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 骚
《离骚》是屈原的代表作,是我国古典文学中最长的抒情诗。全诗共374句,共2477字,大约作于楚怀王二十五年(公元前304年,此年,屈原被迫离开郢都宫廷去汉水宣城、襄樊一带)至顷襄王元年(公元前299年,此年,屈原被逼迁居南楚)这五年之中。“离骚”二字有多重含义,据说有六十多种。笔者认为主要有以下三种含义:一作遭忧,遭遇忧患。班固《汉书•离骚赞序》认为:“离,犹遭也;骚,忧也。明己遭忧作辞也。”二曰离忧、离愁,离别的忧愁。司马迁《史记•屈原列传》引淮南王刘安《离骚传》指出:“‘离骚'者,犹‘离忧'也。”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离,别也;骚,愁也。”三为牢骚,发泄不平之意。游国恩《离骚纂义》认为《楚辞•大招》篇中的劳商为离骚的转音,一事而异名,是楚地古曲名;同时离骚还有牢骚不平的意思。《离骚》全诗由两部分组成:第一部分,作者反复倾诉对楚国命运的关心,表达了他要求革新政治、与腐朽势力做斗争的强烈意志;第二部分,通过神游太空,表现了作者对理想的执著追求和理想破灭后的极端困惑。作者运用浪漫主义的写作手法,以美女香草的比喻、大量的神话传说和丰富的想象,使作品呈现出绚烂的文采和宏伟的结构,表达了崇高的爱国主义思想感情,在我国文学史上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离骚经》者,屈原之所作也。屈原与楚王同姓,仕于怀王,为三闾大夫。三闾之职,掌王族三姓,曰:昭、屈、景。屈原序其谱属,率其贤良,以厉国士。入则与王图议政事,决定嫌疑;出则监察群下,应对诸侯,谋行职修。王甚珍之。同列大夫上官、靳尚妒害其能,共谮毁之。王乃疏屈原。屈原执履忠贞,而被谗袤,忧心烦乱,不知所诉,乃作《离骚经》。离,别也;骚,愁也;经,径也。言以放逐离别,中心愁思,犹依道径,以风谏君也。故上述唐、虞、三后之制,下序桀纣羿浇之败。冀君觉悟,反于正道而还己也。是时,秦昭王使张仪谲诈怀王,令绝齐交。又使诱楚,请与俱会武关。遂胁与俱归,拘留不遣。卒客死于秦。其子襄王复用馋言,迁屈原于江南,而屈原放在草野,复作《九章》。援天引圣,以自证明。终不见省,不忍以清白久居浊世,遂赴汨渊,自沉而死。《离骚》之文,依《诗》取兴,引类譬谕。故善鸟香草以配忠贞;恶禽臭物以比谗佞;灵修美人以媲于君;宓妃佚女以譬贤臣;虬龙鸾凤以托君子;飘风云霓以为小人。其词温而雅,其义皎而朗。凡百君子,莫不慕其清高,嘉其文采,哀其不遇,而闵其志焉。”
【原文】
帝高阳之苗裔兮 ① ,
朕皇考曰伯庸 ② 。
摄提贞于孟陬兮 ③ ,
惟庚寅吾以降 ④ 。
皇览揆余初度兮 ⑤ ,
肇锡余以嘉名 ⑥ :
名余曰正则兮 ⑦ ,
字余曰灵均 ⑧ 。
纷吾既有此内美兮 ⑨ ,
又重之以修能 ⑩ 。
扈江离与辟芷兮 ,
纫秋兰以为佩 。
汩余若将不及兮 ,
恐年岁之不吾与 。
朝搴阰之木兰兮 ,
夕揽洲之宿莽 。
日月忽其不淹兮 ,
春与秋其代序 。
惟草木之零落兮 ,
恐美人之迟暮 。
不抚壮而弃秽兮 ,
何不改此度 ?
乘骐骥以驰骋兮 ,
来吾道夫先路 !
昔三后之纯粹兮 ,
固众芳之所在 。
杂申椒与菌桂兮 ,
岂维纫夫蕙茝 ?
彼尧舜之耿介兮 ,
既遵道而得路 。
何桀纣之猖披兮 ,
夫唯捷径以窘步 。
惟夫党人之偷乐兮 ,
路幽昧以险隘 。
岂余身之惮殃兮 ,
恐皇舆之败绩 !
