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节南山之什》译文与赏析

节南山之什

节南山之什

节南山之什，包括节南山、正月、十月之交、雨无正、小旻、小宛、小弁、巧言、何人斯、巷伯10篇。前五篇是政治讽喻诗，控诉了执政者（约为周幽王）的昏庸、暴戾，以及奸佞小人迫害忠良之士的丑恶行径，表达了作者忧国忧民的思想。后五篇为主要是描写失意士大夫的个人际遇。这样看来，这10篇杂编放在一起，是自有其道理的。

节南山

【原文】

节(1)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

忧心如惔(2)，不敢戏谈。国既卒斩，何用不监！

节彼南山，有实其猗(3)。赫赫师尹，不平谓何。

天方荐瘥(4)，丧乱弘多。民言无嘉，惨莫惩嗟。

尹氏大师，维周之氐(5)；秉国之钧，四方是维。

天子是毗，俾(6)民不迷。不吊昊天，不宜空我师。

弗躬弗亲，庶民弗信。弗问弗仕，勿罔君子。

式夷式已，无小人殆。琐琐姻亚(7)，则无膴仕(8)。

昊天不佣，降此鞠訩(9)。昊天不惠，降此大戾。

君子如届(10)，俾民心阕(11)。君子如夷，恶怒是违。

不吊昊天，乱靡有定。式月(12)斯生，俾民不宁。

忧心如酲(13)，谁秉国成？不自为政，卒劳百姓。

驾彼四牡，四牡项领。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

方茂尔恶，相尔矛矣。既夷既怿(14)，如相酬矣。

昊天不平，我王不宁。不惩其心，覆怨其正。

家父作诵，以究王訩(15)。式讹(16)尔心，以畜万邦。

【注释】

(1)节：形容山势高峻。

(2)惔（tán）：“炎”的误字，火烧。

(3)猗：同“阿”，山阿，大的丘陵。

(4)瘥（cuó）：疫病。

(5)氐：根基。

(6)俾（bì）：使。

(7)姻亚：亲戚。

(8)膴（wǔ）仕：厚任，高官厚禄。

(9)鞠訩：极乱。

(10)届：临。

(11)阕：息。

(12)月：折杀。

(13)酲（chénɡ）：喝醉酒。

(14)怿（yì）：悦。

(15)王訩：周朝凶乱的根源。

(16)讹：改变。

【译文】

终南山势真嵯峨，巨石高峻而耸巅。权势显赫太师尹，民众都唯你是看。

忧国之心如火焚，谁也不敢随口谈。国脉眼看已斩断，为何平时无察觉！

终南山势真嵯峨，丘陵地面多广阔。权势显赫太师尹，执政不平竟为何？

苍天不断降灾祸，死丧祸乱实在多。民众言论没好话，你们还是不警戒！

尹太师啊尹太师，原是周室的柱石。掌握周室之根基，四方诸侯你维系。

大周天子你辅佐，指示人民心不迷。老天实在不良善，不该断绝民生机。

处事不亲自办理，百姓对你不信任。朝政不闻也不问，欺罔君子与正人。

施政应平等躬亲，不该与小人接近。瓜葛不断裙带亲，切勿偏袒委重任。

老天真是不光明，降下如此大祸乱。老天实在不聪慧，降下如此大灾难。

君子唯有执贤政，才能使民众心安。君子执政不偏私，憎恶愤怒被弃捐。

老天实在不良善，祸乱再无法平定。一月一月连发生，庶民从此没安宁。

忧国之心如醉酒，谁能掌权理朝政？如不躬亲去施政，百姓仍是劳苦命。

驾上四匹大公马，四马脖颈真肥大。举目四望遍祸乱，无处可以去驰骋。

你们肆意来为恶，眼望武器动干戈。怒火平息心欢乐，又像宾主互酬酢。

老天降祸不公平，我王天子不得宁。太师史尹不自惩，反觉忠言不耐听。

家父作此篇诗诵，以究王朝祸元凶。请求改变你邪心，四方万邦得振兴。

【解析】

这是一首政治讽喻诗，控诉了执政者的暴戾和不公正。全诗十章，共分三部分。首二章以南山起兴，以山之险要象征其权之枢要，又以山之不平联系到执政者秉政不平。第三到第六章为第二部分，以怨天和尤人双向展开，痛斥其恶行。

第七到十章为第三部分，诗情为由怨怒转悲叹，表明自己作诗以告诫周王，以期周王能够警醒来安抚万邦。此诗采用叙事、议论、抒情等写作手法相结合，表达一气呵成，让人畅快淋漓。

