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罗斯瓦夫·东布罗夫斯基(Jaroslaw Dobrowski,1836—1871),十九世纪波兰著名的革命民主主义者,“红党”①的左派领袖,巴黎公社的卓越的统帅。列宁说,他的英名是同十九世纪最伟大的无产阶级运动——巴黎公社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1836年11月13日,东布罗夫斯基出生在日托米尔城一个破落的波兰小贵族家庭。当时,波兰已被俄、普、奥三国瓜分。民族压迫的深重灾难使他从小就仇恨外国占领者,具有爱国主义情感。
小雅罗斯瓦夫遵照父意,9岁上了布列斯特-里托夫斯克军校。入学不久,就逢沙皇尼古拉一世来到军校视察。学生被召集到学校礼堂迎接。雅罗斯瓦夫站在队伍末尾,怯生生地看着。沙皇走步的样子使他不禁失笑。沙皇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把他抱了起来,问道:
“姓什么?叫什么?”
“雅罗斯瓦夫·东布罗夫斯基。陛下。”小雅罗斯瓦夫回答。
“波兰人!”尼古拉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来。他的脸突然厌恶得发抖,把孩子往地上一扔,用手帕使劲地擦着双手,头也不回地向礼堂出口走去。这件事在雅罗斯瓦夫幼小的心灵里深深地埋下了仇恨沙皇的种子。
在这个歧视波兰人的俄国军校里,他唯一的乐趣是读书。一次,他在图书馆找到一本关于波兰民族英雄科希秋什科的书,立即阅读起来。当读到青年科希秋什科手抚父亲的佩剑,宣誓要为被奴役的祖国夺回自由的情节时,他激动异常,举起右手,当场大声朗诵科希秋什科的誓词。这一举动大大激怒了学校当局,他被狠狠地抽打20鞭子。他因爱憎分明,违抗上司,反对民族歧视,不断招来横祸。他慢慢学会控制自己的感情,懂得了恨敌人、爱祖国要讲究策略。
1851年,他转学到彼得堡炮校,1853年毕业,获准尉衔,立即被派往高加索,去服所谓“温暖的苦役”。但他不畏艰险,很快被升为中尉,获得圣斯塔尼斯拉夫勋章。1859年,他申请进彼得堡陆军大学深造。
六十年代初,在莫斯科、彼得堡的波兰学生开始组织秘密革命小组。东布罗夫斯基积极参与活动,成为秘密组织的领导人。俄国革命民主主义思想家车尔尼雪夫斯基、赫尔岑等人对他有很大影响,对他的世界观的形成起了重要作用。同时,他深知军事知识对于争取祖国的独立自由很有用处,学习十分刻苦。1861年12月毕业,他成绩优异,但仅获上尉衔,照例低于俄罗斯族毕业生。他坚决拒绝了要他在参谋本部工作的建议,宁可到俄国驻华沙第四师当军需官。
到华沙不久,他就以对沙皇制度的刻骨仇恨,杰出的军事才识和充沛的精力,很快赢得了波兰国内革命者的赞赏和信任。1862年,他被推选为“红党”最高领导机构中央民族委员会的成员,成了该党的领袖。反俄武装起义提到日程上来了。除了在群众中积极活动,扩建组织,在手工业工人、工厂工人中建立“十人团”、“百人团”外,东布罗夫斯基还利用军需官的合法身份,通过其俄国朋友、革命青年军官波捷勃尼亚、纳尔布特、巴塔洛夫、克鲁普斯基(即后来列宁的岳父)的帮助,着手在俄国华沙驻军中组织武装起义力量,并制订了举行起义计划。1862年8月13日,在起义前,他因被怀疑与一谋杀案有牵连而遭逮捕。
1863年的波兰起义被沙皇政府镇压后,一个被俘的起义者在受审时泄露了东布罗夫斯基的活动,于是他被判为死刑。1864年4月中,敬慕他的波兰女革命者别莉·兹格里琴斯卡坚持同他在狱中结了婚。其后,他的俄国朋友为他争得了复审。因罪证微不足道,战地法庭改判他十五年苦役。他的贵族爵位、财产、官衔、奖章和圣斯塔尼斯拉夫勋章全被褫夺得一干二净。他的妻子被送到遥远的俄国小城阿尔达托夫。1864年11月,他被流放去西伯利亚。12月途经莫斯科时,他通过一个女小贩,弄到一套女服,男扮女装从监牢逃跑了。他逃跑后第二天,刽子手穆拉维约夫从华沙打电报给莫斯科,要把东布罗夫斯基押回处以绞刑,因为一个叛徒供出了他是1862年“红党”领袖。当时华沙亚历山大广场已为他树起了绞刑架。沙皇当局下令通缉他。他却机智巧妙地骗过警察当局,从容地办完了要办的事,于1865年6月才带着妻子离开俄国。
