声源,所以外婆亦是我的“声源”。所谓“把音乐带来声源”,其实是幻想外婆此时能知道自己在回忆她,并向她表示着尊敬。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依如音乐回不到声源!最后一节,写读过了外婆的信,欲将信放到另一个更稳妥的地方,于是才有“拉着外婆的手”的幻觉。这儿,不单以拟人之法将信当作人,而且在瞑想中它就是一个隔世而还阳的真的人。这种处理,既表示我对外婆的真情之爱,也含着晚辈对老人的一丝怜悯。结句回应首节,再次点到“雨”;而雨的“笑”,也有双向怜悯表白:一怜我多情,二怜外婆对这一切永恒的隔膜。
浓烈的人情味,在漫不经意中自然流露出来,说明诗人是精于诗情熔铸的;再者,诗人善于将抽象的情感具体化,而又将具体的过程省略掉,亦启迪了读者的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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