正月

【原文】

正月(1)繁霜，我心忧伤。民之讹言，亦孔之将。

念我独兮，忧心京京。哀我小心，癙(2)忧以痒。

父母生我，胡俾我瘉(3)？不自我先，不自我后。

好言自口，莠言自口。忧心愈愈，是以有侮。

忧心惸惸(4)，念我无禄。民之无辜，并其臣仆。

哀我人斯，于何从禄？瞻乌爰止？于谁之屋？

瞻彼中林，侯薪侯蒸。民今方殆，视天梦梦(5)。

既克有定，靡人弗胜。有皇上帝，伊谁云憎？

谓山盖卑，为冈为陵。民之讹言，宁莫之惩。

召彼故老，讯之占梦。具曰予圣，谁知乌之雌雄！

谓天盖高，不敢不局。谓地盖厚，不敢不蹐(6)。

维号斯言，有伦有脊。哀今之人，胡为虺蜴(7)？

瞻彼阪田，有菀其特。天之杌(8)我，如不我克。

彼求我则，如不我得。执我仇仇，亦不我力。

心之忧矣，如或结之。今兹之正，胡然厉矣？

燎之方扬，宁或灭之？赫赫宗周，褒姒灭之！

终其永怀，又窘阴雨。其车既载，乃弃尔辅(9)。载输尔载，将(10)伯助予！

无弃尔辅，员(11)于尔辐。屡顾尔仆，不输尔载。终逾绝险，曾是不意。

鱼在于沼，亦匪克乐。潜虽伏矣，亦孔之炤(12)。忧心惨惨，念国之为虐！

彼有旨酒，又有嘉肴。洽比其邻，婚姻孔云。念我独兮，忧心慇慇(13)。

佌佌(14)彼有屋，蔌蔌(15)方有谷。民今之无禄，天夭是椓(16)。哿(17)矣富人，哀此惸独。

【注释】

(1)正月：正阳之月，夏历四月。

(2)癙（shǔ）：幽闷。

(3)瘉（yù）：病，指灾祸、患难。

(4)惸（qiónɡ）惸：孤独不快的样子。

(5)梦梦：形容昏暗不明。

(6)蹐（jǐ）：轻步走路。

(7)虺蜴（huǐ yì）：毒蛇与蜥蜴，古人把无毒的蜥蜴也视为毒虫。

(8)杌（wù）：动摇。

(9)辅：车两侧的挡板。

(10)将：请。

(11)员（yún）：增益，加固。

(12)炤（zhāo）：易见，显眼。

(13)慇（yīn）慇：忧愁的样子。

(14)佌（cǐ）佌：比喻卑小。

(15)蔌（sù）蔌：形容鄙陋。

(16)椓（zhuó）：打击。

(17)哿（ɡé）：欢乐。

【译文】

四月时节繁霜降，我的内心真忧伤。民心已乱谣言起，谣言传播遍四方。

独我一人愁当世，忧思不去萦绕长。可怜担惊又受怕，忧思成疾病难当。

父母生我不逢时，为何令我遭祸殃？苦难不早也不晚，此时恰落我头上。

好话既从嘴里说，坏话也全口中讲。忧心忡忡不合时，因此受辱遭人欺。

郁郁不乐心里忧，想我没福能消受。平民百姓无罪过，沦为奴仆居末流。

可悲我们若亡国，利禄功名何处求？看那乌鸦将止息，飞落谁家屋檐上？

远望树林成一片，粗细只能当柴烧。百姓正在危难中，天空昏暗又迷蒙。

如果天命已确定，没人能够违抗它。上帝皇皇最英明，究竟恨谁请相告？

人说山丘多么低，实为高峰与峻岭。民间谣言纷纷起，不去制止哪能行。

但见老臣受征召，请他占梦来问讯。都说自己最灵验，乌鸦雌雄谁分清？

人说天空多么高，谁人能够不弓腰。人说大地多么厚，人们无奈须轻走。

高声呼叫这些话，有条有理不瞎编。令我悲哀今世人，为何像蛇毒牙尖！

看那山坡田地里，禾苗特出长得茂。上天这样折磨我，唯恐把我打不倒。

当初朝廷来求我，唯恐推辞不应召。得到我后很傲慢，不再重用与倚靠。

心中忧愁深又长，好像绳结不能解。如今当朝执政者，为何越来越暴烈？

大火熊熊烧起时，谁能出现将其灭？辉煌显赫周王朝，竟因褒姒一人灭。

忧伤满怀常戚戚，又遇天阴雨绵绵。车厢已经装载满，却又抽去车挡板。

等到货物掉下来，才请大哥来帮忙。车上箱板不要扔，加固辐条牢又安。

时常照顾驾车人，装载货物莫丢散。这样终能渡艰险，莫将此事等闲看。

池沼之中鱼成群，并非快乐能安宁。即使深藏潜伏底，水清照样看得真。

愁思满怀新戚戚，忧虑国家多虐政。他有美酒醇又香，山珍海味任品尝。

四邻五党多融洽，姻亲裙带联结广。想我孤身只一人，郁郁不乐心忧伤。

卑鄙小人居好屋，庸劣之徒享米禄。今世百姓太不幸，老天降灾伤无辜。

富贵人家多欢乐，可怜黎民却孤苦。

【解析】