忽奔走以先后兮 ,
及前王之踵武。
荃不察余之中情兮 ,
反信谗而齌怒 。
余固知謇謇之为患兮 ,
忍而不能舍也 。
指九天以为正兮 ,
夫唯灵修之故也 。
曰黄昏以为期兮,
羌中道而改路 !
初既与余成言兮 ,
后悔遁而有他 。
余既不难夫离别兮,
伤灵修之数化 。
余既滋兰之九畹兮 ,
又树蕙之百亩 。
畦留夷与揭车兮 ,
杂杜衡与芳芷 。
冀枝叶之峻茂兮 ,
愿俟时乎吾将刈 。
虽萎绝其亦何伤兮 ,
哀众芳之芜秽 。
众皆竞进以贪婪兮 ,
凭不猒乎求索 。
羌内恕己以量人兮 ,
各兴心而嫉妒 。
忽驰骛以追逐兮 ,
非余心之所急 。
老冉冉其将至兮 ,
恐修名之不立 。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 ,
夕餐秋菊之落英 。
苟余情其信姱以练要兮 ,
长 颔亦何伤 !
擥木根以结茝兮 ,
贯薜荔之落蕊 。
矫菌桂以纫蕙兮 ,
索胡绳之 。
謇吾法夫前修兮 ,
非世俗之所服 。
虽不周于今之人兮 ,
愿依彭咸之遗则 !
长太息以掩涕兮 ,
哀民生之多艰 。
余虽好修姱以 羁兮 ,
謇朝谇而夕替 。
既替余以蕙 兮 ,
又申之以揽茝 。
亦余心之所善兮 ,
虽九死其犹未悔 。
怨灵修之浩荡兮 ,
终不察夫民心 。
众女嫉余之蛾眉兮 ,
谣诼谓余以善淫 。
固时俗之工巧兮 ,
偭规矩而改错 。
背绳墨以追曲兮 ,
竞周容以为度 。
忳郁邑余侘傺兮 ,
吾独穷困乎此时也 。
宁溘死以流亡兮 ,
余不忍为此态也 !
鸷鸟之不群兮 ,
自前世而固然 。
何方圜之能周兮 ,
夫孰异道而相安 ?
屈心而抑志兮 ,
忍尤而攘诟 。
伏清白以死直兮 ,
固前圣之所厚 。
悔相道之不察兮 ,
延伫乎吾将反 。
回朕车以复路兮 ,
及行迷之未远 。
步余马于兰皋兮 ,
驰椒丘且焉止息 。
进不入以离尤兮 ,
退将复修吾初服 。
制芰荷以为衣兮 ,
集芙蓉以为裳 。
不吾知其亦已兮 ,
苟余情其信芳 !
高余冠之岌岌兮 ,
长余佩之陆离 。
芳与泽其杂糅兮 ,
唯昭质其犹未亏 。
忽反顾以游目兮 ,
将往观乎四荒 。
佩缤纷其繁饰兮 ,
芳菲菲其弥章 。
民生各有所乐兮 ,
余独好修以为常 。
虽体解吾犹未变兮 ,
岂余心之可惩 !
女媭之婵媛兮 ,
申申其詈予 ,
曰 :“鲧婞直以亡身兮 ,
终然殀乎羽之野 。
汝何博謇而好修兮 ,
纷独有此姱节 ?
菉葹以盈室兮 ,
判独离而不服 。”
众不可户说兮 ,
孰云察余之中情 ?
世并举而好朋兮 ,
夫何茕独而不予听 ?”
依前圣以节中兮 ,
喟凭心而历兹 。
济沅湘以南征兮 ,
就重华而陈词 :
启九辩与九歌兮 ,
夏康娱以自纵 。
不顾难以图后兮 ,
五子用失乎家巷 。
羿淫游以佚畋兮 ,
又好射夫封狐 。
固乱流其鲜终兮 ,
浞又贪夫厥家 。
浇身被服强圉兮 ,
纵欲而不忍 。
日康娱而自忘兮 ,
厥首用夫颠陨 。
夏桀之常违兮 ,
乃遂焉而逢殃 。
后辛之菹醢兮 ,
殷宗用而不长 。
汤禹俨而祗敬兮 ,
周论道而莫差 。
举贤而授能兮 ,
循绳墨而不颇 。
皇天无私阿兮 ,
览民德焉错辅 。
夫维圣哲以茂行兮 ,
苟得用此下土 。
瞻前而顾后兮 ,
相观民之计极 。
夫孰非义而可用兮 ?
