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兹尉·班西死了·[南非]富加德》作品提要|作品选录|赏析
【作品提要】
斯泰尔士照相馆里,斯泰尔士正一边读报一边对报纸上的新闻发表看法。他说起以前经历的一些趣事,以及为了掌握自己的生活,几经周折终于开了自己的照相馆。就在这时,一个惶惶不安、声称叫罗勃特·兹威林西玛的男子走进了照相馆要求拍照,斯泰尔士用心竭力地为他做好安排后拍完了照。这名男子的真名是希兹尉·班西,从威廉斯王城到伊丽莎白港来找零工,因为被警察查出没有居住证,被要求限期离境。百般无奈下的班西与同屋彭杜外出买醉,归途中发现一具被杀死的黑人尸体。从这具尸体的口袋里发现了名为“罗勃特·兹威林西玛”的通行证。彭杜将班西与兹威林西玛的通行证对调,换了上面的照片。就这样,希兹尉·班西“死了”,实际上却以罗勃特·兹威林西玛的名字、身份和号码,合法地留在了伊丽莎白港。班西高兴得不得了,跑到照相馆,想照张相寄给他的太太和小孩。
【作品选录】
……
彭杜的家,同前。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彭杜把希兹尉推坐在椅子上。希兹尉一边不停地嘀咕,一边勉强地开始套衣服。彭杜把两本通行证打开,并排放在桌上。他拿出一瓶胶水,小心地把两本通行证上的照片撕下来,在它们的背面轻轻地涂上一层胶水,然后把希兹尉的照片贴在罗勃特的本子上,又把罗勃特的照片贴在希兹尉的本子上。希兹尉望着他的这些动作,最初丝毫不感兴趣,可是等他理解彭杜的意图后,就越来越感到不安。彭杜贴好照片,把两本通行证一起推到希兹尉面前。
男人(否定地摇摇头)哎哟!这怎么行呢?
彭杜这是一次机会。
男人这怎么行呢……
彭杜这是你唯一的一次机会!
男人不,彭杜!这意味着什么呢?这不就是说,希兹尉·班西……
彭杜死了。
男人可我还没有死啊,朋友。
彭杜只要我们烧掉这个本子……(指希兹尉原来的通行证)希兹尉·班西不就从地面上消失了吗?
男人我们扔下不管的那个倒在小巷里的人怎么办呢?
彭杜明天警察局的巡逻车路过那儿,会发现他的。一搜他的口袋……没有通行证,就把他送到马路停尸所。三天后无人认领,就当乞丐埋掉。案子了结。
男人以后呢?
彭杜明天我去找找那个在菲尔台克斯厂干活的朋友诺尔曼。他在那儿当杂役长。我先跟他讲,我的另一个朋友罗勃特·兹威林西玛,证件合格,想找个零活干干。你迟些日子再去,把本子递给白人。罗勃特·兹威林西玛的长相怎么样?就像你这样!星期五谁领工资?你!
男人彭杜,怎么对付劳工局那一套检查呢?
彭杜你不必去那儿。这个家伙有本找工作的许可证。希兹尉,你只要把本子交给白人就行啦。他会送到劳工局去检查。他们用那大机器一检查,“罗勃特·兹威林西玛准予在本市受雇和居住。”
男人可我不想丢掉自己的名字,彭杜。
彭杜这就是说,你不想丢掉自己那本该死的通行证啰!你喜欢它,对不对?
男人彭杜,我怎么能丢掉自己的名字呢?
彭杜(从桌子边站起来)好吧,我无非是想帮你一个忙罢了。你要是罗勃特·兹威林西玛,你就能在这个城里居住干活。你要是希兹尉·班西呢……?你就开步走吧,朋友。威廉斯王城,一百五十公里。一分钟也别浪费!因为你昨天就该在那儿了。祝你一路顺风。
男人彭杜……
彭杜一百五十公里的风光美不胜收。
男人彭杜!……
彭杜也许,更好的想法是干脆等他们来把你抓走,省得你自己走那么多路。坐在火车里,还有卫士护送,不是更有气派吗?但愿车厢里不会太挤。要不,听说中途会有一大批人被踢下火车。
男人彭杜!
彭杜可一旦回去后,你就得带着一家大小,坐在你那茅屋附近的路边等候遣送……整个班西族都上了路……此去终生!那声音真好听。一辆辆汽车嗖嗖地开过,可朋友,正像你说过的,西斯凯自治区的灰尘会呛得你直咳嗽。
男人(现在真的急了)彭杜!!!
