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曲赋文·宿无为观》原文与赏析
元 结
九疑山深九千里,峰谷崎岖人不到。
山中旧有仙姥家,十里飞泉烧丹灶。
如今道士三四人,茹芝炼玉学轻身。
霓裳羽盖傍归壑,飘飘似欲来云鹤。
正如诗题显示的,这首诗写的是诗人夜宿无为观时的情况。幽深静谧的山林,缭绕盘旋的泉水,香烟微熏的丹灶,传说之中的神仙,以及道士三四人的身影,短短的几句诗,勾划出深山道观的清静气氛,同时,也流露出诗人对道教生活的心仪。道士们炼丹药,服灵芝,姿质清雅,飘然脱俗的神仙情态,引起诗人的羡慕之情,诗人以降临人间的神灵和高洁不群的云鹤来比喻道士的超诣绝俗,向他们致以最高的敬意,也表现出他对道士们的这种境界的向往。有趣的是,诗人还有一首 《无为洞口作》,写的却是拜佛,诗中写道: “爱此蹰踟不能去,令人悔作衣冠客。洞旁山僧皆学禅,无求无欲皆忘年。”对僧人无求无欲,超然尘外也表示了极大尊重。佛、道本是两家,倘从宗教的意义上讲,同时信仰两种不同的宗教。是于理难通的,诗人既爱道士又爱僧人,不能不叫人惊讶。更为有趣的是,诗人实际上还是一个极为诚信的“儒教徒”,他有许多作品宣扬儒家思想,比如 《治风诗》五篇,《乱风诗》五篇就是仿效《国风》“将欲求干习匦氏以裨天监” 的。像所有文人儒士一样,济世安邦也是他毕生理想,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使他在自己的文学创作中也渗透了治理国政、拯济民生的思想,他痛斥 “文章道丧”、违背风、雅之旨的 “淫靡”风气,企图以自己的创作来扭转这样的社会风气。这种强烈的参与意识和道德感、责任感,恰恰是传统儒家文化熏染的结果,也同样说明诗人有很强的人世之心,对照前边两首诗,我们就看出了诗人身上一种十分复杂的现象,因为他同时具备有儒、道、佛三种信仰,而 “二风诗”作于他“习静于商余心”,一边用道教的方法修身养性,一边却搁置不下振时济世的念头这一事实,为这一复杂现象提供了佐证。那么,我们怎么来理解诗人既认同儒家思想,又倾心于佛、道二家的现象呢? 如果看一下诗人生活的盛中唐时代的社会文化情形,这现象也就不足怪了。且不说儒、佛、道三家本身千丝万缕的联系,就是当时文人也常常是 “拜过三清又朝佛”,更加上一脑子治世经纶的。人们既想建功立业,追求功名利禄,继承传统儒家汲汲入世的精神; 又希望从佛教哲学里找到精神寄托,以超尘脱俗之想来弥补内心受到的现实伤害,而在心理上得到安慰;另外,还要学道教的法术,怡养天年,保持旺盛的精力体力来充分享受人生的快乐,因此,很多文人并不执意于儒、佛、道三者的区别,而是在现实的变化迁移过程中,随时选择其中一种或两种作为自己逃遁的处所和可资利用的心理武器,进则儒,退则佛、道,使自己在得不到行动自由的社会里,保持一定的心灵自由。元结也就是这么一个文人,在他积极入世的时侯,也深藏着一份出世之心,而这出世之心恐怕就是出世的愿望一旦不能实现的心理补偿吧,所以,诗人一方面高唱要干预社会,一方面则又低吟 “谁肯爱林泉,从吾老湖上”,每每寄情山水,借以遗忘人世的烦扰。也正因为此,诗人也每每称赞道教,佛教的超凡去俗,对摆脱世俗之累的道士、僧人一概怀着敬意,这首 《宿无为观》诗对清静道观、超诣道士的描写足可证明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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