孰非善而可服 ?
阽余身而危死兮 ,
览余初其犹未悔 。
不量凿而正枘兮 ,
固前修以菹醢 。
曾歔欷余郁邑兮 ,
哀朕时之不当 。
揽茹蕙以掩涕兮 ,
霑余襟之浪浪 。
跪敷衽以陈辞兮 ,
耿吾既得此中正 。
驷玉虬以乘鹥兮 ,
溘埃风余上征 。
朝发轫于苍梧兮 ,
夕余至乎县圃 。
欲少留此灵琐兮 ,
日忽忽其将暮 。
吾令羲和弭节兮 ,
望崦嵫而勿迫 。
路曼曼其修远兮 ,
吾将上下而求索 。
饮余马于咸池兮 ,
总余辔乎扶桑 。
折若木以拂日兮 ,
聊逍遥以相羊 。
前望舒使先驱兮 ,
后飞廉使奔属 。
鸾皇为余先戒兮 ,
雷师告余以未具 。
吾令凤鸟飞腾兮 ,
继之以日夜 。
飘风屯其相离兮 ,
帅云霓而来御 。
纷总总其离合兮 ,
斑陆离其上下 。
吾令帝阍开关兮 ,
倚阊阖而望予 。
时暧暧其将罢兮 ,
结幽兰而延伫 。
世溷浊而不分兮 ,
好蔽美而嫉妒 。
朝吾将济于白水兮 ,
登阆风而绁马 。
忽反顾以流涕兮 ,
哀高丘之无女 。
溘吾游此春宫兮 ,
折琼枝以继佩 。
及荣华之未落兮 ,
相下女之可诒 。
吾令丰隆乘云兮 ,
求宓妃之所在 。
解佩 以结言兮 ,
吾令蹇修以为理 。
纷总总其离合兮 ,
忽纬 其难迁 。
夕归次于穷石兮 ,
朝濯发乎洧盘 。
保厥美以骄傲兮 ,
日康娱以淫游 。
虽信美而无礼兮 ,
来违弃而改求 。
览相观于四极兮 ,
周流乎天余乃下 。
望瑶台之偃蹇兮 ,
见有娀之佚女 。
吾令鸩为媒兮 ,
鸩告余以不好 。
雄鸠之鸣逝兮 ,
余犹恶其佻巧 。
心犹豫而狐疑兮 ,
欲自适而不可 。
凤皇既受诒兮 ,
恐高辛之先我 。
欲远集而无所止兮 ,
聊浮游以逍遥 。
及少康之未家兮 ,
留有虞之二姚 。
理弱而媒拙兮 ,
恐导言之不固 。
世溷浊而嫉贤兮,
好蔽美而称恶 。
闺中既以邃远兮 ,
哲王又不寤 。
怀朕情而不发兮 ,
余焉能忍与此终古 ?
索藑茅以筳篿兮 ,
命灵氛为余占之 。
曰 :“两美其必合兮 ,
孰信修而慕之 ?
恖九州之博大兮 ,
岂唯是其有女 ?”
曰 :“勉远逝而无狐疑兮 ,
孰求美而释女 ?
何所独无芳草兮 ,
尔何怀乎故宇 ?”
世幽昧以昡曜兮 ,
孰云察余之善恶 ?
民好恶其不同兮 ,
惟此党人其独异 !
户服艾以盈要兮 ,
谓幽兰其不可佩。
览察草木其犹未得兮 ,
岂珵美之能当 ?
苏粪壤以充帏兮 ,
谓申椒其不芳。
欲从灵氛之吉占兮 ,
心犹豫而狐疑。
巫咸将夕降兮 ,
怀椒糈而要之 。
百神翳其备降兮 ,
九疑缤其并迎 。
皇剡剡其扬灵兮 ,
告余以吉故 。
曰 :“勉升降以上下兮 ,
求榘矱之所同 。
汤禹严而求合兮 ,
挚咎繇而能调 。
苟中情其好修兮 ,
又何必用夫行媒 ?
