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鸡·赵翼
喌喌呼来矮屋西,可怜啄食只糠粞。
有时竟日无人喂,犹奋饥肠尽力啼。
托物寄兴,借物喻人的诗到了清代,可谓题材越来越宽,技巧越来越纯熟。唐宋时期的咏物尚未到无物不写的地步,作者的主观倾向也比较明显,像唐人的咏蝉、宋人的咏梅都是如此。清代的咏物诗简直无物不可入,诗人的主观倾向也往往隐藏得更深,主题更朦胧,“性灵派”的作品尤其如此,因为朦胧可使诗避免质直,造成“灵”——灵活之感。
本诗所咏的是窗下之鸡,作者寄寓于鸡身上的意思也很隐晦。读者从诗中至少可以看出两种主旨。造成这种歧解的原因主要在末句:从诗中很难看出诗人对“啼”抱什么态度。读者可以认为诗人在指责主人而同情鸡。虽然鸡并不像牛一样“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牛奶”,但这里的鸡与牛精神是相通的。它很可怜,只能吃点糠粞,有时整天没人喂它,而他仍在尽其所能。鸡是尽心尽力的,主人却不把它放在心上。另一种解释是:鸡很可怜,但它自作多情,主人对它不好,它却不知道作出相应的反应。这种不确定性造成了主题判别的困难,但诗倒因此而更值得玩味。
由于鸡与主人是一种养与被养、主人与物的差等关系,这就很容易使人想起古代的养士。养士现象到清代已不同于战国时期,战国时代的养士法在清代会有谋反的嫌疑,故一般富贵人家最多也是养几个幕僚清客,他们已不能作为一个阶层引起社会上的广泛注意。因此,本诗更可能是与另外一种养士——朝廷的养士有联系。朝廷要培养一批文人士子,为他们所用。古人常把天下当作一朝一姓的私有物,所以朝廷、皇帝与士人的关系在观念上也成了养与被养的关系。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理解,则本诗的主题该是上述两种中的前一种。包括赵翼在内的清代文人经常遇到生活困难。赵翼、张问陶、黄景仁等人都在诗中写过他们的衣食不继之忧。朝廷以科举等手段将天下英雄纳入彀中,但所予待遇甚低。而文人知识分子禀承以天下为己任的传统,还在一厢情愿地奉献,这和“鸡”现象何等相似。
当然,把本诗与养士相联系,只是我们的解读法,也许作者只是见鸡而生灵感,并未考虑要在其中寄寓什么,人的本性本身也包含对动物的亲近和爱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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