这是一首由周王朝一位不得志的官吏所做的忧国忧民的诗歌。西周末年，周幽王在位，昏庸无道，宠幸褒姒，使得原本就危机重重的周王朝更加腐败黑暗。《正月》正是对这样的社会现实的真实写照。全诗以诗人孤独、愤恨和悲哀的情绪为主线，首尾贯串，一气呵成，感情丰富而充沛。语言的运用以四言中杂以五言，便于表现激烈的情感，又显得错落有致。

十月之交

【原文】

十月之交，朔月(1)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2)。

彼月而微，此日而微；今此下民，亦孔之哀。

日月告凶，不用其行(3)。四国无政，不用其良。

彼月而食，则维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

烨烨震电，不宁不令。百川沸腾，山冢(4)崒崩。

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哀今之人，胡惨莫惩？

皇父(5)卿士，番维司徒，家伯维宰，仲允膳夫，

棸子内史，蹶维趣马，楀维师氏。醘妻煽方处。

抑此皇父，岂曰不时？胡为我作，不即我谋？

彻我墙屋，田卒汙(6)莱。曰予不戕(7)，礼则然矣。

皇父孔圣，作都于向。择三有事，亶(8)侯多藏。

不慭(9)遗一老，俾守我王。择有车马，以居徂(10)向。

黾勉(11)从事，不敢告劳。无罪无辜，谗口嚣嚣(12)。

下民之孽，匪降自天。噂沓(13)背憎，职竞由人。

悠悠我里，亦孔之痗(14)。四方有羡，我独居忧。

民莫不逸，我独不敢休。天命不彻，我不敢效我友自逸。

【注释】

(1)朔月：月朔，初一。

(2)丑：恶。

(3)行（hánɡ）：轨道，规律，法则。

(4)山冢：山顶。

(5)皇父：与下文“家伯”、“仲允”均为当时权贵的字。“番（pó）”、“棸（zōu）”、“蹶（ɡuì）”、“楀（jǔ）”为当时权贵的姓。

(6)汙：积水。

(7)戕（qiānɡ）：残害。

(8)亶（dǎn）：信，确实。

(9)慭（yìn）：愿意。

(10)徂：到，去。

(11)黾（mǐn）勉：努力。

(12)嚣（áo）嚣：众多的样子。

(13)噂（zǔn）沓：聚在一起说话。

(14)痗（mèi）：病。

【译文】

九月底来十月初，初一正是辛卯日。天上日食忽发生，这不是件吉利事。

月亮昏暗无颜色，太阳惨淡光芒失。如今天下众百姓，非常哀痛难抑制。

日食月食示凶兆，运行常规不遵照。全因天下没善政，空有贤才用不了。

平时月食也曾有，习以为常心不忧。现在日食又出现，叹息此事为凶兆。

雷电轰鸣又闪亮，民心不宁国不定。江河条条如沸腾，山峰座座尽坍崩。

高岸竟然成深谷，深谷却又变高峰。可叹当世执政者，不修善政止灾凶。

皇父显要为卿士，番氏官职是司徒。冢宰之职家伯掌，仲允御前做膳夫。

内史棸子管人事，蹶氏身居趣马职。楀氏掌教官师氏，美妻惑王势正炽。

叹息一声这皇父，难道真不识时务？为何调我去劳作，事先一点不告诉？

拆我墙来毁我屋，田被水淹终荒芜。还说自己不残暴，依据礼法应如此。

皇父实在很圣明，远建向都避灾殃。选择亲信作三卿，确实藏有多财富。

不愿留下一老臣，让他守卫我君王。有车马家被挑走，迁往新居在向城。

尽心竭力做公事，辛苦劳烦不敢言。本来无错更无罪，众口喧嚣将我谗。

黎民百姓受灾难，灾难并非降自天。当面聚欢背后恨，罪责应由小人担。

绵绵愁思伤我心，劳心伤神病恹恹。天下之人多欢欣，独我忧深愁不安。

众人全都享安逸，唯我劳苦不敢闲。只要周朝天命在，不敢效友苟且安。

【解析】

这首诗描写了周幽王时期的一个朝廷小官，由于不满当政者皇父诸人在其位不谋其政，不管社稷安危，只顾中饱私囊的行为而作的一首政治怨刺诗。诗人首先将日食、月食、强烈地震这些极度反常的自然现象同朝廷用人不善联系起来，抒发自己深沉的悲痛与忧虑，表现了他对于国家前途的无比担忧和恐惧。接着回顾与揭露当今执政者的无数罪行，指出这些人正是罪魁祸首。最后诗人在天灾人祸面前的立身态度，虽然自己遭受到不公待遇，但仍然会尽忠职守，不会乐享安逸。全诗平铺直叙，真情流露，让人感觉情深意切。

