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晚清以迄近现代的《世说新语》研究史上,继李慈铭(1830—1894)、王先谦(1842—1917)、叶德辉(1864—1927)之后,扬州兴化硕儒李审言堪称名家。其所撰《世说新语笺释》及《愧生丛录》中数条考证文,允为近代《世说》学的重要著述。
李审言(1858—1931),名详,以字行,中年后号百药生,又字窳生、愧生,号枚叟、叟,江苏兴化人。著名文学家、学者,以骈文知名当世,“扬州学派”后期代表人物。1923年受聘为国立东南大学国文系教授。1928年,与陈垣、鲁迅、胡适等12人同被聘为中央研究院特约著述员。审言藏书丰富,1929年把其藏书陈列于兴化北大街东侧,名为“审言图书馆”。1931年5月病卒于兴化故居,享年73岁。
李氏一生著述甚丰,尤以子部杂家之笺注考证名家。为学精审广博,能于人不经意处溯其本源。今人张舜徽称:“扬州李审言先生,兴于清季,精于选学,能为沉博绝丽之文,早蜚声于士林,为长老所推重。……故先生之学之文,博厚典重,卓然为晚近大师;世徒尊其为文之美,固未足以知先生也。”(张舜徽《李审言文集序》,《李审言文集》,江苏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钱基博在《现代中国文学史》中推其骈文为“当时第一”,钱仲联《五四以来旧体诗文集叙录》一文则称其文章“远祧中古以上”,与章炳麟、王闿运并垂不朽。
一、 《世说新语笺释》的笺注特色1939年,《制言》杂志第52期全文刊载了李审言的《世说新语笺释》,洋洋一万余言,共笺释《世说》三十六篇100条。此时距李氏辞世已近八年。李氏《笺释》虽无“自序”交代其撰述时间及宗旨,然通读其文,大体可以窥见其如下特色:
其一,校勘异文,实事求是。李审言《笺释》常遍检文献,校雠《世说》正文,就事论事,点到为止,不做引申发挥,体现了清代考证学特色。如《德行篇》“陈仲举言为士则,行为世范”一句,审言云:“详案:蔡邕《陈太丘碑文》:‘文为德表,范为士则。’《魏书·邓艾传》作:‘文为世范,行为世则。’”干脆斩截,绝不枝蔓。又同篇“祖光禄少孤贫”条,“王平北闻其佳名,以两婢饷之”句,刘注:“王乂迁大尚书,出督幽州诸军事,平北将军。”李笺云:“详案:《晋书·祖纳传》作:‘平北将军王敦闻之,遗其二婢。’敦乃乂字之讹。王敦未尝为平北将军。乂督幽州,纳范阳人,为其部民,故得饷之。”直陈真伪,简明扼要。再如《品藻篇》“庞士元至吴”条“驽牛一日行百里”句考释:“详案:《蜀志·庞统传》裴注引《吴录》,作‘一日行三百里’。刘注引蒋子《万机论》:‘子昭诚自幼至长,容貌完洁。’案,《庞统传》注引《万机论》,作‘诚自长幼貌洁’。夺去三字,当据此校补。”此又以《世说》校证《三国志》裴注之例。李氏校勘,可谓触类旁通,左右逢源。
其二,释证本文,疏通文义。如《文学篇》“孙兴公道曹辅佐才,如白地光明锦”条笺释:“详案:锦皆有地,即俗所谓底子也。《魏志·倭国传》载魏赐倭,有绛地交龙锦、绀地句文锦。陆翙《邺中记》有黄地博山文锦。《御览》(八百十五)引《异物志》,有丹地锦。与此俱以色名。裴松之《魏志注》谓‘地应为绨’,谓‘此字不体,非魏朝之失,则传写之误’。此自裴误,非魏失也。”再如《赏誉篇》:“庾太尉目庾中郎:家从谈谈之许。”刘注:“《名士传》曰:‘敳不为辨析之谈,而举其旨要。’”李详案:“谈谈,犹沈沈,谓言论深邃也。《史记·陈涉世家》:‘涉之为王沈沈者。’《索隐》:‘应劭以为,沈沈,宫室深邃貌,故音长含反。而刘伯庄以沈沈,犹谈谈,犹俗云“谈谈汉”是。’伯庄唐人,偶举俗语,是晋人此称,尚至唐代。要旨指为深邃,或状人物,或指言论,皆可通也。”又同篇“刘万安即道真从子,庾公所谓灼然玉举”。李详引郝懿行《晋宋书故》:“《晋书·邓攸传》:‘灼然二品。’(原注:毛本作器,注一作品。)不审灼然为何语,读《阮籍传》:‘举止灼然。’《温峤传》:‘举秀才、灼然。’乃知灼然为当时科目之名。”复加案语云:“此之‘灼然玉举’,亦似被举灼然之后,庾公加以赞辞,故下云‘千人亦见,百人亦见’也。”经此笺释,语义遂通。
