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照

观照

明察秋毫不足称，融通气格始为能。

万方风物情如洽，一瓣心香韵可凭。

若仗色观开法眼，何如烛照鉴明灯。

许神游历时空遍，人在蟾宫第九层。

观照乃佛门语，大义乃以虚静观察世界，以智慧照见真理。

论王孟一派诗，有以观照名之者，故观照引入诗评中，成一家言。

诗中之观照，出于佛门，而略殊于佛门。

盖佛门以虚静观，以智慧照，诗家无以为虚静，即如王右丞晚年惟好静，亦只能实其所无，终不能虚其所有，故以虚静观，非诗家法。诗家所谓观，乃以恬静观，王右丞坐看云起时也；以平静观，王东皋山山唯落晖也；以沉静观，孟襄阳花落知多少也；以冷静观，李义山夕阳无限好也；种种静观，终不得以虚静观。实诗家之活泼，每不契于佛家之虚寂也。

至如照者，亦不尽相同。佛家之智，盖由混沌而明晰差别无相。佛家智慧，盖由万有而深达一如不二。智在破，慧在立，破立相得，智慧相成。诗家之智慧，略殊于此。盖无中生有，有无相成，无即是有，有即是无，此诗家之大智慧也。王右丞《鹿柴》，以色香音声描画空山，人语响独趁其静，照青苔愈彰其空，此正诗中智慧，重在描摹感染，与佛门智慧重在解脱殊异也。

盖诗者，终究入世之法。入世之法，在动心而非不动心。动心忍性，格致始成。纵非佛门正果，犹是诗家巨擘。其动己心动人心处，智慧之体用备矣。

美国学者艾布拉姆斯有研究浪漫主义文学传统之专著，名为《镜与灯》。书中启示外一种观照之含义，艾氏笔下，观者如镜之映物，照者如灯之明烛。观者，人游离物外之静观深查也；照者，人点燃心火之感发激切也。以此论之，则右丞之诗，是观而非照也，而太白之热衷，老杜之雄劲，庶几近乎照也。此又观照异于佛门之别一解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