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莎士比亚《你的爱使我那么富有》爱情诗鉴赏
〔英国〕 莎士比亚
当我受尽命运和人们的白眼,
暗暗地哀悼自己的身世飘零,
徒用呼吁去干扰聋聩的昊天,
顾盼着身影,诅咒自己的生辰,
愿我和另一个一样富于希望,
面貌相似,又和他一样广交游,
希求这人的渊博,那人的内行,
最赏心的乐事觉得最不对头;
可是,当我正要这样看轻自己,
忽然想起了你,于是我的精神,
便像云雀破晓从阴霾的大地
振翮上升,高唱着圣歌在天门:
一想起你的爱使我那么富有,
和帝王换位我也不屑于屈就。
(梁宗岱 译)
莎士比亚(1564—1616)是文艺复兴时期英国最重要的诗人和戏剧家。他出身于艾汶河畔斯特拉福市的一个富裕市民家庭。家运中落后来到伦敦,先在剧团做杂工、做演员,后来从事剧本创作,著有喜剧,历史剧、悲剧37部,成为当时英国最杰出的戏剧家。与此同时,莎士比亚也写诗,著有两部长诗、154首十四行诗和其他一些杂诗。他在诗歌方面同样取得了巨大成就,他的十四行诗被人们认为是当时英国最美、最优秀的抒情诗。
十四行诗最初盛行文艺复兴初期的意大利,后来风靡全欧。伊利莎白时代的英国诗人也爱写十四行诗,不过在结构和韵式上与意大利十四行诗有所不同。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集,最初由出版商未经本人同意于1609年出版。据历代学者研究,其中第1—126首是献给一位少年朋友的,第127—152首先写他与一位黑肤姑娘的爱情故事的,最后两首是独立成篇的。其实,我们不必拘泥于诗中描写对象的性别的考据。不管是前一部分还是后一部分都有许多优美的爱情诗。
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结构一般是每首诗分为四段,前三段实际是三首四行诗,最后两行自成一联。前三段从起始到铺陈,写出诗的基本内容,最后两行画龙点睛,以精彩的结语收拢全篇。其韵式一般为abab,cdcd,efef,gg。莎士比亚原作并无标题,一般以初版的排列次序命名。这里所用的标题是笔者所加。
《你的爱使我那么富有》是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29首,也是经常被选家们采用的一首。它之所以这样倍受重视,就因为它表现了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一个基本思想:人世间最宝贵的东西是爱;爱情的价值超过一切。文艺复兴时期欧洲的一些人文主义者,反对封建的宗教的偏见,把建立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关系看作自己的理想。在他们看来,青年人之间那种诚挚、纯洁的爱情和友谊,正是这种理想的人际关系的体现;爱的力量可以战胜一切,可以消除人间的偏见和仇恨,引导人们走向和谐。所以,他们在自己的作品中,尽情地讴歌爱情,讴歌友谊,热切地盼望着人间和谐的美好未来得以实现。这也是贯穿莎士比亚十四行诗中的一根红线。
本诗按照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结构的一般模式,自然地分为四个层次。1—4句是第一个层次。诗中的“我”是一个出身贫寒,社会地位低下,因而在生活中遭受过种种磨难的人。诗篇就从他感慨自己不幸的身世写起。命运对他毫不照顾,人们也瞧不起他,投之以白眼。在这样不幸的人生面前,他只能暗自伤怀,独吊孤影。第三句的情绪趋于激烈,由伤怀而转向呼号。他曾呼天抢地地向苍天求救,但是老天爷耳聋眼瞎,向它呼救纯属徒劳。第四句,由呼救转为诅咒。他痛恨,恨自己时运不好。这四句,把一个在生活中走投无路的人的种种情绪和表现,写得活灵活现。他真是不幸到了极点,求生无路,求告无门,已经到了绝望的境地。
第二个层次,即第5—8句,是前四行诗的深化。绝望中的“我”,转入了一种幻想,他但愿自己能成为另外一种人,像某些人那样富于希望。但愿自己有他那样的面貌,像他那样的博学多才,像他那样地广交朋友,享有友情的温暖。诗中所写的这些美好品质,都是人文主义者对于一个完美的人的理想。当诗中的“我”以这些理想的高标准回头来看看自己的时候,不但没有产生乐观的希望,反而自惭形秽而陷入到无望的境地,连原来自以为最得意的东西也变成了最不令人满意的事情。如果说,第一个层次的四句诗,情绪的发展趋势是向上的,由低沉而走向愤恨,那么,在第二个层次,情绪的趋势是由上而下,从幻想走到了绝望。正是在这情绪的低谷,突然冲出了下面四句诗,也就是本诗的第三个层次。“我”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爱人想到自己拥有爱人的热烈的爱情,这时,他的精神豁然开朗,于是,阴郁绝望、自怨自艾,自轻自贱的阴云顿时消失,一股幸福的暖流和兴奋的情绪在他的胸中迅速升腾,使他变得无比振奋。诗中为写好这种心情的变化,用了一个非常恰当又非常富有诗意的比喻:像云雀破晓从阴霾的大地振翮上升,高唱着圣歌在天门。这冲天而起的云雀是诗中最引人注目的艺术形象,它与那个倒霉的“我”形成鲜明的对比。它的出现一下子扫清了诗的前半部分那种低沉阴郁的气氛,给人带来光明和希望
诗的最后两句点明了主旨,同时又翻出新意。这两句承接上文而来。“我”因穷困而不幸,因卑贱而潦倒,对于他来讲,财产和地位应该是他最迫切需要的东西。但是“我”只想拥有爱情。拥有爱情的人,才最最富有,拥有爱情的人,连帝位都不屑一顾。这两句把爱情胜过一切的思想表现得淋漓尽致,气度不凡。
全诗四个层次构成了一个“起承、转合”的关系,前两个层次为第三层次的突转作了铺垫,然后在第四个层次把对于爱情的价值的歌颂升华到新的高度。全诗的种种艺术手段都为突出财富地位微不足道,唯有爱情至高无尚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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