说操筑于傅岩兮 ,
武丁用而不疑 。
吕望之鼓刀兮 ,
遭周文而得举 。
宁戚之讴歌兮 ,
齐桓闻以该辅 。
及年岁之未晏兮 ,
时亦犹其未央 。
恐鹈 之先鸣兮 ,
使夫百草为之不芳 。”
何琼佩之偃蹇兮 ,
众 然而蔽之 。
惟此党人之不谅兮 ,
恐嫉妒而折之 。
时缤纷其变易兮 ,
又何可以淹留 ?
兰芷变而不芳兮,
荃蕙化而为茅 。
何昔日之芳草兮,
今直为此萧艾也 ?
岂其有他故兮 ,
莫好修之害也 !
余以兰为可恃兮 ,
羌无实而容长 。
委厥美以从俗兮 ,
苟得列乎众芳 。
椒专佞以慢慆兮 ,
又欲充夫佩帏 。
既干进而务入兮 ,
又何芳之能祗 ?
固时俗之流从兮 ,
又孰能无变化?
览椒兰其若兹兮 ,
又况揭车与江离 。
惟兹佩之可贵兮 ,
委厥美而历兹 。
芳菲菲而难亏兮 ,
芬至今犹未沬 。
和调度以自娱兮 ,
聊浮游而求女 。
及余饰之方壮兮 ,
周流观乎上下 。
灵氛既告余以吉占兮 ,
历吉日乎吾将行 。
折琼枝以为羞兮 ,
精琼爢以为 。
为余驾飞龙兮 ,
杂瑶象以为车 。
何离心之可同兮 ,
吾将远逝以自疏 。
邅吾道夫昆仑兮 ,
路修远以周流 。
扬云霓之晻蔼兮 ,
鸣玉鸾之啾啾 。
朝发轫于天津兮 ,
夕余至乎西极 。
凤皇翼其承旂兮 ,
高翱翔之翼翼 。
忽吾行此流沙兮 ,
遵赤水而容与 。
麾蛟龙使梁津兮 ,
诏西皇使涉予 。
路修远以多艰兮,
腾众车使径待 。
路不周以左转兮 ,
指西海以为期 。
屯余车其千乘兮 ,
齐玉轪而并驰 。
驾八龙之婉婉兮 ,
载云旗之委蛇 。
抑志而弭节兮 ,
神高驰之邈邈 。
奏九歌而舞韶兮 ,
聊假日以媮乐 。
陟升皇之赫戏兮 ,
忽临睨夫旧乡 。
仆夫悲余马怀兮 ,
蜷局顾而不行 。
乱曰 :已矣哉 !
国无人莫我知兮 ,
又何怀乎故都 ?
既莫足与为美政兮 ,
吾将从彭咸之所居 !
【译文】
我是远古帝王高阳氏的后代啊,
我业绩辉煌的先父叫伯庸。
寅年、寅月、寅日,
这个难得的日子,我来到了人间。
伟大的父亲看到我出生时的模样,
赐给我美好的名字:
本名取为正则,
表字取为灵均。
我既有内在的美质啊,
也有外表的俊容。
肩披着清香的江离和白芷,
把秋兰编织成佩带。
光阴似箭,我唯恐抓不住飞逝的时光,
岁月如流,我心中充满了担忧。
早晨去拔取大岭山的木兰啊,
傍晚我在水边采摘宿莽。
日月穿梭,来去匆匆,
春秋更替,变化有常。
想到草木的零落啊,
担心美人也会衰老。
为什么不趁年富力强抛弃恶政,
为什么不去改革原来的法度?
驾着千里马,纵横驰骋吧,
来吧!让我在前面开路。
追忆往昔,三代帝王德治美名扬,
群贤聚集在他们周围。
申椒、菌桂那样芳香清廉的人才都能参与其政,
哪里只是联络最优秀的个别蕙、茝之才呢?
那时候尧舜是多么的光明正大啊,
他们遵循正道,所以走对了治国之路。
为什么桀纣恣意妄为啊?
只因为他们走上了邪道,落到走投无路的下场。
那些结党营私的人苟且安乐啊,
使国家走上了黑暗危险的道路。
难道是我害怕个人遭受灾祸吗?
我是担心国家将要倾覆!
匆匆忙忙,在君王的前后奔走啊,
想赶上前代贤明君王的脚步。
君王啊,你体察不到我的一片忠心,
却反而听信谗言,无端发怒。
我本来知道忠言逆耳会招致灾祸,
但我强忍着苦衷,而不愿放弃!