雨无正

【原文】

浩浩昊天，不骏(1)其德。降丧饥馑，斩伐四国。

旻天疾威，弗虑弗图。舍彼有罪，既伏其辜。若此无罪，沦胥(2)以铺。

周宗既灭，靡所止戾。正大夫离居，莫知我勚(3)。

三事大夫，莫肯夙夜。邦君诸侯，莫肯朝夕。庶曰式臧(4)，覆出为恶。

如何昊天，辟言不信。如彼行迈，则靡所臻。

凡百君子，各敬尔身。胡不相畏，不畏于天？

戎成不退，饥成不遂。曾我暬御(5)，憯憯(6)日瘁。

凡百君子，莫肯用讯。听言则答，谮言(7)则退。

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维躬是瘁。

哿(8)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处休！

维曰予仕，孔棘(9)且殆。云不何使，得罪于天子；亦云可使，怨及朋友。

谓尔迁于王都。曰予未有室家。鼠思(10)泣血，无言不疾。昔尔出居，谁从作尔室？

【注释】

(1)骏：长久。

(2)沦胥：沉没、陷入。

(3)勚（yì）：劳苦。

(4)式臧：行善。

(5)暬（xiè）御：侍御。

(6)憯（cǎn）憯：忧伤。

(7)谮（zèn）言：诋毁的话，此指批评。

(8)哿（ɡé）：欢乐。

(9)棘：通“急”。

(10)鼠思：忧思。

【译文】

浩浩苍天大无边，你的恩德不长远。降下丧乱和饥馑，四方百姓被害惨。

皇天皇天太暴虐，思虑图谋不周全。放掉那些真罪人，尽把他们罪过瞒。

而这无罪真好人，反陷入痛苦深渊。周室如今惨遭灭，百姓到处流落逃。

正官大夫早离散，有谁知道我苦劳。三事大夫虽还在，谁愿日夜把心操。

国君百官和诸侯，早晨朝见晚上跑。希望他们能改过，谁知恶事都做到。

皇天皇天怎么办？忠言逆耳王不听。就像路上行走人，不知他要到哪边。

所有君子卿大夫，各自谨慎小心点。为何互相不知戒？竟不畏天命尊严？

战祸已起无退路，天降饥馑难消亡。为何我这小侍臣，天天劳苦心忧伤？

所有君子卿大夫，都不肯去谏我王。顺耳话爱听可说，批评言遭斥难讲。

可悲可哀忠难谏，并非是舌拙嘴笨，实在憔悴体多病。

能说会道实在好，口若悬河巧逢迎，享受福禄处佳境。

如今要出仕做官，实在艰难太危险。若说这事不去做，得罪天子多不便；

若说这事可办好，又会遭到友埋怨。我劝你们迁王都，你们却说无家安。

只有悲伤泪带血，没有话不遭恨妒。当初你们各自走，谁帮你们建房屋？

【解析】

这首诗辛辣地讽刺了周幽王君臣昏庸无道，为国家带来了巨大的政治混乱。这首抒情诗表达了诗人忧伤、悲痛，怨天尤人，无可奈何的复杂情感。面对国破、世危的局面，他思前想后，既埋怨天命靡常，又揭露国王信谗拒谏、是非不分。面对昏君乱臣，他忧国忧时，苦恼悲哀，虽想勤于国事，救人民于危难之中，却又处境孤危，不知所措。因此只有揭示社会现实，以发泄他满腔的忧愤。诗人感情深沉而真挚，从心底发出的阵阵哀声不仅仅是他个人的无奈，更是这是时代的呐喊和哀怨。