其三,广征博引,辨伪纠谬。如《言语篇》第55条:“桓公北征,经金城,见前为琅琊时种柳,皆已十围。”李氏云:
详案:《晋书·桓温传》作“自江陵北伐”,即采此条。钱少詹大昕《晋书考异》云:“《晋书·州郡志》:‘晋乱,琅邪国人随元帝过江千余户。大兴三年,立怀德县。成帝咸康元年,桓温领郡,镇江乘之蒲州上,求割丹阳之江乘县立郡。’则温所治之琅邪,在江南之江乘。金城亦在江乘,今上元县北境也。温自江陵北伐,何容取道江南邪?”又案:郝懿行《晋宋书故》:“金城是琅邪郡下小地名,控镇南北,而《晋书·地理志》无之,《宋书·州郡志》亦无此县。唯南琅邪郡下云:‘成帝咸康元年,桓温领郡。’云云。而《世说·言语篇》‘桓温北征’云云。温北征乃自江陵,何由至琅邪之金城,此《世说》误耳。”此条连引钱大昕《晋书考异》及郝懿行《晋宋书故》,以证《世说》及《晋书》之误。不过惟其如此,难免有失。余嘉锡氏引证《建康实录》诸书力辩《世说》无误,庶几更令人信服(《世说新语笺疏》修订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再如《自新篇》“周处”条:
詳案:《晋书·周处传》采此。劳格《读书杂识·晋书校勘记》云:“以《处传》及《陆机传》覆之,知系小说妄传,非实事也。”案,处没于惠帝元康七年,年六十有二。推其生年,当在吴大帝之赤乌元年。陆机没于惠帝泰安二年,年四十三。推其生年,当在吴景帝之永安五年。赤乌与永安纪年相距二十余载,则处弱冠之年,陆机尚未生也。此云“入吴寻二陆”,未免近诬。又,考《陆机传》,年二十而吴灭,退居旧里。是吴未亡之前,机未尝还吴也。或以为处寻二陆,当在吴亡之后,其说亦非。考吴王之岁,处年亦四十三,筮仕已久。又据本传,处仕吴为东观左丞、无难督,故王浑之登建邺宫,处有对浑之言。如使吴亡之后,处方属志好学,则为东观左丞、无难督者果何人乎?以此推之,知《世说》此云,尽属谬妄。有时还指出刘注之失。如《惑溺篇》“孙秀降晋”条,刘注引《太原郭氏录》云云。李详案云:“此何法盛《中兴书》也。传写遗其名。法盛《中兴书》于诸姓各为一录。如《会稽贺录》《琅琊王录》《陈郡谢录》《丹阳薛录》《浔阳陶录》等,凡数十家。此《郭氏录》,当衍‘氏’字。”此类笺释,非博闻强记、慎思明辨者不能办。
其四,以《文选》证《世说》,当仁不让。李审言为选学大家,著有《杜诗证选》《韩诗证选》等著述,故其在笺释《世说》时,亦常与《文选》及李善注互勘,颇有“世说证选”之况味。检索全文,共引《文选》及李善注近二十次。如《言语篇》“何平叔服五石散”一条的笺释:
详案:《文选·郭璞〈游仙诗〉》第七首:“安期陈五石。”李善注引《抱朴子》曰:“五石者,丹砂、雄黄、白矾石、曾青、磁石也。”又案:郝懿行《晋宋书故》:“案五石之名,虽未之前开,要皆丹砂云母之属,此等皆精刚内蕴,符采外标,所以六朝贵游,动云散发。假令何晏不诛,亦终天没。”《晋书·裴秀传》:“服寒食散,当饮热酒而饮冷酒,泰始七年薨,年四十八。”《皇甫谧传》:“服寒食散,违错节度,隆冬裸袒,食冰当暑。”贺循服寒食散,露发袒身,此皆药之流毒,彰于历试,安在平叔一人独收神效?
