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艺术家学什么
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们将原本并不美丽、并不吸引人、并不值得贪恋的事物变得美丽、变得吸引人、变得令人向往呢?
对此,我们可以吸取医生的经验,例如,医生会将苦的东西稀释,将酒和糖混合在一起;我们还可以向艺术家学习,因为他们一直致力于这类艺术的研究。
与事物拉开一切距离,直到我们再也无法看见它们;或者为了看清事物,想尽一切办法一探究竟;或者转变一个角度,例如从横截面观察;也可以将事物放置在某一个特定的地方,让它局部变形;或者利用透视法观察;或者在夕阳余晖里用有色玻璃观察;或者将事物蒙上一层并不非常透明的表层。总的来说,我们应该向艺术家学习;甚至应该比他们更聪明,因为艺术家的这种优越会随着艺术的终止而终止。而我们,一定要成为生活的创造者,尤其要创造出最微妙的生活。
斯宾诺莎曾以自己独有的方式说道:“不要笑,不要哭,也不要诅咒,只要思考。”那么,“思考”与前三者到底有何不同呢?难道它是与嘲笑、埋怨和诅咒这些相抵抗的欲望本能所产生的结果吗?在一种认识产生之前,任何一种本能都必须对这一事物提出自己的看法;接着,单方面的看法进行争斗,在争斗的过程中达到平衡各方的看法。只要借助公平和契约这些本能就能够保护自我,维持彼此的特权。在这一较长的过程中,我们明白了其中所达到的最终的和解与结论。并以此了解到,所谓的思考,实际上就是一种公平的、良好的、本质与本能相反的东西,只是各种本能之间存在着某种关系而已。
从古至今,人们将有意识的思考看做是唯一的思考。直到现在,我们渐渐明白,思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我们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进行的;但是,我还是觉得,这些彼此斗争的本能是非常敏感的,它们都试图给对方以痛苦。思想家之所以经常觉得精疲力竭(在战场上的时候),原因就在于此。是的,我们的内心也许隐藏着壮志凌云,但是,它并不是斯宾诺莎口中的神圣、自我催眠的东西。
有意识的、特别是哲学家的思考是最为软弱的;但是,相对来说也是最温和、最宁静的。这样一来,对于认识的本质,最容易出错的反而是哲学家了。
对于音乐而言,我们必须首先学会如何掌握音乐的主题和旋律;其次要学会如何把它看做是一种孤立的自我的生活;最后,我们还必须具备良好的意愿,只有这样才能理解音乐,接受音乐。尽管音乐对我们来说是诡异的、是陌生的,但是我们仍然耐心地在感受着它所想表达的意境,对它保持着好奇、善意的心态,久而久之,我们习惯它了,如果缺少了它,我们反而会觉得缺少些什么。于是,它也就不停地施展着自己的魅力,一发不可收拾,直到我们对它俯首帖耳、心醉神迷,以至于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什么能比它更美妙。
就这样,我们学会了享受音乐。对于其他事物而言也是这样的,我们总是对所有怪异、陌生的东西感兴趣;对此,我们时刻保持着良好的心愿、耐心以及温和的态度,最终它们给予了我们回报。怪异、陌生的事物逐渐抛开了它的面纱,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新奇的、妙不可言的美,那是它们对我们的殷勤的酬谢啊!
只要是懂得自爱的人,都会通过这样的途径学会热爱。人,必须学会爱!
还有就是演员,当然或许如下所说的种种问题并不仅仅是演员才有的:泰然自若的虚伪;伪装成了一股迸发的强大力量,抛弃、淹没和窒息“个性”;真诚的要求和希望进入一个角色,戴一个面具,即要求虚假;那些过剩的适应能力已经不能在最方便和最狭窄的功利中获得自我满足了……
在下层民众的家庭里大概也训练出来以上的种种本能了,这训练比较容易。处于不断变化的压力和强逼之下的这些家庭,要依附他人,要量入为出,为了生活而不得不苦苦挣扎,为了适应新的环境不得不一再地进行自我调整,一再扮演不同的角色,长此以往,见风使舵的能力就逐渐培养出来了,成了擅长“捉迷藏”游戏的艺术大师。这游戏表现在动物界就是保护色或适应能力,现在,这套技艺也溶化在人的血肉中了。最终,代代相传的适应能力变得肆无忌惮了,它作为一种本能去指挥别的本能,同时也炮制出演员和“艺术家”来(首先是戏谑者、说谎者、傻子、小丑、类似吉尔·布拉斯的经典仆役,因为这类角色是艺术家甚至是“天才”的先行者哩)。
上层社会中,类似的人物也因类似的压力而滋生,比如说外交家。不同的只是,他们那种演员的本能大多被另一种本能所控制。我以为,任何时代的“优秀”外交家都可以随意成为优秀演员,只要他“随意”便可。
至于犹太人,那真是个适应技巧超群绝伦的民族,人们顺着这个思路一路看下去,就可以在他们那儿见到世界史上培养演员的排练,那真可谓实至名归的演员“孵化”场所。事实上,现在人们总是会碰到这样的问题:当前哪一个优秀演员不是犹太人呢?犹太人还是天生的著作家呢,这也得益于他们的演员天赋,才让他们在欧洲新闻界处于领导地位,大展宏图。著作家的本质就是演员啊,饰演的是“行家”、“专家”角色。最后来说说女人。仔细想想女人的整个历史吧,难道她们不应该最先成为女演员吗?人们听医生说,对女人进行催眠,人们就会爱上她们,既而人们又接受她们的“催眠”!结果怎样了呢?结果是“她们献出自家身体”了。当然,即使她们献身……女人,如此富于艺术气质的女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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