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未来危险的忧虑放逐了我此时的愉悦,
理智警告我要避开这些平增烦扰的诱惑;
因为时下谎言盛行,臣民的忠诚一落千丈
假使崇尚理性,倡导贤明,情形定会变样。
但是初尝的欢欣之云彩确易遮掩进取的心,
随着风的进程转而变幻成追悔未及的雨霖。
希望的树冠将会为树根所滋养而获得支撑,
你不久会看到所有外来的奸诈必以无果告终。
为骄傲所蒙蔽,也蒙蔽了雄心的双眼,
必将被德高望重者敏锐的远见所洞穿。
那些善于挑拨离间经常播撒不和的人士
在遵循祖训和睦相处的大地终将难收颗粒。
在这个港口内不会容忍外来的异端抛锚停留;
我们的水域不容煽动之徒,让他们到别处周游。
否则我久置的锈蚀的利剑一定会初试锋芒,
斩断他们头颅,以求变革或换取对未来欢乐的渴望。
(梁晶译)
【赏析】
《对未来危险的忧虑》一诗为伊丽莎白一世35岁时所作,此时的伊丽莎白已执政10年,自小坎坷的身世和被囚伦敦塔的经历已将她的心智磨砺得坚硬而又富于理性。时值苏格兰女王玛丽离开苏格兰来英格兰避难,作为另一位有权继承英国王位的皇室成员,玛丽这位政敌的到来必然意味着叛乱或政变等一系列危机的临近。对此忧患,作为一位“智慧超群、敏锐过人的政治家”,伊丽莎白一世是不可能不深切地意识到的。这首《对未来危险的忧虑》即为她当时心境的真实写照。事实上,正如伊丽莎白所“忧虑”的那样,在随后玛丽被监禁的19年期间,英国境内发生了多起试图推翻伊丽莎白的政变阴谋。
全诗以戏剧中常用的独白手法引领全篇。16、17世纪的英国是戏剧发展的鼎盛时期,涌现了诸如莎士比亚、斯宾塞等诸多才华横溢的剧作家。戏剧独白在当时即为戏剧家们所广泛采用。具体而言,戏剧独白可理解为当剧中的主人公独自置身于舞台上时,以一种类似于自言自语的方式剖析自己的情感并使之有效地传达给观众。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麦克白》就是运用戏剧独白的巅峰之作。而后,戏剧独白也被延拓至诗歌领域,如19世纪英国诗人罗伯特·布朗宁的许多诗作即堪称典范。据传伊丽莎白本人酷爱戏剧,并曾亲自下旨修建了莎士比亚大剧院。因此,这首诗采用戏剧独白的形式也就不足为奇了。除此之外,辅之以较长诗句也有助于诗人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在有效地增强说服力的同时,也使全诗富于感染力,读来平添了几许荡气回肠的气势。
综观全诗,诗人以“理性”为主线,并以多个富于感性的意象将自己的理性层层推进,刚柔相济、入情入理,充分展示了伊丽莎白一世身为女性同时又是一国之君的敏锐细腻和硬朗果敢的作风。在诗歌的开篇,在第1至第4诗行中,诗人向隐含的听众坦陈“对未来危险的忧虑放逐了我此时的愉悦”。此处“未来危险”(future foes)即指苏格兰女王玛丽的到来;“放逐”(exile)一词为一语双关,既暗示玛丽这位被放逐的避难者,又形象地道出自己的“愉悦”因这位不速之客的造访而尽数消散。而此时英格兰国内的情形则是“谎言盛行,臣民的忠诚一落千丈”。面对如此内忧外患,诗人深知,最佳的解决途径就是理性:“假使崇尚理性,倡导贤明,情形定会变样。”
而作为一位杰出的女性君王,伊丽莎白一世的“理性”有别于那种纯粹的理性,她的“理性”是与感性交织,刚柔相济的。在诗歌的第二部分,即第5至第12诗行中,诗人独具匠心地运用了三组感性色彩丰富的意象将自己的理性层层递推。第一组是云、雨、风的自然界意象:“但是初尝的欢欣之云彩确易遮掩进取的心,/随着风的进程转而变幻成追悔未及的雨霖。”从而表明自己对“未来危险的忧虑”的确不无道理。倘使无视忧虑、自顾自欢娱,最终必然追悔未及;第二组意象是树冠、树根、果实等园艺意象:“希望的树冠将会为树根所滋养而获得支撑,/你不久会看到所有外来的奸诈必以无果告终。”根部是哺育树冠,也是酝酿“危险”的源头,万事应追根溯源,从源头抓起。此处已暗含伊丽莎白一世的决心,她要监禁玛丽女王。同时她也对那些企图策反者发出警告,任何阴谋和奸诈必将以无果告终。此处英文原文中的“grafted”一词原义为“嫁接”,是园艺术语,伊丽莎白一世以此词暗指玛丽来自苏格兰,自小在法国被抚育成人的经历,这样的外来者若想统治英格兰,是徒劳的,“必以无果告终”;第三组意象则与农耕相关,诗人借此再次严正警告:“那些善于挑拨离间经常播撒不和的人士/在遵循祖训和睦相处的大地终将难收颗粒。”至此,诗人的态度已渐趋明朗。
在诗歌的最后部分即末四行中,诗人的理性达至高潮,其决心已昭然若揭:“在这个港口内不会容忍外来的异端抛锚停留;/我们的水域不容煽动之徒,让他们到别处周游。”似乎这样的反复警告不足以彻底表达诗人的坚定,在最末两行,诗人果断地向世人昭示:“否则我久置的锈蚀的利剑一定会初试锋芒,/斩断他们头颅,以求变革或换取对未来欢乐的渴望。”“我久置的锈蚀的利剑”一语表明诗人并不像她同父异母的姐姐那样滥杀无辜(据史料记载,伊丽莎白一世的姐姐玛丽在位时,曾杀死300多名英国国教教徒,人称“血腥玛丽”)。但是在必要之时,诗人也会采取武力的方式来解决争端,以“换取对未来欢乐的渴望”。
在诗歌形式上,全诗以首句“此时的愉悦”(present joy)始,以结句“未来欢乐”(future joy)终,首尾呼应、环环相扣,从而有效地传达出伊丽莎白一世作为一位杰出政治家的深谋远虑和果敢从容,与诗歌内容相辅相成,构成了完美的和谐统一。
(梁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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