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谁能坐在你的面前,
幸福真不亚于任何神仙,
他静静听着你的软语呢喃,
声音那么甜,
啊,你的笑容真叫人爱煞。
每次我看见你,只消一刹那,
心房就在胸口里狂跳不已,
我说不出话。
我舌头好像断了,奇异的火
突然在我皮肉里流动、烧灼,
我因炫目而失明,一片嗡嗡
充塞了耳朵。
冷汗淋漓,把我全身浇湿,
我颤抖着,苍白得赛过草叶,
只觉得我似乎马上要死去,
马上要昏厥
但……我能忍受一切。
(飞白译)
【赏析】
这是萨福留下的另一首基本完整的诗。这首诗也用“萨福律”写成,前面四小节大体完整,后面还有残缺的半行,国外研究者和译者曾用种种方案把它补足,但都是猜测之词,不足为凭。
这首古代抒情诗所用的词句、所描写的情感,都可归入爱情诗这一范畴;然而女诗人抒发的爱情是向着谁的呢?琢磨起来却又令人难解。从口气上看,诗人狂热地爱慕的对象似乎是女性;联系到前一首阿芙洛狄忒颂歌中,女神对萨福恋慕的对象也用了女性的语法变化,这就留下了一个“是爱情还是友情”的疑案。我们知道,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集中的大多数诗,到底是写给男性的还是女性的,也留下了类似的疑案,至今聚讼不已,而萨福的诗比莎士比亚的年代久远得多,所以更难考证。
我们只知道,萨福的基本主题是爱情——友情的欢乐和离别的痛苦,她抒写的感情既自然细腻,又大胆强烈,特别富于感性色彩。还有,她很爱她所教育的那群少女,对她们中的每一个都非常了解,为她们写了大量的诗,有的表示亲爱,有的表示惜别。由于萨福传下来的诗和资料太少,而传下来的“爱情诗”的对象又似乎是女性,所以西方常把萨福“诗社”成员的关系看作同性恋,而萨福与雷斯博斯岛之名也成了“女性同性恋”的专门术语(sapphism或lesbianism)。
之所以产生这种情况,我认为主要是由于在萨福时代还从根本上缺乏现代爱情的条件,男女间完全不平等,也不能自由恋爱,使得萨福强烈而直感的感情只能得到这样朦胧的表现。
在此诗中,除了开头数行是对“你”的描写外,以下都是对“我”的描写;而且,与其说是对“我”的爱情的描写,不如说是对“我”的感觉的描写。诗人从心房的狂跳、舌头的呆滞,写到“奇异的火”在皮肉里流动,目眩耳鸣,冷汗淋漓,全身颤抖,几乎昏厥。这样强烈的心理体验,在诗中主要是从生理上表现出来的,这既表现了古代抒情诗原始真挚的特色,也显示了“如火的萨福”(拜伦语)炽烈坦率而细腻的风格。
萨福站在抒情诗的源头之处,她大胆地写出了最早的个人抒情诗。正如斯达尔夫人评论古希腊诗歌时所说:“这种不自觉的诗情的迸发,正因为它是不自觉的,所以具有后学者所不能企及的力量和纯朴;那是初恋的魅力。”
(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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