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庆振轩
此时模样,算来似,秋天月。无一事,堪惆怅。须圆缺。穿窗牖,人寂静,满面蟾光如雪。照泪痕何似,两眉双结。
晓楼钟动,执纤手,看看别。移银烛,偎身泣,声哽噎。家私事,频付嘱。上马临行说:“长思忆,莫负少年时节。”
全词从男子方面着眼,追忆离别,描写与妻子离别时的情景。上片写景,景中有情。“此时模样,算来似,秋天月。”借月比人。秋月冰清玉洁,斯人冰肌玉骨,丰神高洁。秋月圆满,人事亦圆满。词人为自己有一个万般可人的妻子由衷地满足,无限舒心地写道“无一事,堪惆怅”。然而转念一想,天有阴晴,月有圆缺,人有欢会相聚,也有短暂离别。一轮圆月“须圆缺”,那缺憾是难以避免的。词笔至此一转,由万事可人写到人生之有缺憾。但一点之后,迅即宕开,依旧写月。“穿窗牖,人寂静,满面蟾光如雪。”月华如银穿过窗棂,那一怀心事的斯人,在月光的映照之下,更显得楚楚动人。夜深人静,万籁无声,细心的丈夫终于发现妻子并未入睡。“照泪痕何似,两眉双结。”妻子面上泪光莹莹,愁眉紧锁。斯人所悲何事呢?词人没有告诉我们。这首词上片纯是写景,却把人引入了一个离别前的特定氛围之中。离别前夜,丈夫守着妻子,思前想后;妻子合眼装睡,然而那惜别的泪珠却告诉了她心中的秘密。是啊,她们的夫妻生活是美满幸福的,“无一事,堪惆怅”,但也正因为如此,分别就更令人魂痛肠断。所以上片的描写可以说是语语写景,但情已动人。
下片写清晨分别。“晓楼钟动,执纤手,看看别”。分别的时刻终于到了,丈夫拉着妻子的手,依依惜别。“看看”,即刻、马上之意。“移银烛,偎身泣,声哽噎”,那多情的妻子,移过银烛,细照亲人颜面,再整离人衣衫,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悲伤,依偎在丈夫的胸前,哽噎抽泣起来。几句词将临别之苦跃然纸上,使人如闻如见。在临别之时“家私事,频付嘱”。妻子把家事私事,各项事情,千叮咛,万嘱咐,表现出对丈夫的无限关切体贴之意。“上马临行说:‘长思忆,莫负少年时节。’”丈夫临上马,她将回未回之际,又连连叮嘱:你我夫妻恩爱,别后要将夫妻情分铭刻心中。愿君早日回还,莫辜负了青春岁月。这几句一步三回头绘形绘色的描述,将一对恩爱夫妻之间难舍难分的心理表现得十分细腻深入。
这首词显见不是出自民间的作品。“其辞咏调名本意,文理、叶韵毫不粗率。”(《全原文|·笺评》)已具有相当高的艺术水平。如上片比兴手法的运用,以“秋天月”喻人比事,更能引起读者浮想联翩,很容易令人联想苏轼《水调歌头》中的词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明月穿户的情景,同样也令人想起那“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的妙句。只是苏词超旷真率,此词缠绵含蓄而已。下片写离人情态,堪描堪画,使人有身临其境之感。结句写离人心理,又极真切动人。《全原文|·笺评》指出:“北宋柳永词之用调、遣词、造境都此一类。”所说极是。但此词之影响又不止限于柳、周诸人。请看历来为人称赞的牛希济《生查子》一词:
春山烟欲收,天淡星稀小。残月脸边明,别泪临清晓。 语已多,情未了,回首犹重道:“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两相对照,可知其艺术构思如出一辙,均由月映清泪惜离别,写到临行频频相嘱咐。虽然有中调、小令之区分,有文雅、通俗之区别。如两词之尾句,均为情语切切,然《别仙子》一词纯为口语,语尽意尽,惜少含蓄。《生查子》一词结句则由人而及罗裙,由罗裙而及芳草,怜草正所谓爱人。天涯芳草处处有,此情则无不在矣。虽为比兴之惯用手法,然几度转折,更显情味无穷。不明言相思,而更觉相思情深刻骨铭心。尽管如此,《别仙子》一词之成就却并非能为后人后来居上而淹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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