彭杜你还等什么?走吧!
男人彭杜。
彭杜又有什么事?
男人我的妻子诺维杜怎么办呢?
彭杜她怎么啦?
男人(伤感地含着泪)她亲爱的丈夫希兹尉·班西死了!
彭杜那有什么关系?她可以再跟一个比希兹尉·班西强的人结婚。
男人(生气)跟谁?
彭杜跟你……罗勃特·兹威林西玛。
男人(完全给搞糊涂了)彭杜,我怎么能跟自己的妻子结婚呢?
彭杜你把她接到这儿来,我给你们介绍。
男人别开玩笑啦,彭杜。罗勃特……希兹尉……我简直搞不清楚,我究竟是谁了。
彭杜是个错过良机的傻瓜。
男人还有我的孩子们怎么办呢?他们的爸爸叫希兹尉·班西。他们在学校里注册,用的也是班西……
彭杜朋友,你是真的为孩子们担心,还是仅仅为你自己和你那该死的姓名担心呢?你清醒清醒吧!只有利用这个本子,星期五领了工资,你才真的有可能为孩子们做些什么。
男人我怕,我怎么能老叫罗勃特呢?我怎么能做别人的鬼呢?
彭杜难道希兹尉·班西不是鬼?
男人不是!
彭杜不是鬼?当劳工局的白人朝你看的时候,他看到了什么?根本不是一个庄重的人,而是一个印着土著身份证号码的该死的本子!你不是鬼吗?当白人看见你走在街上的时候,向你希兹尉·班西……高喊:“哎,约翰!到这儿来”的时候……难道你不是鬼?或者当他的小女孩冲着你一个行过割礼、有妻子和四个儿女的人……叫你“伙计”的时候……难道你不是鬼?别自己骗自己啦。我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叫你当一个真正的鬼。既然他们要我们当鬼,既然他们把我们变成了鬼,那就让他们见鬼去吧!
(希兹尉沉默不语。彭杜见自己的话对另一方起了作用。他一声不响地来回踱步,思考下一步走法。他终于想出来了。)
要是你采纳我的计划,每逢星期五,你就能在菲尔台克斯厂的毛坯工段领到工资。一些不熟练的工人排好队伍。白人手里捧着一只装满工资袋的大匣子。“约翰·卡尼!”“是,先生!”他把一只工资袋递过去。“谢谢,先生。”下一个。(彭杜读假想的工资袋上的姓名)“温斯顿·恩特肖那!”“是,先生!”他把工资袋递过去。“谢谢,先生!”下一个。“法兹·波柯拉内!”“我在这儿,先生!”他把工资袋递过去。“谢谢,先生!”下一个。“罗勃特·兹威林西玛!”
(希兹尉不搭腔。)
“罗勃特·兹威林西玛!”
男人有,先生。
彭杜(递给他一个假想的工资袋)把它打开。我来吧!(拿回工资袋,撕开,把里面的钱倒在桌子上,点数)五……十……十一……十二……加上九角九分,都在你的工资袋里!(又一声不响地来回踱步,让希兹尉考虑。最后……)到了星期六,你穿着工装裤,背后的口袋里装着十二兰特九角九分,上大街去找拍卖商店。你找到了,走进去。店员迎上前来,“我想买一套衣服。”店员十分和蔼地说:“您好,请坐!我这就去拿登记表来。先生,你一定想开个户头吧。六个月付清。可我先得了解一下你的有关情况。”
彭杜把桌子转个身,让希兹尉坐在另一边,进入拍卖商店的假想场面。
彭杜(拿起铅笔准备填表)先生,请问尊姓大名?
男人(犹豫不决地演下去)罗勃特·兹威林西玛。
彭杜(写)罗勃特·兹威林西玛。地址呢?
男人麻比亚街五十号。
彭杜在哪儿工作?
男人菲尔台克斯厂。
彭杜拿多少工资?
男人十二……十二兰特九角九分。
彭杜请问,你的土著身份证号码?
(希兹尉又犹豫起来。彭杜停止扮演角色,拿起罗勃特·兹威林西玛的通行证,读号码。)
土著身份证号码第三——八——一——一——八——六——三号。你得牢牢记住这个号码,朋友。你听到没有?它比你的名字还重要。土著身份证号码……三……
男人三——
彭杜八——
男人八——
彭杜一——
男人一——
彭杜一——
男人一——
彭杜八——
男人八——
彭杜六——
男人六——
彭杜三——
男人三——
彭杜再来一遍。三——
男人三——
彭杜八——
男人八——
彭杜一——
男人一——
彭杜一——
男人一——
彭杜八——
男人八——
彭杜六——
男人六——
彭杜三——
男人三——
彭杜(拿起铅笔,又扮演店员角色)请问,你的土著身份证号码?
