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提要】
利加多是机关职员,虽然讨厌这份工作,讨厌同事和上司,但每天不得不违心地混迹其中,有时候还得迎合奉承,所以他往往恼怒自己背叛了自己。他因此经常精神恍惚,心智混乱。有一天下班回家,恍惚间他忘记下车,多坐了一站。他下车后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却漂亮舒适得多的住宅区。在街上他还邂逅一名金发女子,为她背影婀娜所吸引,不觉尾随其后,想入非非,甚至暗下决心,愿意为她而抛弃自己深爱的妻儿。等跟踪到女子的住所,才发现这美丽却陌生的住宅区原来就是自己公寓;那个让他心猿意马的美妙女子就是自己的妻子。
【作品选录】
将近天亮的时候,利加多做了一个噩梦。
他陷进了一个像矿井坑道似的地洞。地洞的拱顶很低,几乎压着脑袋,他只得匍伏在地上,朝着出口爬去。地洞里一片漆黑,窒闷得叫人透不过气来;他不清楚,洞口究竟是近在咫尺,还是离得很远。利加多蜷缩四肢,一步一步地向前爬行,希望找到开阔一点儿的地方,或者找到洞口。突然间,他觉得地洞的拱顶越来越压迫着他的脑门儿,他分明不是向洞口前进,而是爬进了盲肠似的死胡同;看来,那就是地洞的尽头。于是,他决定倒退回去,可是很快发现,他已经深深地钻进了这条绝路,被紧紧钳制着,失去了任何回旋的余地。他顿时心头一凉,浑身直冒冷汗,终于忍受不住,大喊一声,从梦中惊醒。
他睁开惺忪的眼睛,发觉自己正像噩梦中发生的那样,蜷缩成一团,趴在地上。他伸手向黑暗中摸索,触到一堵墙,滑溜滑溜的;他吃惊地意识到,这不是他的房间,而是不知道哪个不相干的陌生人的屋子。他弄不清楚自己怎么进了别人的房间,而且是这样一副狼狈相。沉重的陌生感使他产生一种无法抑制的恐惧。他发狂似地摸弄着墙壁,愈摸愈感到陌生。随后,他的手又触到一样比墙壁更陌生的东西: 这东西耸立在地面上,平坦、高大、宽阔,稍稍向他倾斜,给人一种毛茸茸的、柔和的感觉。这是沙发。细细地抚摸着它的外形,他清楚地想起,他的房间里确实没有这种天鹅绒的沙发。
他又伸出手去,慌乱地在黑暗中摸索着;摸到了窗帘,它的轻微摆动的密密的褶纹。他用颤抖的手指掀起一角窗帘,顺势摸到了百叶窗的卷绳;他紧紧攥住,使劲一拉,黎明的阳光顿时洒满了屋子。
这是他的房间。
利加多患有某种梦游症。昨天夜里,他呼呼入睡以后,突然从床上起来,游荡到窗子和沙发之间的那个角落,蜷伏在地上。至于天鹅绒的沙发,他记得,家里的沙发平常总是罩着棕色的布外套;但是他很快又想起,前天晚上,妻子把脏沙发套子取下来换洗,所以露出了深绿色的天鹅绒。
现在把这一切细细地回想一番,那惊醒之后持续了约摸两三分钟之久的强烈的陌生感,使他特别震惊。他只不过离开了自己的床,呆在换下外套的沙发旁边,居然便产生了置身于陌生而恐怖的环境的幻觉。
利加多坐在杂乱无章的床上,感到全身异常沉重,思绪混乱。他蓦地心里一跳,想起该去上班了,于是匆忙地穿好衣服。