1865年8月,东布罗夫斯基夫妇在巴黎定居下来。他尽管不得不为生活操劳,依然关心着祖国的独立解放。他组织领导了流亡法国的波兰侨民左翼联合组织,为民主派的《独立报》撰稿,阐述自己的政治主张。他指出,被压迫的波兰人民应该得到一切种族都应拥有的人权、公民权,而为此波兰人民只能指望被压迫民族的支持。
他还写了《1866年在德国和在意大利的战争的评述》一书。著名德国元帅毛奇认为,这是关于这一战争的“最佳著作”,因而东布罗夫斯基“给波兰人民带来了荣誉”。在书中,他较详尽地发挥了自己的军事思想。他指出,增发枪使政府军拥有对起义军的优势,在战争中起着重要作用;另一方面又指出,不能过分估计枪炮的作用。他说:“在革命部队手里,镰刀也能成为可怕的武器”。他认为,对起义者来说,精神上的优势起着重大作用,指战员不怕牺牲的勇敢精神和大胆的白刃战相结合可以决定战争的结局。他在1866年写成但未能出版的一本关于美国内战的著作中对此阐述得更加清楚。他认为,士兵的精神状态在战争中起着决定作用,优势往往为战争所具有的正义的、解放的性质所决定。他的这些思想,包含着他对波兰人民反对外国奴役的斗争经验的总结,对被压迫人民反对外国侵略的斗争颇有教益。
东布罗夫斯基在1867年到意大利同加里波第见了面。两位革命家一见如故。加里波第对他十分器重,把他看作国际主义的化身。
1870年7月普法战争爆发。9月2日法军在色当投降。巴黎9月4日革命推翻了路易·波拿巴的第二帝国,建立了国防政府。9月18日普军开始围困巴黎。以特罗胥为首的新政府推行卖国投降政策。人民普遍不满。东布罗夫斯基同法国人民同呼吸、共命运。他一个接一个地给法国政府写备忘录。他的关于防卫巴黎的方法的备忘录,尖锐地批评了特罗胥的措施。他还很快在《觉醒报》上公布了其中的一部分,并且在俱乐部发表演说,后来以《作为组织者和总司令的特罗胥》为题印行,引起了强烈的反响。他还以在巴黎的波兰人的名义,发表了请战宣言,要求供给武器、弹药、马匹,让他们组成防卫巴黎的军团,去巴黎郊区清除德军侦察兵,到敌军后方活动,但都未得到国防政府允许。当里昂六个爱国市民大会决定成立法-波志愿游击队,请东布罗夫斯基任指挥时,他欣然同意。当时巴黎被围,无法出去。他甚至两次冒着生命危险,急不可待地要越过普军封锁去同里昂军民一起抗德,但未成功,反而被法军哨兵当作“德国间谍”捕获下狱。幸亏加里波第及时来了电报,他才得以获释,被任命为里昂法波义勇军司令。
国防政府卖国投降的面目日益暴露、愈加不得人心。1871年初,布朗基主义者准备在巴黎起义,推翻政府。在起义前夕,他们内定东布罗夫斯基为未来革命政府的参谋总长。但他们于1月22日举行的起义被镇压了。不几天,传出了国防政府同普鲁士订立屈辱的停战协定的消息。东布罗夫斯基为法国的命运感到极度忧伤。他切盼事态能有转机。
3月18日,巴黎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爆发,随之诞生了公社。东布罗夫斯基十分欣喜。他虽然并没有理解马克思主义的无产阶级革命理论,却从革命民主主义的立场出发,真心诚意地愿意为之服务。他认为,他那“世界共和国”的理想就要实现。他深知镣铐的沉重,但他热爱自由,热爱巴黎公社的事业,迅速加入了公社保卫者的队伍。东布罗夫斯基在保卫公社的事业中,表现了非凡的军事才能,显示出他是公社的一位杰出军事活动家。
3月18日革命以后,他被邀出席国民自卫军中央委员会军事会议。他当即提出:“今天晚上应当召集国民自卫军进攻凡尔赛,俘虏已得不到全国信任的政府和国民议会,重新选举立宪会议!”并说:“如果你们现在进攻凡尔赛,你们就是形势的主人。”这个十分正确但未被采纳的建议,显示了他的政治远见和智慧。这里他也提出了公社唯一能借以克敌制胜的军事原则——进攻。
4月初,凡尔赛开始向公社反扑。东布罗夫斯基于4月2日被任命为第十二军团长官,4月6日接任巴黎防区司令。他把进攻原则付诸实施,取得了一定的成效。4月8日他在需要20营兵力而只有5个营的情况下,发动了塞纳河渡口争夺战,以夺取敌人的有利阵地。进攻前,他先巩固了涅伊阵地。9日晚,在韦莫雷尔伴同下,他带领两营人,绕过凡尔赛分子,出其不意地袭击安尼尔,赶走了敌人,夺取了大炮,占领了停有车辆的铁路。在这次战斗的关键时刻,东布罗夫斯基手持军刀,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带领着国民自卫军,夺取了战斗的胜利。另一营经过几小时战斗,占领了可居高临下控制铁路的贝康堡。 战斗的胜利,牢牢地确立了东布罗夫斯基在国民自卫军中的威望。