男人(不时停顿,用双手帮助回忆)三……八……一……一……八……六……三……
彭杜(停止扮演)你真行!
(彭杜来回踱步。希兹尉坐着等候。)
到了星期天,你穿着从拍卖商店买来的衣服,头戴一顶帽子,上教堂去,胳肢窝下夹着赞美诗集和圣经。你在前排坐下。牧师走上讲坛。
(彭杜跳到椅子上,扮演新的角色。希兹尉跪下。)
开始吧!
男人阿门!
彭杜祈祷吧,兄弟姊妹们……祈祷吧……现在就祈祷!
男人阿门。
彭杜上帝要拯救你们。趁现在还来得及,趁现在耶稣还准备听你们的祈祷,把自己交给上帝吧。
男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阿门,耶稣!
彭杜祈祷吧,兄弟姐妹们……
男人哈利路亚!
彭杜祈祷吧,免得到了那审判的一天,一页一页地翻开那本大书的时候,发现少了你的名字。忏悔吧,免得太迟了。
男人哈利路亚!阿门。
彭杜凡是还没有报名加入我们葬礼协会的,都请留下来。(拿起花名册走下讲坛,转来转去)先生,请问尊姓大名?号码?谢谢!姐妹,下午好!请问你的姓名?地址?号码?上帝保佑你。(走到希兹尉跟前)兄弟,请问你的姓名?
男人罗勃特·兹威林西玛。
彭杜地址?
男人麻比亚街五十号。
彭杜土著身份证号码?
男人(再次很吃力地回忆)三……八……一……一……八……六……三……
两人都松了口气。
彭杜(来回踱一会儿步)牧师离开教堂……走到街上。
(彭杜继续扮演牧师角色,希兹尉望着他。只见他向其他的教徒们致意。)
“班西兄弟,上帝保佑你。愿上帝永远赐予你恩惠。”“班西兄弟,你好!热烈欢迎你来到耶稣的羊群里。”“班西兄弟,上帝保佑你。让上帝跟你在一起吧,魔鬼的力量是强大的。”突然……(走到希兹尉身后,伸手粗暴地抓住他的肩膀)警察!
(希兹尉大吃一惊地站起身来。彭杜注视着他。这怎么行呢?得换一副面孔。
希兹尉露出满不在乎的神情。彭杜续演警察。)你叫什么?
男人罗勃特·兹威林西玛。
彭杜在哪儿工作?
男人菲尔台克斯厂。
彭杜本子!
(希兹尉把本子递给他,等着。警察打开本子,先看了一眼照片,然后又看看希兹尉,最后开始检查图章和签署。在这一切进行的过程中,希兹尉平静地站在那儿,一面低着脑袋看自己的双脚,一面轻轻地吹着口哨。警察终于把本子还给他。)
行啦。
希兹尉接过本子,坐下。
男人(停顿一下后)彭杜,我试试看吧。
彭杜要是你想活下去,当然得试试看。
男人好吧,可希兹尉·班西死了。
彭杜那么罗勃特·兹威林西玛呢?我在黑暗中往他身上撒了一泡尿,这个可怜虫,这下他要复活了。简直是个奇迹!你看着吧,要是有谁愿意向我提供我生活中需要的东西,提供能使我的妻子和孩子都快活的东西,跟我的名字彭杜作交换,……我也一定会换的。
男人你真的会换?