这一天,利加多的生活,他对生活的想法,就跟往常一样,全都是普普通通的。在机关里——这是他消磨三分之二白天的地方——他跟往常一样,对自己的工作觉得毫无兴味。不过,为了排遣愁闷,他偶尔也故意让自己对工作表示出某种热忱;虽然这只是短暂的事情,他却很快就感到悔恨,仿佛背叛了什么似的。他别无专长,缺乏任何天赋,能够背叛什么呢?利加多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对同事们的看法也跟往常一样。这是一群庸庸碌碌、精神空虚的俗物,不只对自己卑贱的命运毫无自知之明,相反地,却在机关里卖弄风雅,沉溺于闲聊和夸夸其谈之中。利加多打心眼里厌恶他们,不过,偶尔也故作姿态,对他们表示好感,跟他们一起嘻嘻哈哈,东拉西扯,并且在无关紧要的问题上说几句心里话。然而,每一次,这种压抑自己感情的动作,就像他对工作故意表示的某种热忱一样,刚刚表演完毕,他便感到悔恨,仿佛背叛了什么似的。背叛了什么?背叛了谁?或许,是背叛他的社会吗?还有,他什么地方比他的同事们高明呢?对于这些问题,利加多都同样回答不上来。
至于那些上司,利加多极其鄙视他们,虽然归根到底说来,这是不公正的。他对待他们像对待他的工作和同事们一样,偶尔也把鄙视抛在一边,对他们表示亲密、尊重,甚至赞美,不过这也只是短暂的事儿,而且自然是离不开那种似乎背叛了什么的悔恨。背叛了什么,背叛了谁,他同样说不上来。他们是他的上司,如此而已。
不管怎么说,这一天好歹过去了。
下班以后,利加多和同事们离开了机关,独自去搭乘平常坐的那班公共汽车;约摸需要二十分钟,可以回到家里。两年以前,他搬到了建筑在一片山冈上的新街区,寓所座落在一条环山的街道上。街道的一头蜿蜒向下,通到山谷广场的公共汽车站,利加多每天早晨就在这里乘车上班;街道的另一头盘旋而上,通向山冈顶上的广场,那儿是公共汽车的终点站。说来也奇怪,利加多从来不曾到过山上,因为他的寓所非常靠近山谷的广场,没有机会沿着街道走到尽头。
这一天,利加多神思恍惚,公共汽车开到他往常下车的站头时,他忘记了下车。起初,他很生自己的气,继而一想,或许,在前面一站下车也好,因为这需要多走一点儿路,而这样的散步近来是愈来愈少了。
公共汽车没有很快靠站,等到他终于下了车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住宅区。他立刻觉察到,比起他住的街区,这儿空气格外清新,环境也漂亮而舒适得多。
两行长着茂密的细嫩叶子的树木,或许是胡椒树,向街道中心伸展过来,组成一片浓浓的林荫。透过茂盛的树木,在那些栅栏后面的花园深处,隐约可以看见豪华的别墅的外墙。
周围阒无一人,或者准确地说,只有一名女子,身穿雪白的衬衫,艳红的裙子,沿着栅栏轻盈地走着。这是一个金发女郎,头发依照时行的式样梳得高高的,像是戴着一顶头盔;美丽的脖颈细腻而洁白,一绺金色的卷发披垂在后颈上,像宝石一样熠熠闪光。宽宽的肩胛,显得十分丰腴,身材苗条,一条宽带束在非常纤细的腰肢上。从侧面看,她每走一步,红裙子的褶纹便像波浪似地飘荡起来。
这女子,还有这大街,对利加多产生了一种奇特的魅力。在他看来,像这街道一样,女郎显得那么新奇而纯洁,既出人意外,又令人神往。他暗自思忖,应该大胆走上前去,跟她谈谈;他又想,公共汽车上的差错,看来恰是天意巧合;是的,时常有这样的情形,无足轻重的一件小事,最终会造成整个生活的转折。这一念头像条件反射似地使他想起妻子和两个孩子;他至今仍然深深地爱着他们,但他惊诧地意识到,倘若这女子果真进入他的生活,那他会把家庭抛到九霄云外,毫不迟疑。
女子似乎察觉到有人盯着她。她突然停住脚步,弯下身子,捡起一朵不知道是从谁的手里掉在人行道上的夹竹桃花,把花瓣儿凑近鼻子,嗅着香气;又用手指捏着花儿,玩赏了片刻,然后垂下臂膊,让花儿重新落在地上。
利加多紧走几步,俯身捡起花儿,把它紧紧贴在嘴唇上。或许是有意让他追上,女子愈发放慢了步子,不时地用润泽的洁白的手摸摸脖颈,仿佛是检查卷发是否整齐,或者是要把后背上衬衣的褶纹弄平。看样子,她知道有人盯着她,因此很注意自己的仪容。
