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口春尽日北望有怀·郑孝胥
牵怀何意意犹疑,楚水销魂似别离。
往事梦空春去后,高楼天远恨来时。
袖间缩手人将老,地下埋忧计已迟。
莫道一生无际遇,灵修瘦损记风仪。
郑孝胥为人,傲兀以才略自负,热中功名。光绪二十四年戊戌(1898),他受清德宗召见,陈练兵之策,德宗擢为候补道员,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章京上行走。他认为国事和自己的政治前程都颇有希望,意气振作,所以这时他颇倾向于帝党和维新。戊戌维新失败,他走武昌依湖广总督张之洞为幕僚,助张办理建铁路和办学校等事务。二十五年(1899),他在汉口写了这首诗,则情绪颇为低落。
武昌、汉口属楚地。故起联说春来愁绪无端,不知为何事所牵动;面对“楚水”,于时于人,都似有“别离”之痛。故作反诘之言领起。次联为全诗最精采的一联,境界高迥,情韵悠深,最符合他所标榜的作诗要有“怅惘不甘”之态。“往事梦空”,指去年维新变法的失败,和自己前程的落空;事已可伤,况加上对“春”残将“去”的感触。“高楼天远”,暗写怀念朝廷。因登“高楼”,可以北望遥天,怅怀北京朝廷,但因当时提拔自己的德宗已被禁瀛台,成为幽囚,那拉后一党当权,不会重用自己,故一揽子便生起很多愁恨。这联从韩偓“人闲易得芳时恨,地迥难招自古魂”,杨徽之“天寒酒薄难成醉,地迥楼高易断魂”等名句脱化而来,更加自然有神。第三联出句慨叹自己投闲置散,不能大用,虚度年华。对句暗伤“六君子”被杀。“六君子”中如林旭,为作者同乡,交情颇深;加以当时有共同的利害关系,故对六人的牺牲抱着悼惜之情。这联白描中也写得颇为曲折、含蓄。结联以自己被德宗召见为一生“际遇”之荣,并说召见时德宗因长期受制那拉后,当时双方矛盾尖锐,形势危急,德宗忧伤愤懑,形容“瘦损”憔悴。灵修,指代国君,语本《离骚》。
郑孝胥的诗,先后喜柳宗元、孟郊、王安石、梅尧臣诸家,亦接近元好问。融入其性格,以支离突兀、精悍雄霸之作为多;间亦出以和婉隽永。这首诗属于后一类,以风神胜,不以他所自负的“骨力”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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