我敢指苍天为证啊,
这些都是为了您——神圣的君王!
说好要重用我到年老啊,
谁知君王中途变了卦!
想当初,你与我有约定,
可是到后来你却反悔另谋他路。
我倒不是难以与你分别,
只是悲伤神圣的君王屡屡改变决定。
我已经栽培了很多亩兰草啊,
又种了百来亩蕙草。
我分块种了芍药和揭车草啊,
还套种了杜衡和芳芷。
多么希望它们枝繁叶茂、花红叶绿,
等到了时候,我就可以收割了。
虽然花谢叶黄令人很是悲伤,
但最难过的还是这众多的芳草都荒芜变质了。
小人争相钻营,贪得无厌,
还在孜孜以求!
他们对己宽恕,对人严苛,
心怀鬼胎,还嫉妒别人!
为追逐权势富贵而奔波,
并不是我心里所追求的啊。
我已经慢慢衰老了,
我担心的只是不能留下美好的名声。
早晨,我喝着木兰花的甘露啊,
傍晚,我以山菊花瓣作为饭菜。
只要我内心是真正的美好而清纯,
饥饿憔悴又有什么值得恐惧的?!
我采木兰的根须拴上白芷啊,
再串上薜荔带着露滴的花朵。
我用菌桂的嫩枝把蕙草联结在一起,
用胡绳搓成一根根又长又好的绳索。
我的穿戴是虔诚地效法古代的圣贤啊,
不是一般世俗之人所能穿戴。
尽管不合于当今的时尚,
但我是心甘情愿效仿彭咸的风范!
我声声长叹啊,擦干了心酸的泪,
可怜的人民,生活多灾多难!
我只是洁身自好就受累遭殃,
早上进谏,晚上丢官。
他们攻击我像蕙草一样芳香高洁啊,
又指责我像白芷一般洁身自好。
这些都是我内心的钟爱啊,
即使要我死九次也不会改变!
只怨神圣的君王太荒唐啊,
终不能体察人心。
你周围的女流之辈嫉妒我漂亮的容颜,
造谣诽谤说我淫荡!
世俗之人本来就工于心计、投机取巧,
违反了规矩而随意改变政令。
背弃了法则啊,随意歪曲,
竞相苟合取悦君王,却自以为这才是正道!
我苦闷忧伤,惆怅无边啊,
在这样的时代一个人穷困潦倒!
我宁愿快死而随水流逝,
也再不愿看到他们的丑态!
雄鹰不会与燕雀为伍啊,
这是千古不变的自然规律。
哪有方榫能与圆孔相合?
哪有异路人能在一起行走?
我强忍着委屈啊,
忍受罪过,把羞辱承担。
保持清白,为正义而死,
古代圣王莫不以此为重!
我懊悔选择道路时不曾细察,
踌躇不前啊,打算掉头往回走。
调转车头,依旧踏上原路,
趁着走错方向还不是太远!
遛我的马,在水边的芳草地上,
把它赶到长满椒树的山丘,暂时休息。
我绝不想再跻身朝廷,免得遭人非议。
退居在田园,我打算穿起我当年的衣衫。
缝制翠绿的荷叶做上衣啊,
将洁白的莲花缀成下裳。
没有人理解我,这算不得什么,
只要我内心真正的纯洁芳香!
把我的帽子高高戴起啊,
把我长长的玉佩带系起。
芳藕虽然和淤泥杂糅在一起,
但美好的本质并未损坏!
蓦然回首啊,放眼眺望,
我要到遥远的地方四处观光。
穿戴起缤纷的盛装啊,
芳香阵阵,沁人心房。
人生各有自己的爱好啊,
我独爱美洁成了习惯。
纵使粉身碎骨也初衷不改,
我的心又岂会因受惩罚而放弃追求!
我的姐姐女媭为我着急忧虑啊,
她反反复复地责备告诫我,
她说:“鲧过于刚直而不顾性命啊,
到头来还不是被杀害在羽山的荒野。
你为什么这样忠言直谏又洁身自好啊,
让自己拥有这么多美好的节操?
别人的屋子里堆满了野花和杂草,
却只有你不愿意佩戴。
不能去挨家挨户解释原委啊,
又有谁能明白我们的本心?
世人都喜欢相互吹捧、结党营私,
你为何对我的话总是不听?”
