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冯好勤 【本书体例】
【原文】:
天命玄鸟(1),降而生商(2)。宅殷土芒芒(3)。古帝命武汤(4),正域彼四方(5)。方命厥后(6),奄有九有(7)。商之先后,受命不殆(8),在武丁孙子(9)。武丁孙子,武王靡不胜(10)。龙旂十乘(11),大糦是承(12)。邦畿千里(13),维民所止(14),肇域彼四海(15),四海来假(16),来假祁祁(17)。景员维河(18)。殷受命咸宜(19),百禄是何(20)。
【鉴赏】:
关于此诗的祭祀对象,历来有“祀高宗”或“袷祭”两种说法,孰是孰非,诗自见证。《诗序》说:“《玄鸟》,祀商祖也。”姚际恒、方玉润、吴闿生等均承袭《序》说,尚欠确切。《郑笺》纠《序》偏说:“祀当为袷。袷,合也。……(高宗)崩而始合祭于契之庙,歌是诗焉。”对此,《正义》又进一步阐发:“知此祀当为袷者,以经之所阵乃上述玄鸟生商及成汤受命。若是四时常祀,不应远颂上祖。”的确如此。在此诗中,先叙契祖诞生,次言成汤立国,再说高宗中兴,层次井然,合祭之意已明,而决非只“祀高宗”一人也。
全诗一章二十二句,可分四层。前三句为一层,写商之始祖契的诞生。诗云:“天命玄鸟,降而生商”。这里面隐含着一个具有神话色彩的动人故事。关于契诞生的神话传说,《楚辞·天问》、《吕氏春秋·音初》、《史记·殷本纪》、《列女传》等书均有记载,内容一致,详略不一。据《列女传》云:“契母简狄者,有娀氏之长女也。当尧之时,与其妹娣浴于玄邱之水,有玄鸟含卵过而坠之,五色甚好。简狄与其妹娣竟往取之。简狄得而含之,误而吞之,遂生契焉。”这里不仅写出了简狄生契的原委,而且反映了原始氏族社会由母系制向父系制过渡的社会现实,契秉成天意而生,长而贤能,舜时助禹治水成功,任为司徒,赐子氏,封于商。建商之后,随着社会生产力的提高,政治势力的加强,于是就出现了“宅殷土芒芒”的局面,为商族的振兴奠定了基础。正如《郑笺》所说:“汤之受命,由契之功,故本其天意”,这就是该诗开头颂美始祖契的来由。接下七句为二层,写成汤兴邦建国。在《那》诗赏析中已言,成汤为商之始祖契的十四代孙。自契至汤曾八次迁徙,商族渐变强大。成汤之时,夏桀暴虐,朝政腐败,民怨沸腾。正值此时,成汤上承天命,下用伊尹,吊民除暴,“九征”告捷,灭掉夏桀,建立商朝。诗云:“正域彼四方”,正是这段历史的高度的概括,具有史诗的价值。成汤建国之后,接着又策封各诸侯,统一了九州,从此商朝起兴。层末“在武丁孙子”为过渡句,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接下十句为三层,写武丁中兴。武丁为商之始祖契的二十二代孙,为商一代贤明之君。据《尚书·无逸》所载,“作其即位,乃或亮阴,三年不言;其惟不言,言乃雍。不敢荒宁,嘉靖殷邦。至于小大,无时惑怨。肆高宗之享国五十有九年。”此说武丁寡言持重,励精图治,群臣敬辅陈力,国泰民安。商有武丁这样的贤孙,自然能胜任“武王”成汤之业。紧扣诗文,黄山作了精彩的论述:“‘在武丁孙子’,犹云‘在孙子武丁’,谓先后之孙子惟武丁克肖’。‘武王靡不胜’,犹云‘靡不胜武,谓武丁于汤之业皆克负荷也。二句倒文合韵,专美高宗,正以中兴余烈长在”(《诗三家义集疏》)。从这层诗意看,丁承当成汤的大业,复兴商朝,壮举有三:一曰承担祭祀。武丁逮有“龙旂十乘”,驱车前往祭祀,向先祖供奉“大糦”,感戴祖德。在古代,这是帝王的头等大事,而武丁能承袭办好。二曰开拓疆土。“邦畿千里”,“肇域彼四海”,一个“肇”字道出了征伐之功,“千里”、“四海”这里隐含着高宗武丁树旗旌伐鬼方(西戎),拓边土,据四海,安黎民,不仅恢复了汤制旧土,而且使商朝赖以复兴。三曰诸侯来朝。武丁讨伐了鬼方,声威大振,天下慑服”。“四海来假,来假祁祁”。诸侯们无不纷纷前来殷都朝会进贡。最后两句为一层,写商的基业本其天意。“殷受命咸宜,百禄是何”。其意是殷受天命处处适宜,承受天赐福禄无穷。也就是说玄王契生商,成汤立国,武丁中兴,皆是上天之命。首尾呼应,不仅表现了祭者对天虔诚的天命观,希望继续得到天神的庇佑,而且祝颂商朝长治久安。
商人虽然重巫敬神,此诗辟头就从神话发端,以“天命”为线索,以一贯之,恍忽迷离,带有浓郁的神话色彩,而比古板空洞的说教富有感召力。但是它对祖先业绩的热烈赞美已有部分超越了天帝庇护成份了,而反映了殷商王朝昌盛时对自己的统治充满信心。如“宅殷土芒芒”,“正域彼四方”,“奄奄几有”,“武王靡胜”,“邦畿千里”,“肇域彼四海”,“四海丰假”,“百禄是何”等等,气势雄壮,豪情激荡。从句法上看,短促的四言通过比较舒缓的五言来调节,句式参差错落更便于表情达意。这一特色,对六朝杂言诗有很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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