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力
一列火车(外一首)
一列火车
在一根头发里奔跑,在一根
苍老的头发里,花白的头发里
在一根青葱的头发里奔跑。它用四个小时
奔出重庆,它用一个夜晚的一半
奔出四川。它用了一个白天全部的明亮
粉刷了河南的土地,它用一缕炊烟
弯曲的弧度,向河北致敬
它的奔跑是快速的
它的汽笛鸣响了一个人的泪花
它的铿锵,是一个人的心跳
它的撞击,是一个人的疼痛,比针尖要细
比一秒钟要辽阔,从南方到北方
它的离愁,是一条旅程,越拉越长
它有2000多公里
却始终在一根头发的边界里
奔跑,从黑夜到黎明,从悲伤到思念
只有我知道,它辽阔的奔走,多么细微
仅仅让一根头发,变白了一毫米
在低处飞翔
我在低处飞翔
我慢慢降低高度
终于,我到达生活的表面
我闻到了大蒜的气味
酱醋的气味
偶尔烧焦的米饭的味道
我听到锅和铲的交谈
我看到碗在碗的怀抱,筷子
排着队列,像等待检阅的军队
那曾经梦寐以求的
天使,在厨房里翻炒一缕光线
暗暗行走在平凡的琐事中
一把藤菜,是泥土的头发
土豆是灯盏,它的光芒是看不见的
大白菜拥抱着,日常生活的秘密
我在低处飞翔
我触摸事物的根,在黑暗中
震颤,我吸取它的力量
我慢慢降低高度
和飞蛾一起,扑击着灯火
我有着近乎愚蠢而简单的快乐
或许,我该收拢翅膀,落下
和土拨鼠一起,打洞
在沉默中,我通向别处
(选自《星星》诗刊2010年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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