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徒生《完全是真的》全文

“那件事真的是太可怕了！”母鸡说道。她说这话时，并没有在这个故事所发生的那个地方。“那件可怕的事就发生在鸡屋里！今夜我可不敢一个人睡觉了！太幸运了，今晚我们大伙儿都在一根栖木上栖息！”接着她讲了一个故事，吓得其他母鸡的羽毛根根竖了起来，公鸡的冠却垂了下来。这完全是一个真的故事！

让我们从头讲起吧。故事发生在城里另一区的一个鸡屋里。每当太阳落山时，所有的母鸡都会飞上栖木。其中有一只母鸡，它有着白白的羽毛、短短的腿，总是能下出规定的数目的蛋。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她都是一只身份不凡的母鸡。每当她飞到栖木上的时候，都会用嘴啄了自己几下，而后就有一根小羽毛落下来了。

“事情就是这样！”她说，“我把自己啄得越厉害，就会变得越漂亮！”说这话时，它的神情十分快乐，因为在母鸡中，她是一个心情愉快的鸡，尽管之前我说她是一只身份不凡的鸡。没过不久，她就睡着了。

周围漆黑一片，母鸡们都站在同一边，然而离她最近的那只母鸡却睡不着。那只母鸡静静听着她讲的故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假如一个人想要在这个世界上安静地生活，就必须要这么做。只不过，那只母鸡忍不住想要把她所听到的事情与她的邻居分享：

“你刚才听到她说的话了吗？我还是不要把名字说出来了。听说有一只母鸡，为了让自己变得好看，就把自己的羽毛啄掉了。如果我是公鸡的话，我才不会看上她呢。”

住在这些母鸡上面的，是一只猫头鹰和她的丈夫以及孩子。他们一家人的耳朵都很尖：母鸡们刚才说的话都一字不差地传到了他们耳中。他们眨眨眼睛，猫头鹰妈妈拍了拍翅膀，说：“不要听她们胡说八道！不过我想刚才你们也都听到那些话了吧？反正我是亲耳听见了，这要听上许多遍才能记住。有一只母鸡完全不顾母鸡应有的礼貌，甚至把自己的羽毛都啄掉了，好让公鸡将她看个仔细。”

“prenezgardeauxen eants，[1]”猫头鹰爸爸说，“孩子们可不能听这些话。”

“我要把这个故事讲给对面的猫头鹰听！她是一个为人正派的猫头鹰，值得我们深交！”猫头鹰妈妈说完就飞走了。

“呼！呼！呜呼！”她们两人一起喊起来，这喊声恰好被下边鸽子笼里面的鸽子听见了。“你们听到那些话了没有？呼！呼！有一只母鸡，她把自己的羽毛都啄掉了，只是为了讨好公鸡！就算她现在还没有死，她也一定会被冻死的！呜——呼！”

“在哪里？在哪里？”鸽子“咕咕”地叫着。

“就在对面的那个屋子里！我可以说是亲眼所见。这听起来真是不像话，但却完全是真的！”

“真的！真的！每个字都是真的！”所有的鸽子说，同时朝着下边的养鸡场“咕咕”地叫：“有一只母鸡，不过也可能是两只，她们把自己所有的羽毛都啄掉了，只为了可以与众不同，可以引起公鸡的注意。这真是件冒险的事，因为这样一来她们就容易伤风，最后一定会发热死掉。那两只母鸡现在都已经死了。”

“醒醒！”公鸡大声叫着朝围墙上飞去。他的眼里还带着睡意，但他依旧大声叫道，“有三只母鸡，因为和一只公鸡发生了不幸的爱情，全都死了。她们把自己的羽毛啄得精光，这真是件丢人的事情。我不想把它憋在心里，就让所有人都知道它吧！”

“让所有人都知道吧！”蝙蝠说着。于是母鸡叫，公鸡啼，“让所有人都知道吧！让所有人都知道吧！”于是这个故事就从一个鸡屋传到另一个鸡屋，最后回到了故事最初传出的那个地方。

这个故事变成了这样：“五只母鸡把自己的羽毛啄得精光，只为了是证明她们之中谁因为和公鸡失恋而变得最为消瘦。后来她们互相啄得鲜血直流，最后五只鸡全都死掉了。由于这件事，她们的家庭蒙受了羞辱，她们的主人也遭受了极大的损失。”

那只只掉了一根羽毛的母鸡根本不知道这个故事其实就是她自己的故事。因为她是一只身份不凡的母鸡，她说道：“那些母鸡真让人看不起，不过像她们这样的贼东西多的是！我们不能把这件事就此隐藏起来。我会尽我的能力把这个故事发表在报纸上，让全国都知道。那些母鸡真是活该！她们的家庭也是活该！”

最后，这个故事在报纸上刊登了出来。这完全是真的：一根小小的羽毛最后变成了五只母鸡。

【注释】

[1]这是法文，意义是“提防孩子们听到”。在欧洲人的眼中，猫头鹰是一种很聪明的鸟儿。它是鸟类中的所谓“上流社会人士”，故此讲法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