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与面具
世界上根本没有人会如此轻易地相信一种学说——仅仅因为它能够使人拥有美德和好运。但那些可爱的“理想主义者们”则不然。他们使善、真、美、狂同他们池塘中的各种各样、蠢笨如牛与慈悲的所有合意性都交错游弋。幸运与美并不能为他们作证。然而,人们总是健忘,即使是精心挑选出的精神也是一样。使之不幸或变恶,一样不能作反面的论证。或许有些东西是真的,然而用最精准的刻度去衡量,同样是不安全的;其本身或许能够归于生命的基本特性,人们因为认知获得了圆满而朝毁灭走去,以至于要具有某项强大的精神才能对抗无数“真理”的自我揣度;更通俗的讲法是,具有能够将真理冲淡的、掩盖的、变甜的、变钝的、伪化的精神能力。但针对发觉真理的某些方面而言,不幸与变恶显然有更大的好处,并且具有更多的成功概率;什么是恶与不幸——这是被道德家们杜绝的话题。或许,要想产生强大的独立精神与哲学家,相对于那些软绵绵的、精雕细琢的、低眉顺眼的善性与轻率的艺术来说,强硬与诡谲才是更为有力的条件。人们以一个学究的标准来估量,并有权作出估量。假设眼前有物的阻碍,人们便不会将“哲学家”这一概念同写书的那位哲学家联系到一起,要不然就将他的哲学统统填入书本!这也是司汤达为树立具有自由精神的哲学家的形象所作的最后的贡献。鉴于德意志的审美标准,我是一定要着重强调一番的,特别是因为他那完全有悖于德意志审美的行为。这位伟大的心理学终结者说道:
“要成为一名善良的哲学家,人们必须保持冷静、头脑清晰并且没有虚无色彩。一个想当财主的银行家,必然具有相当的哲学认知能力——对存在之物的必备见识。”
但凡深沉的事物都喜欢戴上伪装的面具,并且对与表面相似的形象与比喻都怀有莫大的仇恨。矛盾最初不就是以上帝遮羞布的形式所呈现的吗?这真是个不得不问的问题。倘若没有哪位神秘主义者已经冒险这样做过,那还真叫奇怪了。有些万分精细的做法,以粗糙的外表遮盖,人们很容易将其埋没并无法辨识;不可否认仁爱与宽宏大量的存在,但这之后除了拿上一根手杖痛打目击者之外,再没有别的行动,人们也因此淡忘了此前宽宏的举动。淡化或扭曲自己的记忆,某些人十分精于此道。至少能对这唯一的知情人施以报复——所谓的羞耻完全是无中生有,这并不是让人感到羞愧的最糟糕的事情。假面具的背后不仅仅只有诡谲,诡计中同样存在许多的善。我能够想象:如果一个人想把值钱的或易破碎的东西藏起来,那么他一生便会像一只箍得紧紧的、装着新酒的破酒桶一样,粗俗地在地上滚来滚去——他那高贵的羞耻心驱使他这样做。他的命运与他那颗脆弱的决心,使他在中途邂逅一个将深沉隐于羞耻的人——此路一向少有人至,甚至连他最为亲密的人也未知这条小路的存在。他的命运之惑隐于眼中,如同上了再造生命的保险。如此隐秘的天性,使他本能地沉默与隐瞒,并尽量避免交谈;他情愿戴着一副面具在其快活的内心与头脑中游弋;而倘若有一天他厌倦了这一切,那么双眼便会识破他的真相。虽然如此,他还是需要他的假面具,这样也挺好。面具为每一个深沉的精神所需要,并且围绕着更多深沉的精神,又会不断地生出面具。每一个对生命符号的连续错误作出平淡解释的词句、步骤于这一切都功不可没,这也是他能够给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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