再如《雅量篇》第6“王戎为侍中”条,“南郡太守刘肇遗简中笺布五端”句笺释:
详案:《文选·蜀郡赋》刘逵注:“黄润,简中细布也。”扬雄《蜀都赋》:“简中黄润,一端数金。”《左传·昭公二十六年》杜注:“二丈为一端。”
又,《仇隙篇》“孙秀”条,刘注引王隐《晋书》“岳不以人遇之”。李详案云:“《文选·潘岳〈金谷集诗〉》善注引隐《书》作‘不以仁遇’为是,人、仁古通。”似此,非选学大家恐不会问津也。
二、 《愧生丛录》对《世说》的考辨李审言少时即钦佩清代大儒汪中(字容甫,1745—1794)。陈一《新语林·文学》载:“李审言博学工词翰,平生楷模汪中,尝曰:‘容甫比于孝标固已不逮,余于容甫又愈下矣。”(《新語林》,上海书店出版社1997年版)在李氏作于宣统庚戌年(1910)的《汪容甫文笺·序》中,自称“笃好其文,举其佳篇,咸可倍诵”,辛卯年(1891)即“思注容甫文”。然“当时不知注书体例,稗贩类书,往往失其元弟。后知,悔之无及”。可知其最初为汪中文作笺注,自认为是失败的。李审言再次鼓起重注汪文的勇气,还与《世说新语》有关。前引序文接着写道:“甲午(1894)归里,于至友王君奏云所,见凌次仲校《礼堂文集》,载《容甫墓志》,言容甫初娶孙氏。后阅《世说新语·假谲篇》,知容甫‘受诈兴公’所出。狂喜不自禁,已卧矣,亟起录之。先妻赵孺人谓余痴者,即此也。后犹恨不能尽通其说,捆束旧稿,弃不一观,观每悔之。”于是在友人的撺掇下,“始询诸友之意,检存旧稿,汰其繁冗,益所未备”,终于撰成其稿,并自称“余于容甫,可谓功臣矣”。
今按,“受诈兴公”乃汪中《自序》中语。在此文中,汪中以刘孝标自况,云:“孝标悍妻在室,家道轲。余受诈兴公,勃谿累岁,里烦言与乞火,家构衅于蒸梨。蹀躞东西,终成沟水,此二同也。”而“受诈兴公”一典,曾经困扰李审言颇久,却于病中拥被读《世说》时偶得之,令其“顿悟”而后“狂喜不自禁”。李审言《汪容甫文笺》注汪中此段云:
《世说新语·假谲篇》:“王文度弟阿智,恶乃不翅,当年长而无人与婚。孙兴公有一女,亦僻错,又无嫁娶理。因诣文度,求见阿智。既见,便阳言:‘此定可,殊不如人所传,那得至今未有婚处?我有一女,乃不恶,但吾寒士,不宜与卿计,欲令阿智娶之。’文度欣然而启蓝田云:‘兴公向来,忽言欲与阿智婚。’蓝田惊喜。既成婚,女之顽嚚,欲过阿智。方知兴公之诈。”《说文》:“疧,病不翅也。”段氏注:“翅同啻。古语不啻,如楚人言夥颐之类。《世说新语》‘王文度弟阿至,恶乃不翅’,晋、宋间人尚有此语。”案,不翅得段解乃明。“智”作“至”者,段氏误记也。《庄子·外物篇》:“室无空虚,则妇姑勃谿。”陆德明《音义》:“司马云:勃谿,反戾也。”凌廷堪《汪容甫墓志铭》:“初娶孙氏,不相能,援古礼出之。”详案:容甫妻本孙氏,偶援兴公,取便隶事,余始叹其精绝,继乃病容甫厚诬其妻,百年沉冤,蕴而不举。盖容甫之妻,不能操作,失姑之欢。容甫出之,实有难言之隐。故文中所使“勃谿”“乞火”“蒸梨”,皆妇姑间事,冥默自伤,掩抑独喻。此不仅为考证文,亦情性文,字里行间寄寓着对容甫前妻孙氏的同情。李氏之才情学问,于此笺注中可见一斑。此一既关乎学术又萦绕对亡妻怀念的细节,李审言晚年依然回味再三。其在宣统元年(1909)写成的《愧生丛录·自序》中云:
余于乙未(1895)丙申之间,得病几殆,日率懒卧,因以窳生自号。名其文曰《窳集》,诗曰《窳作》,笔记曰《窳记》,讫于病已,未改此号。今昔呻吟之中,不废观书,虽至饔飧告匮,此志未辍。每日夕篝灯,瞪目属思,若有所之。孺人握针管为儿辈补纫衣履,偎坐其侧,辄以他语乱之。一夕,拥被卧矣,持《世说新语》就灯观之,得《假谲篇》王文度弟阿智事,有“方知兴公之诈”语,顿悟王容甫《自序》中“受诈兴公”出此。亟披衣起,欲录之。孺人掣余足曰:“冷,请俟明日。”余不可。孺人又笑曰:“痴。”余曰:“痴则甘之。”曾十七八年事耳,家幸粗立,而孺人于去年四月死矣!丧此良耦,居常邑邑,遂改窳生为愧生,以余生于世,视孺人为有愧也。然余痴尚存,如孺人之明慧,又安在耶?拉杂写此,以抒余恸,其书之差达,固不计也。《愧生丛录》共六卷,乃李氏论学札记之汇集,共550余条札记,其中直接引用《世说》者凡15条,有些条目颇有价值。如卷三第五十七条:
何义门与弟书:“《世说》袁家本子,差误极多。将来校好,有人重刻一本,大是快事。此虽小书,然触处皆是作诗材料,又是宋诗对病之药。”自注云:“见严宝成一部,乃袁家初印。有周公瑕《跋》,说文衡山教其作诗,先看此。”案:义门、衡山论《世说》,分际最清。原本见值白银数十两,余仅见一本,在状元境。系六合徐鼐之父藏本,艺风先生属余往购,已为他人买去。……此则札记保留了清初学者何焯(1661—1722)关于《世说》的重要见解及信息。何焯所言“袁家本子”当即明嘉靖间袁褧刻本,何焯认为袁本“差误极多”,并且手自校雠,此其一。又以《世说》“虽小书,然触处皆是作诗材料,又是宋诗对病之药”,此一见解可谓发人未发,此其二。其三,何氏还提到清初藏书家严虞惇(1650—1713,字宝成)家藏袁刻初印本,有明代才子周天球(1514—1595,字公瑕)所作《跋》语,其中谈到其师文徵明(1470—1559,号衡山居士)教其作诗,先看《世说》云云,皆是可为《世说》学再添一笔的重要材料。审言涉猎之广,可以想见。再如卷六第五十二:
陶靖节《孟府君传》:“褚裒为豫章太守,出朝宗亮。”亮,庾亮,时镇武昌。晋时,进谒上官为之朝宗,以《书》中“江汉朝宗于海”为喻也。《世说新语·假谲篇》范玄平投桓大司马云“虽怀朝宗”亦是此意。《晋书·范汪传后叙》,全录《世说》,独删去“虽怀朝宗”一语。唐之史臣修《晋书》时,当不悉此意也。在《世说笺释》中,亦有對“朝宗”一语的笺释:“详案:晋时礼谒上官,谓之朝宗。陶潜《孟府君传》‘褚裒为豫章太守,出朝宗亮(庾亮)’是也。《晋书·范汪传》去此语。唐之史臣,盖不审所云,疑以谓僭。”此类训释,可谓孤明先发,昭著古今。又,卷六第十九条:
《世说新语·文学篇》“康僧渊”条,刘孝标注:“僧渊氏族,所出未详,疑是胡人。”案:梁沙门慧皎《高僧传》云:“康僧渊本西域人,生于长安,貌虽胡人,语实中国。晋成之世,与康法畅、支度敏(当作支敏度)等俱过江。后于豫章山立寺,带江傍岭,松竹郁茂,名僧胜达,响附成群,尚学之徒,往还填委。后卒于寺。”此可释孝标之疑。此条札记确可为孝标隔代答疑。而后出之《世说笺释》,审言则节略此条云:“案《高僧传》:‘康僧渊本西域人,生于长安。’又有《康僧会传》,在渊之前,云:‘其先康居人,世居天竺。’僧渊盖亦僧会之族,义已见上,故但云西域人。《世说》所引僧渊三条,皆见传内。”文虽转略,而信息更多。盖审言读书得见,每有所获,乃先以札记出之,后所积益多,遂有《世说笺释》之撰也。