拐了个弯儿,树木消失了,街道显得更加宽阔,但几乎跟原先一样新颖、迷人。带栅栏的花园别墅也消失了;一些五六层高的楼房带着顶楼,十分漂亮,沿着斜坡上的人行道整齐地排列着。
利加多又几乎情不自禁地思忖,这条高贵优雅的大街比自己住的那条粗陋寒酸的街道好得多了,倘若居住在这儿,那该多好呵!更何况,这儿不乏接近那红裙女子的机缘;或许是出于这个原因,比起他跟妻子居住的那条街道,这条大街对他更加富有魅人的诱惑力。
女子又放慢了脚步;利加多揣摸,这是她发出的无声的邀请,于是甩开大步,赶上前去。恰恰在这当儿,她走进了一幢住宅的大门,倏然消失了,那艳红的裙子还在他眼前晃动了一下,仿佛是在向他召唤。
利加多迟疑了一忽儿,随即跟踪追了上去。
在通道的深处,他看见了那女子,没有乘电梯,却朝着楼梯走去。看样子她住在二楼,不过也可能别有原因,她朝着楼梯走去,或许是故意制造机会,让他追上她,好跟他攀谈。利加多发现,通道、电梯、楼梯,虽然全是崭新的,却给他一种奇特的感觉;或者说,它们好像游览时看到的某些景致,虽然陌生,可是在别的什么地方似曾见过。
女子拐了个弯儿,重新消失了。
利加多急忙奔向楼梯,两级阶梯并作一步,登登地直上二楼,气喘吁吁地追上了女子。
骤然间,女子一回首,用十分平静的声音对他说:
“啊,是你……怎么没有瞧见你?”
利加多惊呆了,喃喃地说:
“噢,是你,怎么……”
他本想补充一句:“你怎么会上这儿来的,在这样的时候,这样陌生的公寓?”但他很快把话咽了回去,因为就在他们停住脚步的地方,他竟看见房门的铜牌上赫然刻着他的姓名。这就是说,方才走过的大街,是他寓所座落的街道;那红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妻子。
妻子把钥匙塞进房门的锁孔里,转过身来,笑吟吟地说:
“没有见过我的金色发卷,是吗?事情很简单,棕色的头发使我厌倦了。你说呢?”
利加多赶忙回答说,她的金发梳成这种样式,实在太美了。
走进了房间,妻子到厨房去准备晚餐,利加多走进自己的卧室,扑倒在床上,在黄昏的幽暗中,呆呆地仰面躺着。
现在他意识到,夜里的噩梦,白天的幻觉,这两者之间仿佛存在着某种联系,但他很难捉摸,究竟是什么联系。许多因素有着相似之处: 脱了布外套的沙发,和妻子染过的金发;仿佛置身于陌生的房间时产生的恐惧,和似乎在陌生的大街跟踪陌生的女子所激发的欢乐。另外,一个特殊的、有意义的共同点贯串于这两种场合: 房间、街道,全使他产生异常的感觉,因为他处于一种异常的位置。事实上,他不是在自己的床上,而是在房间的角落里惊醒;他不是从往常下车的地点,而是从山冈上某一不确切知道的地点走进街道。
利加多默默地思索着,越来越觉得困倦,终于昏昏沉沉地进入了睡乡。
(吕同六 译)
【赏析】
莫拉维亚是20世纪意大利著名的作家,他的作品经常获得各种文学奖,并被翻译成各国文字广为流传。他在早期阅读中汲取了欧洲古典文学的营养,日后的文学创作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格调。莫拉维亚经历了世界大战、法西斯独裁统治、战后的经济萧条和50年代末意大利经济的迅猛发展。他目睹了历史、国家、社会、人性的一系列变迁,以手中的笔描绘了这世间的千姿百态,关注着国民的忧喜散聚。因此有评论认为,莫拉维亚的作品始终带着社会生活沉浮升降的印记,记录了意大利社会的风云变幻和人们的精神面貌。
