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鸟在何处?雌鸟已死掉。
雄鸟在何处?来了一头猫,
连皮带骨都吃掉了。
有谁再回到
摇摇欲坠的暖巢?再也没有了。
可怜的小鸟!
牧人受骗不在场!
狗儿死后来了狼,
转来转去坏心肠,
可有谁来谨提防
晃动的草棚?再也没有了。
可怜的羔羊!
男人坐牢监!
母亲进了救济院!
风吹屋动成灾难;
晃动破摇篮,
有谁留下来?再也没有了。
可怜的小乖乖!
(沈宝基译)
【赏析】
读这首短短的歌谣,《悲惨世界》中可怜的芳汀与小珂赛特仿佛浮上了眼帘。再简单不过的小诗里,有着深沉的人道主义情怀。
以儿歌的体裁写成的小诗,也是从比兴开始的。小鸟儿,小羔羊,它们的父母都死去了,孤苦无依地等待,再也等不来可以保护它们的父母。最后一段里,还在摇篮中的小宝宝,父亲坐监牢,母亲进了救济院,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怎样活下去?——这是惨痛的一幕,雨果没有在场景细节上加以渲染,只是写了一首最简单的儿歌,却让人不忍卒读。在简单的儿歌里,诗人还用灵活的句式,叙述、询问、感叹的语调的变化,再三复沓,使诗歌有一种深重的感染力。
儿歌本来是最天真最美好的诗歌,在唱给孩子的歌里,总是有最明亮的颜色与最纯粹的温情,让孩子们体会这个世界的美好。但实际上,这个世界还远远不是那么美好的,不管是在雨果的19世纪,还是在今天。世界上有爱与同情,保护与关怀,也从来都有饥饿、贫穷与不公正。在残酷的一面呈现时,最为无助的,是像小鸟、小羊羔那样无辜的失怙的孩子。
雨果是非常爱孩子的,他的一生中,写了许多关于孩子的诗。他赞美孩子的天真无邪,在《乔治与让娜》里,他这样写孙子与孙女:“晚上,我去看他们睡觉。我看得入迷,/他们安静的脸上有棕榈树的影子,有一种星星刚刚升起时候的光明,/于是我想: 他们会进入怎样的梦境?/乔治会梦见点心,想狗,想猫,想公鸡,/美丽古怪的玩具;而让娜会想天使。/他们张开的眼睛醒来时充满光明。”因为对孩子怀着这样的爱,所以面对着“破摇篮”里的孤儿时,他才会有如此的痛。幸福的孩子在醒来时能看到光明,而不幸的孩子醒来时却找不到父母了。
对于雨果来说,这绝不仅仅是命运。这是社会的不公正与人性恶的结果。在他的小说里,有怎样程度的善,就有怎样程度的恶,这个世界是一个混杂的世界,一个希望与绝望并置的世界。他不只是一个善与美的讴歌者,他同时也直接地与恶斗争,对被损害与被侮辱的弱者,给以深深的同情。这是一个人道主义者的态度,他用他的行动与诗歌来直面这个世界,以他的心灵来影响别的心灵。他的憎与爱,他的斗争与同情,是全人类的精神食粮。
(苏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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