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艺术的感激
如果艺术这种虚构的文化形式没有被创造并喜欢,那么,我们便有可能洞悉普遍存在的虚伪和欺骗,看透认识和感觉中空想和错误的局限性,那将是不能忍受的。当然,这也许会导致厌恶和自杀,然而我们的诚实却能够以一种相反的力量帮助我们避免接受“艺术就是追求虚幻的良好意愿”的结论。我们并没有要求眼睛停止转动,非要让它一直紧闭。我们在“变化流”中所承受的是一位女神,而不再是永恒的缺憾,我们还荣耀而质朴地为这位女神服务。
这种美学现象的存在对我们来说是可以忍受的。通过艺术,眼睛、手以及良知使我们有能力从内心将这类现象呈现出来。有时我们必须要安静一下,可以通过转移视线的方法,站在艺术的远处来嘲笑自己或为自己痛哭;我们必须找出潜藏于我们认识激情里的英雄与傻瓜;要想感受到我们智慧的欢悦,有时就必须来细心感受我们愚昧的乐趣!
我们在内心深处认为自己是忧郁而严肃的,而且比常人重要,因此似乎没有什么能够像一顶淘气鬼的帽子一样对我们有任何好处。有时我们需要这顶帽子,我们需要一切傲慢、轻快、揶揄和极乐的艺术,这样才不会失去超尘脱俗的、我们的理想要求于我们的自由。如果我们由于太过诚实而完全使自己陷入道学观念之中,并为自己提出过与苛刻的道德要求,以致沦为道德怪物和稻草人,那么,对于我们来说,这无疑是一种倒退。
原本我们可以超越道德,不仅可以立足于道德之上,还可以在道德上空飘飞和嬉戏!为此,我们怎能缺少像傻瓜一样的艺术呢?如果你们觉得这是一种耻辱,那千万别与我们为伍!
别以为世界是一个活的实体,我们可要当心啊。它将延伸到何处呢?是什么在供养着它呢?它是怎样成长壮大的呢?我们大体上懂得什么是有机体,难道那些仅存在于地球表面的、可感知的、却难于言说的派生、迟来、罕见和偶然的事物应该被重新阐释为本质的、普遍的和永恒的吗?难道所有的一切就像那些人说的那样都可以称之为有机体吗?最令我反感的是:
我们可要当心啊,不要相信宇宙是部机器的说法,宇宙并不是为了某个目的而建造的。我们用“机器”这个词来形容它,似乎有过分夸赞的嫌疑。
我们可要当心啊,不要简单地想象一切事物都像星球运行那样有规律。当我们抬头望向银河的时候,心中立刻会产生这样的疑问:许多原始的、相互矛盾的运动是否也存在于那里呢?还包括许多永远做直线运动的星星吗?我们生活的这个星球体系可以说是个例外,而由它所规定的持久性又造成了一个例外中的例外——形成了有机体。虽然这个世界总的特点是混乱,然而并不是说没有必然性,而是说这个世界缺乏秩序、界限、形式、美、智慧以及一切可以称之为美的人性:在我们看来,未成功的成功才算得上是规律,例外算不上什么秘密,所有的八音盒总是一直在重复着那种永远不能被称为旋律的工作方式。“未成功的成功”这种含有非难之意的说法已经非常人性化了,然而,我们如何能够对宇宙非难抑或者称颂呢?
我们可要当心啊,别戳着宇宙的脊梁骨说:它无情、没有理性,也不要一再说它的矛盾。它不完美、不漂亮,还一点儿也不高贵。它根本不想变成别的任何东西,不想模仿人类的行为!它完全不会被我们的美学和道德的评估所影响!它根本没有本能欲望,也没有自我保存欲,在它那里不会讲什么规律的。
我们可要当心啊,不要说自然界存在规律,它仅仅只有必然性。不存在发号施令者和遵命者,更加没有越界者。倘若你们明白世间不存在任何目的,那么就一定也会了解,世间不存在任何偶然性,因为“偶然”只会出现在目的性的世界里。
我们可要当心啊,不要认为生死是相互对立的。事实上,生仅仅是死的一种十分罕见的形式。
我们可要当心啊,不要简单地认为世界永远在创造新的事物,永恒的物质并不存在。就像古希腊埃里亚学派之神一样,物质也算作是谬误。
然而,我们这样的当心、留神何时能有个了结呢?我们究竟何时才能将大自然的神性去除、具备重新被找到、被解救的纯洁本性而使自己变得更加符合自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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