我是遵循先圣的教诲而节制心中的情感啊,
可叹内心愤懑又遭此不幸。
渡过沅水、湘水,我继续往南走啊,
我要向虞舜重华把道理讲清:
夏帝启从天上取得《九辩》和《九歌》啊,
每日纵情歌舞享乐无度。
不居安思危而预防后患啊,
以致他的五个儿子发生内讧而失去故都!
后羿沉溺于游乐与打猎啊,
又爱好射杀一些大狐狸之类的野兽。
本来淫乱之辈就没有好下场啊,
他的国相寒浞将他杀害,还霸占了他的老婆。
寒浞的儿子寒浇自恃力大无比啊,
放纵情欲而不肯节制。
整日寻欢作乐得意忘形啊,
他的脑袋因此被人砍掉!
夏桀荒淫违背正道啊,
终于遭到了国破家亡的下场。
殷纣王把忠良剁成肉酱啊,
商朝的统治也因此不能久长!
成汤和夏禹严明而谨慎啊,
周文王和周武王都讲究治国之道而没有差错。
他们都选举贤良任用能者啊,
就好像工匠遵守绳墨而没有偏颇。
老天爷对谁都公正无私啊,
见有德的人就给予扶持。
只有那德行高尚的圣王啊,
才能让他享有天下的疆土。
我历览古今成败的教训啊,
我观察人生发展的准则。
哪有不义之人会被任用啊,
哪有不善之事会被称赞?
虽然我面临着死亡的危险啊,
但丝毫不后悔当初的志向。
不度量好凿眼就来塞榫头啊,
前辈圣贤因此被剁成肉酱。
我泣声不止烦恼忧伤啊,
感叹自己生不逢时。
拿柔软的蕙草擦干眼泪啊,
滚滚的热泪浸湿了我的胸襟。
我向先祖跪诉我的衷肠啊,
我得到了真理心里明亮。
驾着白龙马和凤车啊,
我乘着长风飞到茫茫九天之上。
早晨我从苍梧出发,
傍晚我就到达昆仑山上。
本想在山上稍作停留啊,
怎奈夕阳西下暮色茫茫。
我命令给太阳驾车的羲和停鞭慢行啊,
别让太阳太快到达崦嵫山那日落的地方。
前方的路途遥远又漫长啊,
我要上天入地追求理想。
我让白龙马在咸池边畅饮琼浆啊,
把马的辔头拴在了扶桑树上。
折下若木来拂拭太阳啊,
我姑且逍遥地闲逛。
前有月神做向导啊,
后有风神紧紧跟上。
鸾鸟凤凰在前边为我警戒开路啊,
雷神却还说没有准备好。
我命令凤鸟振翅高飞啊,
要日以继夜不停飞翔。
那旋风聚合依附于车旁啊,
率领着彩虹前来恭迎。
彩虹在风中变化多端啊,
它闪闪炫目,五彩缤纷,忽高忽低。
我叫守门神打开天门啊,
他却斜倚着天门对我呆呆相望。
天色昏暗下来,夜幕将要降临啊,
我手拿着幽兰做的佩带久久不忍离开。
世道是这样浑浊,是非不分啊,
总喜欢遮蔽别人的美好而嫉妒相害。
清晨我将渡过昆仑山下的白水啊,
在昆仑山上的阆风拴马停留。
忽然回头举目四望泪水滚滚流下,
可叹楚国的高丘竟没有神女。
忽然我游逛到春神的宫苑里啊,
折下琼树枝插在幽兰做的佩带上。
趁着这琼枝上的瑶花还未凋谢啊,
我要去下界送给心爱的姑娘。
我命令云神丰隆驾起彩云啊,
去寻找宓妃的住处。
我解下佩带绑好求婚的书信啊,
我请蹇修去给我做信差。
宓妃情绪不定、若即若离啊,
我就知道事情难成。
晚上她回到穷石与后羿过夜啊,
清晨她在洧盘河边洗头。
宓妃仗着貌美而高傲无比啊,
终日在外游荡贪图欢娱。
虽貌美而不守礼节啊,
我要放弃她到别处寻求。
我仔细向四面八方眺望啊,
周游了天宇我又从天而降。
我看到那瑶台高耸啊,
看到有娀氏的美女。
我请鸩鸟去给我做媒啊,
鸩鸟却说那个美女不好。
那雄鸠能说会道又善于飞翔啊,
我想托它又觉得它过于轻佻。
我心中犹豫不定啊,
想亲自出面又觉得不好。
凤凰已经带着帝喾的聘礼走了,
我又想高辛帝喾的聘礼恐怕已经比我先到。
想要到远处又不知该去何处定居啊,
只好暂且四处游荡逍遥。
趁着夏少康还未成家啊,
赶快留下这有虞国的两个美女吧。
媒人软弱而又笨嘴拙舌,
能说成的希望也十分渺茫。
世上浑浊而又嫉妒贤良啊,
总喜欢掩盖别人的美德而宣传别人的缺点。
香闺中的美女既然难以接近啊,
圣哲的君王又不肯清醒觉悟。
满腔的忠贞之情无处倾诉啊,
我怎能忍耐到永久。
我找来灵草和细竹啊,
请求灵氛为我把卦来卜。
灵氛说:“只要双方真正美好必能结合啊,
看谁真正美好必然爱慕。
想想天下有九州之大啊,
怎会只有这里才有美女?”