小旻

【原文】

旻天疾威，敷于下土。谋犹(1)回遹(2)，何日斯沮(3)？

谋臧不从，不臧覆用。我视谋犹，亦孔之邛(4)。

潝潝(5)訿訿(6)，亦孔之哀。谋之其臧，则具是违。

谋之不臧，则具是依。我视谋犹，伊于胡厎。

我龟既厌，不我告犹。谋夫孔多，是用不集(7)。

发言盈庭，谁敢执其咎？如匪行迈谋，是用不得于道。

哀哉为犹，匪先民是程，匪大犹(8)是经。

维迩言是听，维迩言是争。

如彼筑室于道谋，是用不溃于成。

国虽靡止，或圣或否。

民虽靡膴(9)，或哲或谋，或肃或艾(10)。

如彼泉流，无沦胥以败。

不敢暴虎，不敢冯河(11)。

人知其一，莫知其他。

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注释】

(1)犹：谋划、策谋。

(2)遹（yù）：邪僻。

(3)沮：停止。

(4)邛（qiónɡ）：毛病、错误。

(5)潝（xì）潝：小人党同而相和的样子。

(6)訿（zǐ）訿：小人伐异而相毁的样子。

(7)不集：不成功。

(8)大犹：大道、常规。

(9)膴（wǔ）：肥，厚，多。

(10)艾：有治理国家才能的人。

(11)冯（pínɡ）河：徒步渡河。

【译文】

苍天苍天太暴虐，灾难降临我国界。朝廷策谋真僻邪，不知何时能止歇。

善谋良策难听从，歪门邪道反不绝。朝廷谋划依我看，确是弊病太多些。

小人叽喳攻异己，是非不分我悲凄。若有什么好谋略，他们全都不认同。

若有什么坏计策，他们全都会同意。我看朝廷的谋划，不知弄到何境地。

占卜灵龟已厌倦，谋划再不告诉我。谋臣策士实在多，各种意见不妥协。

议论纷纷满庭中，指出弊病有谁敢！就像谋划要远行，真到路上没效验。

如此谋划我悲痛，古圣先贤不效法，常规大道不遵从。

近僻之言王爱听，肤浅之见纷聚讼。就像宫室建路上，当然不会获成功。

国家虽然没法度，人有聪明有糊涂。

人民虽然不富足，还有明哲有善谋，有能治国有严肃。

就像长流那泉水，莫让衰败与陈腐！不敢空手打虎去，不敢徒步过河行。

人们只知这危险，不知其他灾祸临。

面对政局心战兢，就像面临深深渊，就像脚踏薄冰行。

【解析】

这是一首讽刺诗。本诗讽刺周幽王是非不分，重用奸臣，致使国家危在旦夕，鲜明地表达了他愤恨朝政黑暗腐败而又忧国忧民的思想感情。全诗六章，前三章章八句，后三章章七句。首二章讽刺周幽王君臣好坏不分；三章讥讽周幽王的臣子都是些小人，只会发表一些没有意义的议论，对于治国毫无用处；四章指责周幽王缺乏远略，目光短浅；五章强调周幽王不善用贤人，致使国家到了危急存亡的地步；末章指出，亡国的最大隐患是用人不当而并非“暴虎”、“冯河”这类明显的危险。其中值得指出的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三句生动形象、寓意鲜明，写出了自己焦虑万状的心态，广为后世所引用，早已成为着名的成语。

小宛

【原文】

宛彼鸣鸠，翰飞戾(1)天。我心忧伤，念昔先人。明发不寐，有怀二人。

人之齐圣，饮酒温克。彼昏不知，壹醉日富(2)。各敬尔仪，天命不又。

中原有菽(3)，庶民采之。螟蛉(4)有子，蜾蠃(5)负之。教诲尔子，式穀似(6)之。

题彼脊令，载飞载鸣。我日斯迈，而月斯征。夙兴夜寐，毋忝(7)尔所生。

交交桑扈，率场啄粟。哀我填(8)寡，宜岸(9)宜狱。握粟出卜，自何能穀？

温温恭人，如集于木。惴惴小心，如临于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注释】

(1)戾：至。

(2)富（bī）：满。

(3)菽：豆。

(4)螟蛉（mínɡ línɡ）：螟蛾的幼虫。

(5)蜾蠃（ɡuǒ luǒ）：一种黑色的细腰土蜂，常捕捉螟蛉入巢，以养育其幼虫，古人误以为是代螟蛾哺养幼虫，故称养子为螟蛉义子。

(6)似：通“嗣”，继承。

(7)忝（tiǎn）：辱没。

(8)填：通“瘨”（diān），病。

(9)岸：通“犴”，乡间捕人拘留之地。

【译文】

小小斑鸠在飞鸣，展翅高飞上天空。我的心中多忧伤，追念故去的先人。

直到天亮睡不着，心中思念父母亲。有人正直又聪明，饮酒蕴藉又从容。

也有昏庸无知者，沉醉酒中难自拔。个人形象要慎重，天命一去不再来。

田野长着野豆苗，庶人百姓来采摘。螟蛾生子长成虫，细腰土蜂背走它。

教导你的亲生子，使他向善长成材。看看那些小鹡鸰，一边飞来一边叫。

我要天天出门行，你要月月在外奔。早起晚睡要勤勉，切莫辱没父母亲。

桑扈鸟儿飞去来，沿着禾场啄米粒。可怜我穷无依靠，应吃官司进牢房。

抓把小米去占卜，何处能够得吉利。温和恭顺好人们，如同栖身大树上。

忐忑不安多小心，就像面临那深谷。恐惧谨慎心难宁，就像双脚踏薄冰。

【解析】

这首忧伤交织的抒情诗，表达了一个小官吏对父母先人的怀念，对自己的凄惨命运的感慨和对兄弟堕落的气愤等复杂的感情。全诗六章，章六句，各章重点突出，语意恳切，组织严密，层次分明。首章直述怀念祖先、父母之情；二章感伤兄弟们的纵酒；三章言代兄弟们扶养幼子，继承祖业家风；四章述自己操劳奔波，以慰父母在天之灵；五章表现出对命运难卜的焦虑；末章总括了自己诚惶诚恐、艰难度日的心情。在这篇作品中，作者的感情虽是沉重的，但表现得却十分活脱、鲜明和生动，是一篇十分有特色的雅颂。

