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令人信服的博物馆长
把我单独留在了已关闭的人类起源馆的侧廊里。
这是什么?阿赫姆兰出土的三千杆矛
正在等待电脑计算它们的平衡原理。
而这些木抽屉里的又是什么?我偷看到了!
缩着脑袋,是新几内亚出土的
一大堆十二英寸长的阴茎壳。
我关上门,把那些矛插在窗户上
测量它们的尺寸。
(黄燎原 译)
【赏析】
博物馆是人类文明史的浓缩长卷,而人类历史博物馆更是人类由童年至今天的忠实再现。厄尔利·伯尼的《人类博物馆》是一首风趣的叙事诗,散溢着自由诗的口语体风格。诗人用简短的场景试图讲述一个沉重的话题: 文明。
“令人信服”的馆长却把主人公关在了博物馆里,一个风趣的用词将主人公玩世不恭的性格刻画得活灵活现。这个故事就发生在如此背景之下,然而,作者想要表现的主题,仅仅从“侧廊”一个方面便得以管窥。
长矛是人类最早大规模使用的原始武器之一,既是人类征服大自然、防御异族入侵的工具,也是原住民生存权利、生存价值的象征。电脑和文物两个形象的并置,充满着反讽色彩,究竟哪一个文明需要衡量,才是亟待解决的问题。随后,主人公又发现了新几内亚出土的阴茎壳,这是一个令他感到震惊的发现。毋庸置疑,它们是人类繁殖的象征、生命力的象征,同时也是人类阳具崇拜历史的文化遗存,是权力斗争的文化标识。测量的是那些新几内亚的出土物,更是通过测量文物,来接受人类文明的绵长历程,探查人类文明的奥秘。在这一个狭小的侧廊里,主人公幸运地发现了人类社会得以延续的两大秘密: 战争和权力。在祖先遗物面前,主人公像个淘气的孩子一样,安排长矛守护窗口,自己通过“测量尺寸”的动作,展开对权力的体验历程。长矛和阴茎的发现次序不同,却引起了主人公明显的有所侧重的兴趣,这是文化潜意识的某种表达。在这里,以历史符号存在的长矛和阴茎壳找到了自己真正的所指,两者正在以戏剧化的方式重现历史。也正是在这种戏剧化的表演中,主人公选择淘气的姿态,把历史、权力、战争、种族等等神话一一消解,在这个博物馆里,先民与子孙,神圣与琐碎,战争与犬儒纠缠在了一起,在共时的层面上,历史变成荒诞的剧场。
《人类博物馆》是一首颇具后现代风格的现代诗歌,作者将对话与叙事情节并置,形成独特的口语体风格。“这是什么”、“又是什么”、“我偷看到了”等等风趣的个人言语的出现,颠覆了历史、文明的沉重感,同时适时调整了诗歌的情感节奏。电脑、长矛、阴茎壳等三个物象的设置也颇具深意,他们是时代最具特征的标志物品,经过“测量”的动作,三个不同的时代相互戏谑,在博物馆中实现了人类历史的大狂欢。值得一提的是,《人类博物馆》的中文翻译是由国内著名摇滚乐评人黄燎原所作,他的文字中所透露出的自由精神实为本诗的另一亮点。
(吕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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