彭杜(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要是事情只关系到我……这就是说,要是我只有一个人,要是除了我自己之外,我不必为其他任何人担忧,不必关心其他任何人……那我也许还会为了一点自尊心,去付出某种代价。但要是我有妻子和四个孩子正在西斯凯自治区的尘土和贫穷中消耗他们仅有的一次生命……要是我有四个孩子正期待着我、他们的“爸爸”,为他们的生活做点什么……那我可就不同了,希兹尉……
男人是罗勃特·彭杜。
彭杜(发火)还不都是一样?罗勃特,约翰,阿索尔,温斯顿……把这些名字都扔到毛厕里去吧!要是通过交换,你能获得一片充饥的面包、一条御寒的毛毡,那就让这些名字见鬼去吧。兄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不是说,我们不应该有自尊心。我是说,要是我们仅仅为了自己欺骗自己,说我们是人,那就把我们的自尊心扔到毛厕里去吧。你要是过分看重你的姓名希兹尉·班西,你完全可以把它收回去。可是,下一次,当你听到白人叫你“约翰”的时候,你就别说:“是,先生。”下一次,当该死的白人冲着你一个人,高喊:“伙计,过来”的时候,就别跑到他跟前去舔他的屁股——就像我们大家做的那样。你应该正眼瞧着他说:“白人,我是个人!”得啦!我们别自己骗自己吧。这就好比我爸爸对待他那顶帽子那样。那是一顶与众不同的帽子!他小心翼翼地把它装在塑料袋里,放在自己屋里的衣柜顶上。哪个孩子胆敢碰一碰,上帝保祐他吧!到了星期天,我爸爸戴上帽子,于是一个十分庄重的人、一个我所尊敬的人走到了街上。突然一个白人叫住他:“你过来,卡菲尔!”他怎么办呢?(一把摘下头上假想的帽子,一面在手里摆弄着它,一面做出那种在白人面前奴颜婢膝的姿态)“先生,有什么事?”要是这也叫自尊心,那就扔到毛厕里去吧!让他们把你的自尊心拿去,给你供养孩子的食品。(停顿)你看着吧,兄弟,要是世界上真有鬼魂,那个还躺在小巷里的可怜虫罗勃特·兹威林西玛,他今晚上准会露出笑容的。现在他就在这儿,跟我们在一起。你听,他正在说:“祝你交好运,希兹尉!愿你一切顺利。”“他可真是个好兄弟啊!”
男人彭杜,这能维持多久呢?
彭杜多久?只要你不遇到麻烦事。麻烦事来自警察局,他们把你的手印送到比勒陀利亚,调查你过去的罪行,……当他们做这一切的时候,你就又活了,你就又遇到麻烦事了。
男人彭杜,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吗?一个黑人怎么可能不遇到麻烦事呢?不可能的,彭杜!我们的皮肤就是件麻烦事。
彭杜(筋疲力尽)你不是说,你要试试看的吗?
男人我会试的。
彭杜(拿起外套)我太累了……罗勃特,祝你交好运。明天见!
(彭杜下,希兹尉拿起罗勃特的通行证,盯着它看了很久,才把它放在背后口袋里。然后他找出手杖、报纸、烟斗,走到台前一道孤零零的亮光中。他念完给妻子的信。)
你看,诺维杜,目前,我的麻烦事终于过去了。我圣诞节回家。彭杜正准备给我弄一张居住许可证。要是我能拿到,你和孩子们就能到伊丽莎白港来小住几天。我寄给你的钱望你省着用。要是一切顺利,以后每星期我都会再寄给你的。我没有忘记你,我亲爱的妻子。
你亲爱的丈夫
希兹尉·班西
念完信后,希兹尉又摆出拍照的姿势。斯泰尔士照相馆。斯泰尔士站在摄影机后面。
斯泰尔士罗勃特,别动!就这样,别动!再拍一张。罗勃特,笑呀,笑……笑……
闪光灯一亮,立即暗场。
(杜飞译)
【赏析】
《希兹尉·班西死了》是剧作家与两名黑人演员约翰·卡尼、温斯顿·恩特肖那合作写的一部即兴剧。它通过黑人希兹尉·班西偷用街头一个死人的通行证,改名换姓、以求生存的情节,强烈谴责了南非的“通行证法”,深刻地揭露了南非的种族歧视、种族隔离政策,因而深受南非黑人的欢迎,后来在英国演出时,也轰动一时。1975年在美国百老汇戏剧节上,荣获最佳剧本、最佳导演和最佳演员奖。而颇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由于南非当局不允许黑人有“演员”的正式职业,黑人演员卡尼和恩特肖那是作为白人导演富加德的“佣人”这个“正式黑人职业”才得以出国演出的。
