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的风,绿色的风,
运载着空间,善解不幸,
卷走那阴郁的皮制大旗,
一种自负的东西,像施舍的钱币:
这样银白色寒冷的一天,
脆弱得如同巨人的玻璃宝剑,
躲进庇护它叹息的诸多力量之间,
担心它的泪水滚落,它那无用的沙砾
被包围在交叉并吱吱响的能量里,
犹如赤膊上阵的男子汉
举起它银白色的树枝,那无把握的心
它那含盐的水滴在介入的成分里震颤。
用如此微弱、动摇的火焰如何歇息?
还能怀抱什么渺茫的希望?
举起饥饿的斧头与什么争斗?
舍弃什么物质?躲避什么闪电?
它那只有长度和颤抖的光线
拖着如同可怜新娘的礼服下摆
它那如同噩梦般、惨白的化妆。
因为黑暗触摸的一切,混乱的一切
高悬着、流动着、延缓着,没有安宁,
在空中无力自卫,被死神打败、征服。
啊,这就是早已盼望的一天的结局
就是邮信,航船,做生意的目的
就是稳定、潮湿、没有空间的逝去。
它那怪味的帐篷在哪里?那浓密的枝叶在哪里?
它那飞快的火烧云,它那有活力的呼吸在哪里?
它纹丝不动,身披垂死的回光和昏暗的鳞片,
将来会看到雨水把它分成两半
将来会看到狂风吸足水分发起的进犯。
(赵德明 译)
【赏析】
《五月的季风》是诗集《大地上的居所》中的一首。《大地上的居所》可能是聂鲁达最深刻、最具独创性的作品。1933—1947年是诗人处于精神危机的年代,当时他的收入微薄,在他眼中看到的是剥削与贫困,接触的是殖民政府的官僚和商贾:“我在这时期所写的诗,只能反映一个移植到狂热而又陌生的土地上的外来人的寂寞。”
在《大地的居所》第三卷,他宣布:“世界变了,我的诗也变了。”他认为:“孤独培养不出写作的意愿。”因此,在孤独、苦闷和空虚中写出的《五月的季风》带有鲜明的超现实主义的特色,那独一无二的语言、连续的明喻、梦幻般的暗喻和急迫的半口语、半正式的韵律,也似乎自发地发展着,读来不像创作而像翻译。诗人的经历是坎坷的,诗人明白生命只有一次,而且去不再来,其实对于人来说,还有什么比生命更珍贵的呢?人生之悲剧,其最根本原因就在于人毫无例外地都要走向死亡。人的有限性和无限性不断地斗争着。花容易逝,激情消失,爱情褪色,疾病折磨,都是生命在走向死亡的证明。求生是生命的本能、生命的惯性。
聂鲁达认识到:生命是一种现象,是时间流逝的一种方式,是大自然的一种表现形式。深邃或浅薄,伟大或渺小,智慧或无知,最后,生命的尽头是平等的,种种生命载体平等地聚合。
“我思故我在。”思考着死亡的时刻的聂鲁达感到了生命的存在,他有时会自责活着的麻木,有时也嘲笑那些从不自省和对生命毫无知觉的人。但是,他又立即意识到这是错误的,无论心内和心外的一切,考虑了是这一生,没考虑还是这一生,简单是这一生,复杂还是这一生,生命的意识不应成为束缚自己的枷锁。幸福还是痛苦,积极还是悲观,这些人类的情感都是浅薄的。
生命不应受外界人为的奴役,也不应受内在自为的束缚。避免自为的束缚,就不要为种种狭隘所束缚。对于生命来讲,还有两种看似理所当然的束缚存在着,这就是真理和上帝(或说某种神圣感)。可聂鲁达认为不必如此,人要从真理和神圣感解放出来。
在纷纷扬扬、繁忙喧嚣的世俗生活中,当你沉重思考、不懈追问、苦苦追求生命的意义时,聂鲁达就会告诉你,生命其实是没有意义的! 人生本来是没有什么内在的意义的,但人类似乎是一种追求意义的动物,人类的重要任务就是发明一种足以支持我们生命的意义,并且以一种狡猾的方式否认我们自己的这种创造,这样我们能够得到结论:意义“就在那里”等着我们。对于生命的意义,我们可以让自己去间接接近,找到一种可能的意义去生活,也可以学会超脱,这就是聂鲁达透过诗歌所传达的思想。
奇怪的遣词造句和晦涩的比喻联想是这首诗歌的主要特点,因此不易读懂。但这对诗人来说,却是心理矛盾的真实反映。
(党啸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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