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陌生人中间作客,
在那遥远的海外;
英格兰!那时,我才懂得
我对你多么挚爱。
终于过去了,那忧伤的梦境!
我再不离开你远游;
我心中对你的一片真情
时间愈久愈深厚。
在你的山岳中,我终于获得
向往已久的安恬;
我心爱的人儿摇着纺车,
坐在英国的炉边。
你晨光展现的,你夜幕遮掩的
是露西游憩的林园;
露西,她最后一眼望见的
是你那青碧的草原。
(杨德豫译)
【赏析】
本诗是“露西组诗”之一。在这首诗中,诗人将对露西的爱与对英格兰的爱,尤其是对英格兰乡村生活的爱紧密结合起来,在英格兰的山岳、林园和草原中寄寓着诗人的爱情以及安息着心爱的人长眠的灵魂,因此这爱是那样浪漫、深情,堪称不朽和永恒。
然而这首诗并不是一首单纯的抒发爱情的诗,它的前两节带有强烈的个人自叙性,诗人用朴素淡然的笔触,娓娓诉说他曾经游历海外的经历。诗人1790年在剑桥念书时曾在暑假期间游历欧洲大陆,目睹了法国人民庆祝攻陷巴士底狱一周年的欢乐场面,法国人民的革命豪情感染了诗人,使他开始对政治产生兴趣,对社会制度和现实进行了思考。华兹华斯回国后就结束了在剑桥的学习,并于次年再度赴法,结识了许多温和的吉伦特党人,在他们的影响下,开始参与一些政治活动。而这一段异乡经历对诗人来说最浓墨重彩,也是对他的个人生活产生最大影响的事件,是结识了一位出身保皇党家庭的少女安妮特,与之相恋同居。然而就在安妮特临盆在即时,华兹华斯被召唤回英国,其后因为战事无法再与安妮特重逢(直到1802年即分手的十年之后才在妹妹的陪伴下回法国与安妮特了结了这段昔日情缘)。随着雅各宾派在法国的专政,华兹华斯在法国结交的那些温和的吉伦特派朋友遭到镇压,华兹华斯开始对法国的暴力革命持否定态度,对政治理想产生幻灭感,而他远在法国的爱人和孩子,也与他相思两地难以聚首,这一切带给诗人巨大的精神创伤: 这就是诗人所慨叹的“终于过去了,那忧伤的梦境!”。
在异乡经历的“忧伤的梦境”虽然让诗人一度陷入极大的精神困境,但也为他日后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咏叹自然的歌手提供了心灵上的契机。自此以后,华兹华斯开始转向没有被虚伪文明毁坏的劳动人民的纯朴善良以及大自然的宁静秀美,从此中祈得安慰和永恒的灵性。他居留在与云影天光为伴的湖区,在诗与美的王国寻找寄托和理想。而写作此诗时,也是诗人兄妹在德国游历时期,他们由于拮据和孤单而抑郁不欢,更加增添了诗人对故国家园的思念。他在乡愁和回忆中思慕着英格兰:“在你的山岳中,我终于获得/向往已久的安恬;/我心爱的人儿摇着纺车,/坐在英国的炉边。”只有故乡的山岳才能给孤独漂泊的异乡人以灵魂的休憩和恬静——它又何尝不是一切人的精神乐园呢?心爱的人儿在炉边摇着纺车,这是诗人对爱人劳作景象的遐想和珍爱,寄寓着诗人一以贯之的对大自然中的劳作和勤勉的劳作者的赞美!
诗的最后一节则暗示露西已经死去,埋葬在英格兰故土中。露西长眠于大自然的怀抱中,而诗人怀着对露西的爱,对英格兰故土更加缱绻眷恋。
(范萍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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