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的眼睛流得出滚滚的泪珠,
和你一起对那往日的幸福寄托沉痛的哀思:
只要我的声音经得起啜泣与叹息,
还让人听得出我在啼哭,
只要我的手拉得紧温柔的诗琴的琴弦
来歌唱你的一片深情
只要我的灵魂感觉得到由衷的欢欣,
因为除了懂得你的情意我再没有别的心愿:
我还不想离开这个世界。
不过一旦我感到我的泪泉已经枯竭,
我的声音已经中断,我的手已经没有力量,
我的灵魂在这难以忍受的逗留中
已经再也显示不出情侣的迹象:
我就请求死神让我最光明的日子从此告终。
(张秋红译)
【赏析】
该诗是拉贝的《十四行诗集》中的第14首,承袭了她一贯的主题: 炽烈的爱情。虽然爱情反复无常,有时令她如履云端,充满幸福,有时又令她如负山岳,心情沉重,但是她仍然要去拥抱爱情,并且宁愿在爱情的丰富多彩中死去,也不要在身心的衰老中看着爱情死去。可以说,“爱情=生活”,这个通常出现的等式已经不能充分体现她对爱情的重视程度,我们或许应该用“爱情>;生活”。在她看来,爱的体验、爱的追求才是生命真正的存在形式,失去爱的能力而继续存在的生命,完全可以被终结。
全诗虽然由十四行诗句组成,但在语义逻辑上仅仅为两个句子: 前面九行诗句为“tant que…”(只要……)引导的条件状语从句;后面五行诗句为“quand”(当……)引导的时间状语从句。
第一个句子的主句是“我还不想离开这个世界”,也就是说,这个世界,这场生命,这次人生,让拉贝深深地眷恋。那么,眷恋的内容是什么?我们可以从前面四个排比式的从句中找到答案。拉贝宣称,只要自己的双眼能够为往日共同经历过的幸福而感慨落泪,只要自己的声音能够因为内心的情绪变化而啜泣和叹息,只要自己的双手能够拨动琴弦来咏唱爱人的深情和风采,只要自己的灵魂能够满足于感受爱人带来的欢欣,她就“不想离开这个世界”。我们发现,她所罗列的这些条件,或者说,这个世界令她眷恋的内容,是她自己去凝视、去倾听、去感受、去宣泄的过程,而不是爱人对她的倾慕、关怀和体谅。她强调的是爱的输出,而不是爱的获得。
随后,拉贝以一个转折词“不过”,将我们的注意力转向第二个句子。这个时间状语从句由“quand”来引导,译者将它翻译为“一旦……就……”,突出了它的条件句意味,更好地诠释出拉贝对待爱情的那种坚韧、果敢的态度。拉贝在此假设,一旦她失去了爱的能力,比如说,泪泉“枯竭”,声音“中断”,双手无力,灵魂“再也显示不出情侣的迹象”,她就“请求死神让我最光明的日子从此告终”。诚如高尔基所言:“没有爱的生活不是生活,而是生存。”拉贝无法忍受生活中缺失了爱,更无法忍受缺失了爱的能力,
可以说,两个句子的从句部分,罗列的内容息息相关,一边是爱的能力,一边是爱的能力的丧失;而主句部分也针锋相对,一边是对尘世的深深眷恋,一边是迫不及待地投奔死神。拉贝非常清晰地为我们勾勒出两个相对的图景,然后让它们一同指向她内心深处最坚定、最确信的生命存在形式,即去爱。
我们知道,拉贝的作品以歌唱爱情为主要内容,但拉贝从来都是真挚细腻地描写爱的感觉,而不是描述爱的对象。所以有人说,拉贝所渴望的、追求的,并不是爱人,而是爱情本身。文艺复兴是一个思想解放和推翻偏见的时代,拉贝在现实生活中的大胆追求和在诗歌创作中的直言不讳,正是人文主义精神的一种体现。而且作为一位女诗人,拉贝对爱的能力的强调,事实上是在争取爱的权力,争取同男人一样自由地去爱的权力,这也是拉贝一直受到女权主义者推崇的原因所在。
(蔡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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