还说:“劝你远走不要迟疑啊,
怎会有追求美好的人把你舍弃?
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你又何必苦守在故地?”
世道黑暗使人是非不分啊,
又有谁能明白我们的情感?
人们的好恶本来就各不相同啊,
只是这帮小人更加怪异!
他们各个都把臭艾挂在腰间,
却反过来说幽兰不可佩带。
对草木的好坏都分辨不清啊,
又怎能评价美玉?
用粪土装满囊袋啊,
反而怪申椒没有香气。
本想听从灵氛的吉卦啊,
我却还是犹豫不决、心事重重。
听说巫咸将在今晚请神啊,
我带上香椒精米去迎接他。
诸神遮天蔽日悠然齐降啊,
九嶷山上的众神纷纷相迎。
他们灵光闪闪显扬着灵气,
巫咸告诉了我一些好的古训。
他说:“应该努力追求上下求索啊,
才能找到情投意合的人。
商汤、大禹诚心诚意地去找贤良啊,
得到伊尹、皋陶与他们一起治国。
只要内心真正美好善良,
又何必用媒人介绍?
傅说拿着木杵在傅岩垒墙,
殷王武丁毫不迟疑地用他做宰相。
姜太公吕望原是操刀杀牛的,
他遇到周文王而被奉为军师。
宁戚唱着歌喂牛啊,
齐桓公闻歌动情起用他做大臣。
趁着现在美好年华还在啊,
施展才华的好时光还未终结。
只怕杜鹃叫得太早啊,
令众草因此不再芳香。”
为什么这么美好的琼佩,
世俗之人要掩盖它的光芒。
一想到这帮小人的不讲信义啊,
我担心他们因嫉妒而把它毁坏。
世事纷乱而变化无常啊,
我又怎能在此地久留?
春兰和白芷一旦失去芬芳啊,
香荃和秋蕙也变成了茅草。
为什么昔日的这些芳草香花啊,
如今却变成了荒蒿臭艾?
难道还有其他的缘故啊,
不喜爱美好的德操必然造成祸害!
我以为兰花是最可靠的啊,
谁知它华而不实徒有外表。
兰花抛弃美好本质去随波逐流啊,
它侥幸名列群芳却辱没了香花美草。
花椒专横傲慢无礼啊,
臭 也妄想混进香草袋。
既然这么热心钻营不择手段,
又有谁能意志坚定保守节操?
本来随波逐流是世态时俗,
又有谁能够意志坚定不改变节操?