东布罗夫斯基打到塞纳河左岸后,原先计划继续进攻,一举夺下凡尔赛宫北部最主要的屏障蒙·瓦列连炮台。但因公社军事代表克吕泽烈执意不予支援,丧失了战机,致使国民自卫军不得不在敌我兵力悬殊的情况下,展开涅伊防卫战。这场艰苦的防卫战进行了一个多月。以东布罗夫斯基为首的英勇的公社战士日以继夜,顽强地抵抗了数十倍于自己的凡尔赛分子的进攻,一直打到粮尽援绝,才不得不退回塞纳河右岸。 4月28日,在涅伊防卫战进行过程中,东布罗夫斯基被任命为第一(西线)军司令,5月初还被任命为公社武装力量总司令。
与此同时,另一个波兰将军符卢勃列夫斯基负责指挥的南线,战事十分紧张,已成了人们注意的中心。东布罗夫斯基深感,继续防御等于坐以待毙。于是在他建议下,司令官会议在南线防区司令部召开。会上,他在瓦尔兰等人支持下,提出了在西线佯攻迷惑敌人,从南线集中主力突袭攻占凡尔赛宫的大胆的反攻计划。可惜当计划通过时,已根本没有条件付诸实施了。这时,东布罗夫斯基一面竭尽全力坚守西部防线,同时还寄最后一线希望于南部防区的进攻。当南线伊西炮台危急时,他毫不犹豫地从自己防区调兵加强伊西防卫,并一度亲临指挥。然而伊西炮台此时已被摧毁,无法扼守,5月9日敌人占领了伊西。
伊西一陷落,军事代表罗谢尔立即辞职。公社委员会不得已提出军事专政问题。东布罗夫斯基支持这一主张,并被提名为候选人。但费里克斯·皮阿以东布罗夫斯基不是法国人为理由,表示反对,遂使问题悬而未决。
坚决为保卫公社而战的东布罗夫斯基早已使凡尔赛又恨又怕,梯也尔决心拔掉这颗眼中钉。他们先是千方百计地收买他。一次,他们派一个叫威谢的密探来执行这一计谋。威谢通过东布罗夫斯基的副官转告他:“如果东布罗夫斯基交出巴黎大门,凡尔赛将给他150万法郎”。东布罗夫斯基起初要枪毙这个坏蛋,后想利用这个机会打一胜仗,消灭一些敌人,借以鼓励士气。于是他向公社救亡委员会提议,给他两万人,他假意接受凡尔赛分子的要求,放一部分敌人进入巴黎,然后围而歼之。经公社领导同意,他同威谢进行过谈判。但由于无法集结必要的人力,他的意图未能实现。不过,密探威谢却未能逃脱公社战士的惩处。梯也尔眼见收买不成,几次派人暗杀他。暗杀未遂,又利用东布罗夫斯基旧时的朋友来劝他脱离公社的斗争。对此,东布罗夫斯基斩钉截铁地回答:“我深信自己站在进步的道路上,……我为自由而战,反对梯也尔这样的压迫者。”凡尔赛还对他进行了卑鄙的造谣中伤。然而面对东布罗夫斯基不可动摇的保卫公社的决心,敌人的一切阴谋和伎俩都未能得逞。
到5月下旬,公社面临的形势已十分险恶。西南防线完全被摧毁。东布罗夫斯基一直坐镇在危险的拉-缪艾特区。 5月21日下午,敌人在一个叛徒的指引下,从圣克鲁大门攻入巴黎。接着,奥特伊大门被占。东布罗夫斯基打算在奥特伊广场迎敌,因寡不敌众被迫撤回。他从马上摔下受伤。其后敌人大量涌入。东布罗夫斯基临危不惧,镇定自若地继续组织防御。21—22日的夜里,一群不明他同威谢谈判真相的国民自卫军,冲入他的司令部,以叛卖为由将其扭送到救亡委员会。虽然他立即获释,但这次对他极不公平的非难大大地伤害了他的自尊心。加之,他早就感到公社的一些委员囿于狭隘的民族主义和受凡尔赛反革命宣传的影响,对他缺乏信任,处处束缚他的手脚。他忍受不了这种侮辱而发了火,下定决心以牺牲生命来证明自己对公社事业的忠贞。
23日,他到蒙马特尔组织防务。凡尔赛分子已通过普鲁士军的驻地迅速包围了蒙马特尔。他骑着马在敌人的弹雨中奔跑,全然置生命于不顾。下午两点,他腹部中弹受伤,入医院后两小时逝世。他被安葬在拉雪兹墓地。
东布罗夫斯基是巴黎公社最杰出的将领。他懂军事,有经验,为人正直,品德高尚。他在战斗中,英勇无畏,对待战士,态度和蔼。他坚决执行命令,遵守纪律。他自觉地把自己的命运同公社联结在一起,对于公社的事业忠心耿耿,坚贞不渝。他的光辉形象同巴黎公社的其他英烈一样,“永远铭记在工人阶级的伟大心坎里”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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