莫拉维亚一生创作了大量短篇小说。他的短篇小说凝练精干,曲折诱人,充分展示了莫拉维亚高超的文学天赋和艺术成就。同他的长篇及中篇小说一样,他创作的短篇小说在内容上也可谓包罗万象,但更别开生面、寓意深刻。《房间和街道》发表于60年代初期,此时意大利已经一跃成为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经济奇迹”降临,经济危机、政治动乱、罢工浪潮等也随之出现。科技的进步、财富的积累和物质的优越并没有等量地带给人们幸福感,反倒是无从回避的焦虑和沮丧,慢慢演化成人们的日常心态。人们逐渐陷入失望与忧虑当中,感到前途不可捉摸。虚无意识、梦幻体验和惊恐情绪这些“富贵症”占据了人们的心灵。莫拉维亚以一个作家的颖慧和敏锐,将这些症候诊断出来,即使不能彻底疗治,却可让身陷其中的社会、个人警醒、思索。
《房间和街道》是一篇构思巧妙的短篇小说,它在有限的篇幅内迅速抓住了读者的眼球,并以适度跌宕的故事进展,吸引住阅读者的注意力。小说主人公利加多是个机关里的职员,他不喜欢自己的工作,不喜欢同事和上司。但是为了生存,他不得不每天混迹其中,消磨时间和生命。小说中写到,每当他偶尔表现出对工作、同事、上级的认同的时候,一转身便有一股强烈的“背叛”感充斥他的心,让他悔恨不已。这种奇怪的背叛之感从何而来呢?利加多自己说不上来,然而通过他的心理活动,读者能够理解,背叛来自他对自我真实情感和体验的扭曲,以及他对无谓地消耗时光、生命的焦虑。不用更多想象就能知道,机关里到处是卖弄风雅和夸夸其谈,工作毫无挑战和变化,同事们庸碌空虚,上司让人鄙视。但作为其中的一员,利加多一边极度厌恶他们,一边却脱离不了他们,有时候他甚至不由自主地接近他们,赞美他们,对他们表示出尊敬。一个人最痛苦的处境不外乎这种既不屑合污又不由自主的情形。当利加多觉得自己背叛了真我,压抑了真情,在众人面前是虚假的表演的时候,他感到恶心和悔恨。
“不由自主”,是西方人异化的一种表现。莫拉维亚以其擅长的心理分析手法,来描述现代资产阶级难以摆脱的“不由自主”的生活方式和荒诞境遇。在不由自主的同时,个人与自我的关系扭曲了。利加多以非本性的外在个体,“背叛”了真实的内在自我,两个利加多互相矛盾、格格不入。这种双重自我的斗争,使得人的本质变得支离破碎,成为人的异化的又一种表现。
莫拉维亚笔下的人物不仅与真实的自我存在着矛盾,成为自我的异己者,而且无法同周围的环境建立明确的关系,从而成为环境的异己者。小说集中描写的就是利加多对环境产生的奇特而可怕的陌生感。因为梦游,利加多醒来时不是在床上而是在窗子和沙发间的地上。就是这一点点位置的变化,就让利加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他立刻觉得惶惑不安,手指颤抖,浑身冰凉。他认为自己进了别人的房间,强烈的陌生感让他非常恐惧。直到他打开了窗帘,黎明的阳光洒满屋子,他才认出自己是在家里,这个刚刚让他恐惧的陌生地方,分明就是自己的房间。作家以逼真的心理活动描写,生动刻画了人物的生理反应和情绪体验。他通过利加多梦魇后的惊恐和慌乱深刻地指出,一旦熟悉的视觉参照和积习处境发生了变化,人的机体就立刻失去了稳定性与安全感,人变得要依靠外在的东西来确定自己的位置,而不能从内在对外部世界进行关照,从而感知自己的位置和存在。人的自信,人对自我的体察,都脆弱不堪,人不再是主宰世界与自己的高级的优等生命形态,而是退化成弱小的动物,依靠如洞穴、气味等简单的外在物质来分辨自己的处境。
