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看见这些情人
互相之间显得那样
卿卿我我,密不可分,
交换着美妙甜蜜的目光,
开怀地笑,管自己逛,
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我的心啊差点要裂。
因为,我想起了,由于他们,
我心中的那个情郎。
我无法离开他,我渴盼
他来到我的身旁;
可亲爱温柔的情郎
如此遥远,我哀伤至极,
我的心啊差点要裂。
我的心将萎靡不振,
深陷于这剧烈的哀伤,
悲叹一声接着一声。
直至他回到我的身旁,
给我带来欢乐的情郎。
可这折磨人的痛苦步步紧逼,
我的心啊差点要裂。
君王啊,我无法不声不响,
当我看见别人成对成双,
互相带来欢乐和欣喜,
我的心啊差点要裂。
(胡小跃译)
【赏析】
克里斯蒂娜·德·比尚,声名鹊起于关于《玫瑰传奇》的辩论,所撰写的长达125节的《妇女之城》由于内容涉及男女天赋平等及反对贬抑女性等颇具现实意义的观点,被誉为历史上第一部妇女权利辩护书。
然而,《谣曲: 当我看见这些情人》一诗却体现了此中世纪“女勇士”感情细腻温婉的另一面。比尚的一生可谓孤独的一生。她自幼生活在查理五世的宫廷里,受过良好教育,14岁结婚,25岁守寡。为了供奉母亲,扶持两个幼弟,她努力写作,被称为是法国历史上第一位靠写作为生的专业作家。她代表了法国女性独立自强的一面,或许有了比尚似的先驱,法国才会在4个世纪后诞生了更为惊世骇俗的波伏瓦。但如此的独立自强似乎总与面对命运的孤独哀伤并驾齐驱。诸如本诗类寄托哀思的诗虽然只占了其著作的一小部分,但却体现了一个孤苦伶仃的独身女人内心散发出来的真正的让人爱恋的哀伤。
诗歌起首诗节就点明了萦绕于诗歌内部的哀伤情绪:“我的心啊差点要裂。”因为“当我看见这些情人/互相之间显得那样/卿卿我我,密不可分”。正是因为别人的“密不可分”让诗人在艳羡之余无法不想起心中的“那个情郎”。从彼景到此思,诗人睹他人哀自身之过渡可谓清新自然,由衷而发。但“亲爱温柔的情郎/如此遥远”,故诗人不由得不“哀伤至极”。在紧接下来的诗节中,诗人将此哀伤进一步深化,似乎只有“给我带来欢乐的情郎”的回来才能将诗人彻底从“萎靡不振”、“悲叹一声接着一声”的情感低谷中释放出来。可是现在此时此刻,面对着“别人成对成双”,诗人只感觉那一份别离却无法相见的痛苦“步步紧逼”,让她不由地发出“君王啊,我无法不声不响”的哀叹。真可谓:“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李清照《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此种相思和李煜《乌夜啼》的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更有异曲同工之妙境。此情此景可谓有感而发,充分体现了谣曲富于抒情的特点。诗人的情感从羡慕,到回忆,到“渴盼”,到“哀伤至极”,到“萎靡不振”,直至最后的情不自禁的呼告,一路走来,可谓婉转起伏,感人至深。而每一小节最后反复出现的诗行“我的心啊差点要裂”更是如咏叹调的主旋律般使诗歌极富音乐感,将相思却又不能相见的无奈思绪无形中流诸笔端。诗歌起首于情人间卿卿我我的场面,又结束于爱人们成双成对的场景,可谓由景至情、由情返景、首尾呼应、情景交融。故比尚的诗歌注重诗歌结构的精致,颇为符合当时宫中盛行的贵族诗,但比尚的诗歌不仅拥有形式美,其语言的简单、直白和口语化使她的诗受众颇广。从另一方面讲,语言的简练也使诗歌更能表达那一份呼之欲出的真挚情感,故比尚的诗歌可以被称为是“生活在市井中的贵族”。
总的说来,此诗体现了诗人与爱情分离时那一份内在的煎熬和忧郁。比尚是孤独的,她曾经这样写道:“我是孤独的,我甘愿孤独,我心上人离我而去,使我坠入寂寞,我赋诗作词是为了忘却痛苦和寂寞,但越唱,我的眼泪越往下落。”或许诗人写此诗的目的也正是为了那一份或许可以忘却的寂寞,但如果这一份寂寞能被忘却,就不会有比尚另一首一连列举了24个孤零零处境的名谣: 《我孤零零》。比尚的晚年虽不如早她两个世纪的女词人李清照来得悲惨,但她们的孤苦悲哀可谓不相伯仲,真是:“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李清照《声声慢·寻寻觅觅》)
(何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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