该剧之所以广受观众欢迎,首先就在于它的内容。它对南非社会黑人饱受种族歧视和待遇不公的现象用一种近乎荒诞的手法进行了揭露和讽刺。
在斯泰尔士的长篇独白里,他讽刺了那些受雇于国外大公司的本地经营者奴颜媚骨的丑态,他们竭尽心力的讨好全然受不到外国资本家丝毫的关注和重视。正是为了掌控自己的生活,他才开了照相馆,并且通过为人们记录理想和希望领悟到了自己工作的意义:“不,朋友,这儿不仅仅是一家照相馆,这儿还是一个珍藏理想的宝库。那么谁是理想家呢?我的顾客们。一些普通的老百姓,从未有哪一本历史书提到过他们的姓名,也从未有谁为他们塑造过像,或者为了纪念他们的丰功伟绩给他们立过碑。……我用自己的摄影机在纸上记下那些老百姓的理想和希望,好让他们的孩子的孩子也记得他们……”通过照相馆这一媒介他看到(黑)人们如何为了自己的理想和尊严苦苦挣扎——以一身光鲜的衣着和一个优美的姿势留下一个美好的影像——最后却总是沦落到一无所有的境地:“我们除了自身之外,没有任何自己的东西。除了自身之外,这个世界和它的法律不允许我们有任何东西。我们死后,除了别人对我们的回忆之外,我们不可能留下任何东西。”
如果说,斯泰尔士独白尚属于以照相馆为媒介对南非人民生活境遇的一种广泛概括性描述和揭示的话,那么,希兹尉·班西的经历则是一个更为具体的例子。他将控诉和揭露的矛头指向了所谓的“居住证”制度。正是这种制度,使得南非广大黑人被固定在划定的范围内,制约了其谋生的自由,而正是这种获取生存条件的自由,才是他们的自尊和理想所在。当人们看到希兹尉·班西因通行证已盖章注明不得工作而急得焦躁难安时,当人们看到希兹尉·班西因可以冒名顶替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下去而兴高采烈时,当人们看到希兹尉·班西强记罗勃特·兹威林西玛的通行证号码的窘态时,当人们听到班西说“一个黑人怎么可能不遇到麻烦事呢?不可能的,彭杜!我们的皮肤就是件麻烦事”时,人们很自然地会因为同情黑人们的遭遇而对“居住证”制度进行谴责。而这,不过是黑人们遭受歧视所遇到的颇具代表性的“麻烦事”之一。更重要的是,制度性的歧视和压抑往往已经内化到广大黑人们的精神中。剧作中,班西在彭杜的帮助下吃力地记住土著身份证号码时,一种人为物役的悲凉感十分强烈地蔓延出来。
贴近现实的剧情是剧作受到热烈欢迎的重要原因。此外,形式的新颖独特,舞台表现的灵活生动,也是该剧获得成功的重要原因。虽然人物表里的人物有三人,但实际上,同时出现在舞台上的最多只有两人;在舞台提示里,作者也写道:“这场和以后各场的布景应力求简单,以便舞台动作连续进行。”这些都最大限度地保证了舞台的简洁,给演员表演和舞台调度以更大的空间。具体呈现上,前半部斯泰尔士的独白以一种独角戏的形式直接面对观众,很有些带观众一起思考的间离效果。而当斯泰尔士为假扮罗勃特的班西拍照,“闪光灯一亮,立即暗场,只剩下一道亮光照着罗勃特。他根据照片上显示的姿势僵立在那儿。其实我们看到的也正是一张照片。它‘活’了,开始口述一封同照片一起寄给威廉斯王城诺维杜的信”。剧作中这种借用电影的转换手法还有几处,灵活而新奇。剧末的“念完信后,希兹尉又摆出拍照的姿势。斯泰尔士照相馆。斯泰尔士站在摄影机后面”。在结构上更是形成一个完整的闭合结构。这很好地实现了在现实与回忆、戏剧性表现与叙述性表现间自然地转换。这种自由跳转的形式无疑有借鉴自电影的痕迹,但是却充分发挥了舞台假定性,充分调动了观众的想象力。
另外,必须提及的就是剧作喜剧的外形和悲剧性实质的冲突。其实无论是斯泰尔士的长篇独白还是整个剧作都有着一个喜剧性向悲剧性方向转换的过程。如果说斯泰尔士对那些媚外者的嘲讽充满了喜剧性的尖刻的话,那么,对那些试图留住梦想和尊严的普通民众则一转而为一种悲剧性的同情和怜悯。在班西的遭遇中,同样有些喜剧的味道,一种境遇的喜剧性突转最终令主人公摆脱了眼前暂时面临的困境。艺术创作的结果不过是艺术家的美好愿望,但是内里更具普遍性的对社会现实的揭露和对广大黑人们生存境遇的揭示,却充满了悲凉的味道。
(高庆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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