当然,审言《世说笺释》亦偶有失误。如《赏誉》“王丞相云:‘刁玄亮之察察,戴若思之岩岩,卞望之之峰距。’”条,李详案:“丞相品此三人,语意未罄。据注:孔坦阻成帝不往拜曹夫人,故丞相激为此语。《太平御览》四百四十七引《郭子》语与此同,下有‘并一见我而服也’,如此方合。义庆书多本《郭子》,即郭颁《世语》也。”其将郭澄之《郭子》误作郭颁《魏晋世语》,毫厘之失,遂致千里之谬。
三、 李审言的论《世说》绝句余曾访《世说》善本于上海师范大学图书馆,在其种子书库发现一清光绪三年(1877)湖北崇文书局《世说新语》刊本,六卷四册。第一册末端“辛酉十二月十三日□叟复勘”题识,当为1921年批校。其中有李审言的批点若干条,卷末有七言绝句三首。因篇幅关系,批点从略,仅将绝句三首抄录如下,以飨同好:
其一《语林》《世语》流传绝,独有康王此箸传。辛苦平原刘峻注,饷余来发到华颠。
(自注云:义庆谥康。又曰:义庆取《语林》《世说》最多,特小异同耳。)
今按:《世语》,盖指郭颁《魏晋世语》。
其二如馨阿堵伧荒语,诂义须通洨长书。虺瓦尫凡轻打折,腻颜无帢可随车。
(自注云:馨即《说文》字,堵应寻《说文》者字,申求其义,余作《读世说小笺》,嘉兴沈乙庵问:《轻诋篇》虺瓦、尫凡,何义?余时附会其说,尚非至当。)
今按:此处《读世说小笺》当系后来的《世说新语笺释》。
其三盈帖潜邱慕士安,问无宁日出孤寒。证渠文学篇中语,未语辛楣捩眼看。
(自注云:钱辛楣《闫先生传》谓:潜邱取陶贞白、皇甫士安“一物不知,深以为耻,遭人而问,少有宁日”。士安事出《文学篇》刘注引王隐《晋书》。钱不知也。古人引书注即以本书名之,此语有《文学篇》中语之句。末一首谓渥然,渥然治《世说》,属余点勘,偶题三诗于首,意尚未竟。叟李详。)今按:此一则自注有两点值得注意:其一,注中所言之事,亦见《愧生丛录》卷三第五条:“阎潜邱先生少日,集陶贞白、皇甫士安‘一物不知,以为深耻;遭人而问,少有宁日’为楹帖。钱竹汀文集《阎先生传》、江郑堂《汉学师承记》俱言之。贞白事明见传中,《晋书》士安本传无此。曾询缪艺风、杨星吾两先生,俱云未知。偶读《世说新语·文学篇》‘左思’条,刘孝标注引王隐《晋书》有之,欣然如解症结。潜邱此语载《困学纪闻笺》‘好问则裕’条下。”(《李审言文集》,第470页)其二,此本之点校评点,盖李审言受另一治《世说》之学者渥然所属而作。具体此本之所出,因多年前过录,记忆模糊,不敢断言。或先为涵芬楼影印,附录沈宝砚校语一卷,又一年,上海中华书局据以翻刻,是为聚珍仿宋本。后经渥然过录,复为李详点勘。详情俟考,兹不赘论。
(作者单位:同济大学人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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