小弁

【原文】

弁(1)彼鸒(2)斯，归飞提提。民莫不穀，我独于罹。

何辜于天？我罪伊何？心之忧矣，云如之何？

踧踧(3)周道，鞫(4)为茂草。我心忧伤，惄(5)焉如捣。

假寐永叹，维忧用老。心之忧矣，疢(6)如疾首。

维桑与梓，必恭敬止。靡瞻匪父，靡依匪母。

不属于毛？不罹于里？天之生我，我辰安在？

菀(7)彼柳斯，鸣蜩(8)嘒嘒(9)，有漼(10)者渊，萑苇淠淠(11)。

譬彼舟流，不知所届，心之忧矣，不遑假寐。

鹿斯之奔，维足伎伎(12)。雉之朝雊(13)，尚求其雌。

譬彼坏木，疾用无枝。心之忧矣，宁莫之知？

相彼投兔，尚或先之。行有死人，尚或墐(14)之。

君子秉心，维其忍之。心之忧矣，涕既陨之。

君子信谗，如或酬之。君子不惠，不舒究之。

伐木掎(15)矣，析薪扡(16)矣。舍彼有罪，予之佗(17)矣。

莫高匪山，莫浚匪泉。君子无易由言，耳属(18)于垣。

无逝我梁，无发我笱(19)。我躬不阅，遑恤我后。

【注释】

(1)弁（pán）：快乐的样子。

(2)鸴（yù）：鸟名，形似乌鸦，小如鸽，腹下白，喜群飞，鸣声“呀呀”，又名雅乌。

(3)踧（dí）踧：平坦的状态。

(4)鞫（jū）：阻塞、充塞。

(5)惄（nì）：忧伤。

(6)疢（chèn）：病，指内心忧痛烦热。

(7)菀：茂密的样子。

(8)蜩（tiáo）：蝉。

(9)嘒（huì）嘒：蝉鸣的声音。

(10)漼（cuǐ）：水深的样子。

(11)淠（pèi）淠：茂盛的样子。

(12)伎（qí）伎：鹿急跑的样子。

(13)雊（ɡòu）：雉鸣。

(14)墐（jìn）：掩埋。

(15)掎（jǐ）：牵引。

(16)扡（chǐ）：顺着纹理劈开。

(17)佗（tuó）：加。

(18)属（zhǔ）：连接。

(19)笱（ɡǒu）：捕鱼用的竹笼。

【译文】

那些雅乌多快活，安闲翻飞向巢窠。人们生活都美好，独独我却遇灾祸。

我对苍天有何罪？我的罪过是什么？忧伤充满我心中，无可奈何空叹息？

平平坦坦那大道，到处长满青青草。忧伤深深在我心，好似棒杵捣我心。

和衣而卧哀声叹，忧伤使我容颜老。忧伤充满我心中，头疼心烦真焦躁。

看到桑树梓树林，恭之敬之如人在。无时不尊我父亲，无时不恋我母亲。

不连皮裘外面毛，不附皮裘内里衬。老天如今生下我，哪里有我好时运？

株株柳树真茂密，上面蝉鸣声声急。一潭水深不见底，周围芦苇真密集。

我像漂流的小舟，不知漂流到何处。忧伤充满我心中，没空打盹思不息。

看那野鹿快奔跑，扬起四蹄真轻巧。听那野鸡早晨叫，雄鸟尚且求雌鸟。

我就像那株病树，病得膏肓不生枝。忧伤充满在心中，难道就没知心人？

看那野兔入网中，尚且有人把它放。路上遇到了死人，尚且有人把他葬。

父亲大人的居心，为何残忍如这般？忧伤充满我心中，使我眼泪落千行。

父亲大人信谗言，就像任人把酒劝。父亲大人不慈爱，思考事情不周全。

伐树得用绳牵引，砍柴刀顺纹理间。放过真正有罪人，罪加我身任意编。

不高就不是山峦，不深就不是水泉。君子说话莫随意，有人耳朵贴墙边。

不要把我鱼梁拆，不要把我鱼笼扳。我身已经无处容，后事哪有空挂念！

【解析】

这是一个被父亲驱逐的人所写的一首诗，抒发了自己内心的惆怅和愤恨。全诗八章，章八句。诗人采用多种艺术手法，或正面描述，或反面衬托，或即眼前之景以兴内心之情，或以客观事物的状态以比喻自己的处境……通过这些手法的运用，诗人对自己被逐后的悲痛心情，进行了多角度、多层次的表述和揭示，感情深沉而恳切，使得幽怨哀伤之情跃然纸上，对读者具有较强的艺术感染力。