利加多下班后,由于恍惚,他忘记下车,多坐了一站。他走下汽车以后,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住宅区”。他觉得这里和自己住的地方相比,漂亮、舒适得多。在街道上,他更发现一个金发女子,背影婀娜,令人神往。利加多疲沓的精神受到了刺激,他不觉被女子吸引,甚至想入非非,愿意为了她而把自己深爱的妻子、孩子抛到九霄云外。通过利加多此刻的感受,作家揭露了当代都市人责任感和永恒深情的匮乏,而失去了责任观念与执著情感的人们,再一次呈现为非人的异化形态。莫拉维亚的短篇创作,通常会有一个独具匠心的结尾,它出人意料,妙趣横生,画龙点睛,增添了作品的艺术感染力,这个短篇也不例外。在结尾处,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真相突然大白,这迷人却陌生的住宅区,原来就是利加多自己居住的公寓;那让他心猿意马的奇妙女子,竟然是自己的结发妻子,她今天仅仅是换了头发的颜色,他就认不出了。一段邂逅的艳遇就这样结束在讽刺幽默里。夫妻两个尴尬相视,一路上曾经故意卖弄了些许风情来回应“追踪者”仰慕的妻子,也万万没有想到,背后那贪婪的注视,是来自自己的丈夫,来自那最熟悉的陌生人。
小说中的描写,看似故弄玄虚,其实传达了深刻的寓意。人在高度发达的世界上享用着各种先进科技产品的同时,自身的一些能力却在无情地萎缩,人的存在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迷失和艰难状态。与外部的沟通和了解,与他人的相处和共生,都出现了分裂和障碍。难以消解的隔膜,将个人抛掷出去,赤裸裸的,孤独而茫然。以利加多为代表的现代人,用头发颜色等属于附属品、参照物的因素,作为自己判断他者的工具,世界变得陌生,生活失去和谐,人和人之间缺少熟悉和交流,不得不依靠物化了的条件去认识彼此。最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让利加多无法正确判断的,不是普通的邻居或朋友,而是自己最应该熟悉、亲密的妻子。可是他连妻子的背影、走路姿势都不认识,连妻子的脖颈、身段、举止等等都不熟悉,这种陌生和距离感就更让人瞠目结舌了。它象征着在当今的社会里,人们之间的关系本质上是疏远的,紧密的结合难以形成。传统爱情婚姻中男女之间的心照不宣与心有灵犀,在当下无异于天方夜谭。大家彼此都机械而麻木地生活着,即使是在同一个屋檐下、同一张睡床上的夫妻,也无法建立顺畅的沟通,达不成清晰的了解,心灵与心灵的距离比沟壑更难以消弭。
莫拉维亚的短篇小说,主要运用写实主义的手法,结合奇妙的艺术构思,熔铸百变的情节、流畅的叙述、不露声色的描写、出人意料的结局而成为令读者惊叹不已的上品佳作。他的小说虽篇幅短小,却气象万千,矛盾冲突与转折高潮在看似平凡、简单的故事里,随时可能乍现于读者的眼前。毫不夸耀的叙述语言,构成了一层层渐次涨滚的波浪,冲击着读者的视野和内心,恰似于无声处听惊雷。至于莫拉维亚短篇小说蕴涵深刻的哲理与寓意,已是不言而喻的事实,他的作品所散发出的艺术魅力,与思想光芒一起,共同照亮了当代人前行的脚步,让那些异化的、畸形的、孤独的身躯,得到一些诚恳的指引,在莽丛中不至于迷失得太远。
(孙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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