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树林西风轻拂,渺无人迹,
我的怨诉不会被泄露出去,
我可以开怀倾诉内心的苦衷,
只要孤寂的山岩能保守秘密。
卿提亚,你给我的屈辱我从何说起?
它们常常使我暗自悲泣。
我以为在你的倾慕者中数我最幸运,
结果却忍受欺凌,被你抛弃。
你为何这般对待我?你为何要变心?
或者你心怀怨恨,以为我另有所欢,
呵,快快回来吧,请相信我,
没有别的女子进过我的家门。
凭我忍受的屈辱我可以狠狠报复你,
但怨恨并未使我冷酷无情,
以至于纵然你泪痕累累,形容憔悴,
也不会使我的怒火平息。
或是因为你觉得我生性淡漠无情,
言谈中未向你表示忠心?
请你们为我作证,如果树木也有情,
掬树、松树呵,你们比潘更可亲:
多少次我深情的话语在浓荫下回响,
多少遍我在树干上刻下你的名字!
呵,你的侮辱在我内心引起的伤痛,
只有那默默无语的房门数得清。
无论你有什么吩咐我总是尽力满足,
对自己的痛苦却从未敢流露怨言,
回报的却是冰凉的泉水,冷漠的悬岩,
一个人孤寂地夜卧荒僻小径。
我胸中无论对你积有多少怨恨,
也只对林中啼鸣的禽鸟诉说,
呵,愿林木永远回答我一声“卿提亚”,
愿山谷中永远回应你的芳名。
(王焕生译)
注释:
潘: 传说中的山林神,性情憨厚、朴实。
【赏析】
这位被奥维德称为“温柔的诗人”的才子,在他的《哀歌集》中写尽了对卿提亚的深深爱恋。普罗佩提乌斯也许是西方文学史中最早的以一位女子为整部诗集的主要赞美对象的诗人之一。如同但丁的贝雅特丽齐,彼特拉克的劳拉一样,普罗佩提乌斯的卿提亚也是一个才貌双全、温柔多情的女子。诗能使人不朽,这不朽的不仅是诗人,还有诗人在诗中反复提及的人物,几千年的风雨洗礼,再举世无双的美貌,再感天动地的爱恋都已烟消云散,只是鲜活的人物形象,缠绵的痴情倾吐,依然在字里行间闪烁不已。
在这首《空旷的树林西风轻拂》中,抒情主人公“我”只身一人,来到“渺无人迹”的树林里,倾诉“内心的苦衷”,全诗四个诗节,“我”的倾吐层层深入,情绪也不断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在第一诗节中,诗人运用了 “空旷”的树林、无情的“西风”和“孤寂的山岩”这三个意象来烘托“我”内心无尽的哀伤和痛苦,三个意象不仅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受,喻示着卿提亚的无情和我内心的悲凉;同时,也描绘了这个“渺无人迹”的环境,那是最适合我“开怀倾吐”的地方,“我的怨诉不会被泄漏出去”。选择这样的地点倾吐衷肠、埋怨抛弃自己的爱人,除了男子的自尊,我们也很容易可以感受到,“我”依然对卿提亚存有希望,独自发泄心中的委屈,好过在她面前撕破脸皮的争吵,“我”渴求转圜的余地。
要一个人跑到渺无人迹的地方发泄倾吐,心中的怨气自然不小。在第二诗节一开始,诗人便连用两个问句,“你为何这般对待我?你为何要变心?”如同每一个被弃的男子一样因为心有不甘而显得急切甚至有些愤怒。无奈爱恋太深,在责问之后又匆匆弥补,忙着替她的变心找理由: 借口一,卿提亚误认为我另有新欢;借口二,因为“我生性淡漠无情,/言谈中未向你表示忠心”。其实“我”的心里很清楚,这些虚弱的借口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卿提亚的无情是如此显而易见,在短短的几句诗行中,诗人两次提到她让我忍受的“屈辱”,可见她的绝情。
最后一个诗节中,诗人又一次用到了“冰凉的泉水”、“冷漠的悬岩”、“荒僻小径”这样冰冷凄惨的意象,烘托了抒情主人公的绝望与无助。但即使是如此,“我”也只是将这些“怨恨”对“林中啼鸣的禽鸟诉说”而已,不敢让她知道,是怕永远都失去她吧。
痴情男子和绝情女的故事依然是一代代诗人最爱的主题之一,只是回头看看,两千年前的普罗佩提乌斯已经结合自然意象和自己的款款深情,将这一主题发挥得淋漓尽致了,后代诗人在下笔时必定难免会有如哈罗德·布鲁姆所说的“影响的焦虑”吧。
(江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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