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
美丽的渔家姑娘,
请把船靠到岸边来;
来和我并肩同坐,
拉着手相亲相爱。
把头靠在我的心口,
别慌得这么厉害;
你反正每天并无顾虑,
把自己托付给大海。
我的心与大海相似,
有风暴也有潮汐,
但许多美丽的珍珠
就藏在深深海底。
其二
月亮升起在海上,
月光把海浪映照;
我拥抱着我的爱人,
我们的心在涨潮。
海边再没有旁人,
我躺在爱人怀里;——
“你从风声听到什么?
雪白的手为何颤栗?”
“这不是海风呼号,
这是人鱼在唱歌,
她们是我的姐妹,
从前被大海吞没。”
(飞白译)
【赏析】
这两首诗选自海涅的组诗《还乡曲》。这组诗是诗人在1823—1824年间写于汉堡和库克斯港的。所谓还乡是指重见汉堡,在这个城市里诗人曾经历了自己的浪漫史(见前二首诗的说明),现在触景生情,心头的创伤重新迸裂。而更为痛苦的是,在旅行期间,诗人遇到了他曾爱过的姑娘阿玛莉的妹妹苔蕾色。她和她姐姐长得一样,有同样的眼睛和笑容。于是一种新的激情在诗人心头燃烧起来,与他的头一次青春之恋一样不可抗拒。但是这次恋爱的结局和第一次一样不幸。1828年,苔蕾色和一位法学博士结了婚。诗人心痛如绞,他痛苦地写道:“谁第一次去爱,/即使不幸,还是一个神,/可谁第二次去爱,/还是不幸,那他就是一个蠢人。”但是这已是后话了。
《还乡曲》记录了海涅对旧恋人阿玛莉的怀念和对苔蕾色的新的恋情,以及这次短暂恋情的再度夭折。像《抒情插曲》一样,《还乡曲》以简洁明朗的笔法把读者从现实生活带进了一个梦境世界。
在《美丽的渔家姑娘》中,诗人处身海滨,把心中的爱人幻化为一位渔家姑娘,企图将现实的痛苦消解在幻想的幸福之中。在第一节,诗人还仅仅是在幻想中呼唤渔家姑娘到他身边来,而在第二节诗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向这位幻想中的少女倾诉衷肠了;到第三节,诗人向这位少女敞开了自己像大海一样的心,这颗心要像汹涌的大海一样拥抱出海的渔家姑娘。
《月亮升起在海上》也是同样情况。诗人先用优美的月色将读者引入爱情王国的幻象之中。接着又很自然地从第一个幻象引入第二个幻象,悄悄地把读者带进了超自然的王国。不知不觉中,海风的呼号变成了美人鱼的歌唱,爱人变成美人鱼的姐妹,人的世界和精灵的世界混在一起,自然王国与超自然王国、真实与想象融为一体。整个画面像柯罗的风景画一样透明,但又蒙上一层薄薄的迷雾。这就是海涅的抒情风格:“它以一种令人察觉不出的过渡方式从现实生活中突兀地显现出一个想象中的和梦境中的现代世界,而又让它以同样的方式隐没,不久就达到了这样的程度,即当现实在晦冥中消失后,幻象却清清楚楚地留了下来。”(勃兰兑斯语)
(张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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