巧言

【原文】

悠悠昊天，曰父母且。无罪无辜，乱如此幠(1)。

昊天已威，予慎无罪。昊天泰(2)幠，予慎无辜。

乱之初生，僭(3)始既涵。乱之又生，君子信谗。

君子如怒，乱庶遄沮。君子如祉(4)，乱庶遄(5)已。

君子屡盟，乱是用长。君子信盗，乱是用暴。

盗言孔甘，乱是用餤(6)。匪其止共，维王之邛(7)。

奕奕寝庙，君子作之。秩秩大猷(8)，圣人莫之。

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跃跃毚兔(9)，遇犬获之。

荏染柔木，君子树之。往来行言，心焉数之。

蛇蛇(10)硕言，出自口矣。巧言如簧，颜之厚矣。

彼何人斯？居河之麋(11)。无拳无勇，职为乱阶。

既微(12)且尰(13)，尔勇伊何？为犹将多，尔居徒几何？

【注释】

(1)幠（hū）：大。

(2)泰：通“太”。

(3)僭（jiàn）：通“谮”，谗言。

(4)祉：福，此指任用贤人以致福。

(5)遄（chuán）：很快。

(6)餤（tán）：原意为进食，引申为增多。

(7)邛（qióng）：病。

(8)猷（yóu）：谋略。

(9)毚（chán）兔：狡猾的兔子。

(10)蛇蛇（yí）：轻率的样子。

(11)麋（méi）：通“湄”，水边。

(12)微：腿骨上生疮。

(13)尰（zhǒnɡ）：脚肿。

【译文】

辽阔高远的苍天，说是人们的父母。平民百姓又无过，祸乱大得真可怕。

苍天在上太威严，我实没有犯罪过。苍天在上太暴虐，的确我就是无辜。

祸乱起初出现时，谗言传开被包容。祸乱再次发生时，君子信用进谗人。

君子闻谗若发怒，祸乱很快会止住。君子若能用贤人，祸乱也能快平息。

君子多次结誓盟，祸乱因此愈增长。君子信用谗言者，祸乱因此更凶暴。

谗人巧言好甜蜜，祸乱因此愈增加。小人奸臣不尽职，是为君王造祸患。

高大宫室和宗庙，是由君子把它造。明智治国的大计，是由圣人谋划好。

他人心中有诡计，我能揣度看穿它。蹦蹦跳跳的狡兔，遇上猎犬命难逃。

柔软脆弱的树木，是由君子把它栽。流言传来又传去，心中有数分得清。

轻率浮浅的大话，都从谗人口中出。花言巧语如丝簧，厚颜无耻人人厌。

他是怎样一个人？住在河流的岸边。没有力量和勇气，只会滋事造祸乱。

腿上生疮脚肿大，你的本事从何说？玩弄诡计阴谋多，你的同伙有几个？

【解析】

这是一个遭受谗言迫害的人揭露国家统治者听信谗言，害国殃民的诗歌。毛诗序有云“《巧言》，刺幽王也。大夫伤于谗，故作是诗也。”诗人饱受谗言之苦，全诗写得情感异常激愤，通篇直抒胸臆，毫无遮拦。他在诗中强调谗言不仅会为个人带来无尽的痛苦，同时如果一国之君听信了奸臣小人的谗言，将会把整个国家葬送。这就上升了一个高度，并且带有了普遍的历史意义与价值，这也是本诗能引起后人共鸣的关键。

