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官廨书楼漫成吕坚
家国心何壮,蹉跎二十年。
霆声浑地奋,山色倚天圆。
海阔都悬水,林疏旋补烟。
青衫惭起舞,垂手一苍然。
作者是清代乾隆年间的秀才,曾入国子监读书。他名列“岭南四家”(黎简、张锦芳、黄丹书、吕坚),诗文幽艳陆离,奇情勃郁,不肯作一常语,为人所称道。但作者仕途上一直坎坷,至老而不遇,空有抱负。当他客游至广东汕头,登上鮀(tuó驼)江畔的官廨(xié械)即官衙的书楼上四望时,不禁触景生情,感慨万端,于是借景抒怀而写下这首五律。
首联“家国心何壮,蹉跎二十年”乃直抒胸臆,为全诗定下了悲慨失意的基调。前一句是抒发平生理想,后一句是感叹无情现实。“家国心”指其治国的雄心,“何壮”强调其理想的崇高远大,此为诗情之一扬。但先扬而后抑,旨在反衬后一句感情之低沉压抑。因为壮志未酬,而觉虚度二十年光阴,一种愤懑之意充溢于胸中。作者登楼四顾,写其所闻所见正与其此时心境相吻合。颔联“霆声浑地奋,山色倚天圆”,写得真是有“声”有“色”。先从听觉角度写:耳闻一声雷霆落地,使得大地为之震动,堪称声威雄壮,此句乃从《易·豫》“雷出地奋”化出,“奋”即震动;然后从视觉角度写:远望青山之色与天边弧形的地平线融化在一起,可谓深远无际。这一联所写的“霆声”“山色”正象征着作者的“家国心”之“壮”、平生志向之高远。“浑地奋”、“倚天圆”都落笔不凡,造语奇警。如果说颔联写的是官廨书楼上北望的景物,颈联“海阔都悬水,林疏旋补烟”则是转写书楼南眺的风光。汕头南面滨临南海,前句就是写海上所见:大海空阔,浪涛腾空,甚是壮观;后句则写海边林木空疏,被烟雾所充塞,又甚为迷濛。“悬水”二字称得上奇倔不俗,“补”字亦下得贴切传神。此联的景象虽然阔大,但又有一种虚无缥缈之感。这与作者“蹉跎二十年”的心绪亦是相契合的。总之,书楼四周的景象从不同方面刺激着作者蹉跎岁月、蹭蹬名场之遗恨。作为一个性格兀岸自异的人,作者竟情不自禁地借助形体动作以发愤了。尾联“青衫惭起舞,垂手一苍然”即是写其惭愧失意的情态。此处“青衫”意同“青衿”,为读书人所穿的衣服,在清代专指“秀才”,这里是借以自称。“惭”乃为“蹉跎二十年”、一事无成而生。“起舞”,因“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毛诗序》),是作者感情的自然渲泄,借以抒发愤懑。但是“垂手”即舞罢,却“一苍然”,即脸色阴沉忧郁,这表明“起舞”并不能真正解除其内心的苦闷。“起舞”时或可暂时忘怀烦恼,但舞罢又回到现实环境之中,则一切依然故我。诗的结束留下黯然神伤的余味,令人同情。
“风格就是人”。此诗的奇情勃郁的风格与作者的兀岸不俗的秉性是同步的,诗中山水的形象亦寓有作者悲慨狂放的气质。可以说,雷声、山色,大海、疏林,都被诗人个性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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