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剑钊
噢,天哪,上帝,这个深渊
就是你蓝幽幽的肚皮。
金色的太阳宛如肚脐,
它把目光投向里海嘴里。
你用钩子把星星的光辉编成线,
你在我们后面跟踪,
你把白昼当成捕鱼笼
抛进湖泊眼睛的瞳孔。
但是鲶鱼不会游进
渔夫那小小的鱼笼,
霞光无法用拖网
把我拖进你那寂静的家中。
你到大地上来吧,不用穿衬裤,
你尽可激溅浪花,在纵深里嬉戏,
你把东方当作滚开的墨汁
浇向我们的肉体
火焰的嘴巴
把人的热情和羞耻吹得沸腾。
带我走吧,象带鸽子那样,
到你那蓝色丛林的隐遁所中。
(王守仁译)
(苏联)叶赛宁
谢尔盖·叶赛宁是俄苏文学史上一位颇具悲剧色彩的人物,他终生都无法平息内心错综复杂的矛盾冲突。叶赛宁的诗歌以精美的艺术形式写出了诗人那颗躁动不安的灵魂,写出了他面对神秘的生命现象所产生的困惑、迷惘和痛苦。透过他的作品,我们可以看到,叶赛宁一直都在与人类那个如影随形的命运进行着不屈不挠的对抗。尽管每一次的抗争都以诗人的失败告终,却使作者坚强的个性在艺术领域内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验证。
《无题》是叶赛宁在生命的旅途中所从事的一次诗探索。作为一名俄罗斯的抒情天才,叶赛宁禀有一种特异的幻觉能力,凭藉这种能力,他在诗中将澄碧无垠的天空幻化为“蓝幽幽的肚皮”,金光灿烂的太阳变成了人的“肚脐”。而这种新颖到近乎怪诞的譬喻一旦进入到读者的眼帘,便会留下抹不去的深刻印象。通过一系列类比,长期雄踞于欧洲人头顶上空的那个手不能触摸,眼不能看见的上帝被形象地凸现了出来:他原来不过是一名靠着捕鱼维持生计的“渔夫”而已。语言在叶赛宁的娴熟运用下,由听觉意象过渡到了视觉意象,并以其多义、模糊的特点,摆脱了单纯的符号指称作用,获得了鲜活的生命力。
叶赛宁在艺术上的这种锐意创新,是与其要努力挣脱命运这张罗网的内心渴求相吻合的。从诗人那些不无调侃和嘲弄意味的辞句中,我们不难体会到他对变幻莫测的命运的象征——上帝所抱有的那种藐视的态度。为了表明自己不愿屈从于这名“渔夫”的旨意,叶赛宁傲然宣称,即令是用白昼编织成的这张巨大的鱼笼也装不下诗人这一条桀傲不驯的“鲶鱼”。更为放肆的是,在诗的第四节,诗人还热情地邀请上帝脱下他的衣装,赤裸裸地来到人间,和世人们一起纵情欢乐。从而抹去了笼罩上帝头上的那一层圣光。
然而,叶赛宁的这种干云豪气并不长久。经过一番拼搏,一番挣扎以后,诗人不得不再次认识到宿命的无法超越,他成了推着巨石上山的西绪弗斯式的荒谬的英雄,诗人重又陷入难以抉择的矛盾之中。这时,诗人固有的宗教感便驱迫他去寻找一处心灵的避难所以求得安宁。最后,他无可奈何地发出了“带我走吧,象带鸽子一样,到你那蓝色的隐遁所中”的祈求。时隔六年以后(1925年),诗人终于如愿以偿,把他短暂的一生中无法破解的生命之谜留给了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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