何人斯

【原文】

彼何人斯？其心孔艰。胡逝我梁，不入我门？伊谁云从？维暴(1)之云。

二人从行，谁为此祸？胡逝我梁，不入唁(2)我？始者不如今，云不我可。

彼何人斯？胡逝我陈(3)？我闻其声，不见其身。不愧于人？不畏于天？

彼何人斯？其为飘风。胡不自北？胡不自南？胡逝我梁？祇搅我心。

尔之安行，亦不遑舍。尔之亟行，遑脂(4)尔车。壹者之来，云何其盱(5)。

尔还而入，我心易也。还而不入，否难知也。壹者之来，俾我祇(6)也。

伯氏吹埙(7)，仲氏吹篪(8)。及尔如贯，谅不我郑出此三物，以诅尔斯。

为鬼为蜮(9)，则不可得。有腼(10)面目，视人罔极。作此好歌，以极反侧。

【注释】

(1)暴：粗暴、暴虐。

(2)唁：慰问。

(3)陈：堂下至门的路。

(4)脂：以油脂涂车。

(5)盱（xū）：忧、病，或曰望也。

(6)祇：病，或曰安也。

(7)埙（xūn）：古陶制吹奏乐器，卵形中空，有吹孔。

(8)篪（chí）：古竹制乐器，如笛，有八孔。

(9)蜮：古代传说一种能含沙射影，使人得病的动物。

(10)腼（miǎn）：露面见人之状。

【译文】

那究竟是什么人？他的心难测浅深。为何去看我鱼梁，却不进入我家门？

现在谁人还跟他，只有他那暴虐心！二人相随一同行，究竟是谁惹此祸？

为何去看我鱼梁，却不进门慰问我？原先可不像现在，如今待我这么冷。

那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堂前来往行？我只听见他声音，却总不见他形影。

你在人前不惭愧？连上天也不畏敬？那究竟是什么人？简直像那飘风样。

为何来时不自北？为何来时不自南？为何去看我鱼梁？搅得我心神不宁。

慢条斯理你出行，却也无暇来休息。急急忙忙你要走，油好车子也不迟。

为了你这来一次，多少天我眼望穿！归家你入我房来，我心喜悦情难抑。

归家你不入我房，原因为何谁知道。为了盼你来一次，简直把我忧病了。

长兄吹奏那陶埙，小弟吹奏那竹篪。我与你心相连贯，能不相亲又相知？

我愿神前供三牲，诅咒你竟背盟誓。倘若真是那鬼蜮，行径也就难猜测。

可你面目皆可见，行为表现没准则。我只能作这好歌，究你这个无常者。

【解析】

这首诗讽刺了背信弃义的友人，批判了这类小人反复无常的行径。诗歌共八章，把这种蓄意陷害他人，不顾及昔日友情的小人形象描写得十分贴切。暴公等人多次经过家门却不入，这让诗人十分失望气愤，并最终看清其丑恶嘴脸决定与其绝交。最后更是强调作此诗就是为了深究、揭露暴公一类人的丑恶行径。全诗充满了诗人的愤恨之情，感情激动而强烈。

巷伯

【原文】

萋兮斐兮，成是贝锦。彼谮人(1)者，亦已大甚！

哆兮侈(2)兮，成是南箕。彼谮人者，谁适(3)与谋。

缉缉(4)翩翩，谋欲谮人。慎尔言也，谓尔不信。

捷捷(5)幡幡(6)，谋欲谮言。岂不尔受？既其女迁。

骄人好好，劳人草草。苍天苍天，视彼骄人，矜此劳人。

彼谮人者，谁适与谋？取彼谮人，投畀(7)豺虎。

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有北不受，投畀有昊！

杨园之道，猗(8)于亩丘。寺人孟子，作为此诗。凡百君子，敬而听之。

【注释】

(1)谮人：进谗言的小人。

(2)侈（chǐ）：张口。

(3)适（dí）：专门。

(4)缉缉：形容附耳私语。

(5)捷捷：形容信口雌黄。

(6)幡幡：反复不定的样子。

(7)畀（bì）：与。

(8)猗：在……之上。

【译文】

五彩丝啊色缤纷，织成一张贝纹锦。嚼舌头的进谗者，坏事做尽太过分！

张开大嘴咧开口，好比夜空簸箕星。嚼舌头的进谗者，是谁教你昧良心？

嘁嘁喳喳来又去，一心想把人来害。劝你说话负点责，不然今后无人信。

喳喳嘁嘁去又来，一心造谣又说谎。并非没人来上当，总有一天要现相。

捣鬼的人竟得逞，受害的人却遭殃。

苍天苍天你在上！看看那些害人精，可怜可怜受害人！

嚼舌头的进谗者，是谁教你昧良心？抓住长舌害人精，丢给荒山豺虎吞。

如果豺虎不肯吞，丢到北极喂野人。如果北极也不要，交给老天来严惩。

一条小路通杨园，小路越过山坡顶。刑余之人名孟子，编首歌子为宽心。

过往君子慢慢行，请君认真听我唱！

【解析】

这是一首怒斥造谣诬陷者的诗。作者是“寺人孟子”，显然这位孟子也是一位遭受过政治诬陷而蒙冤受屈的人，诗中他把自己也写了进去。这首诗描写十分生动贴切，尤其是诗中二、三、四章，嘁嘁喳喳，上蹿下跳，左右舆论的丑恶嘴脸，作了极形象的勾勒，也表达出自己的愤恨。诗人在最后甚至留下了自己的名字，足以说明诗人确实有过这种遭遇，这首诗正是为自抒激愤之情，有感而发之作。这种做法在《诗经》中还是较为少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