看花椒和兰花都变成这样啊,
那揭车和江离就更不必提了。
只有我这琼佩还最为可贵啊,
保持高洁却遭到如此不幸。
芳香飘逸而难以消散啊,
至今仍散发出芳馨。
我心平气和自我宽慰啊,
姑且漂游四方寻找我心中的美女。
趁着我的佩饰还很盛美啊,
我要上天下地四处寻访。
灵氛既然已经告诉了我占得的吉卦,
我选个好日子准备出发。
折下玉树枝叶做成珍肴啊,
我舂好了玉屑作为干粮。
用飞龙马为我驾车啊,
车上的装饰有美玉和象牙。
离心离德的人怎么能合作啊,
我要远离他们保持自我的高洁。
把我的路线改向昆仑山方向啊,
路途遥远我要四处看看。
那飞扬的云彩遮住了阳光啊,
那车上的铃铛还响个不停。
清晨我从天河的渡口启程啊,
傍晚我来到了西方的极地。
凤凰展翅托着旂旗舞动啊,
在高空有节奏地上下翱翔。
忽然我又来到了沙流如水的地方啊,
沿着赤水逍遥彷徨。
我指挥着蛟龙在河上架起桥梁啊,
又命令西方之神将我渡到河的对岸。
路途遥远而又多艰难啊,
我传令众车在路旁等待。
路过不周山就向左行啊,
我要去那西海之地。
我集合了成千辆车啊,
排齐那镶玉的车轴并驾而行。
驾车的八条飞龙曲身前行啊,
车上的旌旗随风飘卷。
我控制自己的情绪停下马鞭啊,
精神却仍在高昂地自由驰骋。
奏着《九歌》,跳起《九韶》舞啊,
我权且借这美好的时光自娱自乐。
日出东方之上照得一片明亮啊,
忽然我瞧见了故乡。
车夫为我悲伤,马也留恋不前啊,
我转身回顾难以再往前走。
尾声:罢了吧!罢了吧!
国人无人理解我啊,
又何必苦苦地留恋故都?
既然无人能够与我同行美政啊,
我打算返回彭咸的居所。
【注释】
①帝高阳:始生之祖称帝。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德合天地称帝。”又说:“高阳,颛顼有天下之号也。《帝系》曰:‘颛顼娶于滕隍氏女而生老僮,是为楚先。其后,熊绎事周成王,封为楚子,居于丹阳。周幽王时生若敖,奄征南海,北至江汉。其孙武王求尊爵于周,周不与,遂僭号称王,始都于郢。是时生子瑕,受屈为客卿,因以为氏。’屈原自道本与君同祖,俱出颛顼胤(yìn印)末之子孙,是恩深而义厚也。”高阳是远古楚王颛顼的称号;帝高阳即高阳帝,指颛顼帝。因此,颛顼帝高阳是楚民族的远祖,也是屈原的远祖,屈原便以帝高阳之苗裔自称。苗裔:子孙后代。《史记•楚世家》记载:“楚之先出自帝颛顼高阳。”朱熹《楚辞集注》:“苗裔,远孙也。苗者,草之茎叶,根所生也。裔者,衣裙之末,衣之余也。故以为远末子孙之称也。”《说文》衣部解“裔”为“衣裾也”。颜师古注《汉书•艺文志》认为:“裔,衣末也。”按照古代传说的说法,楚国国君是颛顼帝的后代。春秋时楚武王熊通的儿子名字叫瑕(xiá侠),受封在屈地,就把屈作为自己的姓氏。屈原就是屈瑕的后代。所以他自称为“帝高阳之苗裔”。兮(xī希):句尾语气助词,古音读“啊”,有感叹的意思。《说文》曰:“兮,语所稽也。”游国恩《离骚纂义》认为“兮”字乃“古诗赋用为句中或句末少住之词;而楚辞则每句或间句用之,或位句中,或在句末,自是骚体之辞式以定”。“兮”字用在句中或句末表示语气上的停顿,有助于形成诗歌的节奏。
②朕(zhèn振):我。远古时期人们都自称为朕,至秦始皇后,朕才成为帝王自称的专用名词。《尔雅•释诂下》曰:“朕,我也。”郭璞注:“古者贵贱皆自称朕。”于省吾《楚辞新证》认为先秦金文及文献中的“朕”字均作“我的”解。皇考:皇,美也,有光荣、伟大的意思。考,父亲死后的称谓。皇考这里用来尊称死去的父亲,意为英明伟大的父亲。伯庸:屈原父亲的字。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伯庸,字也。屈原言我父伯庸,体有美德,以忠辅楚,世有令名,以及于己。”伯庸是楚先帝熊渠的长子。
③摄提:即寅年。朱熹《楚辞集注》:“摄提,星名。随斗柄以指十二星辰者也。”“太岁在寅日摄提格。”古代根据木星(即岁星)的运行来纪年,木星绕太阳转一周为十二年,用十二地支来表示,摄提格就表示岁星在寅年。贞:正也,正当正对的意思。孟陬:即正月,一年的开始。孟,开始。陬(zōu邹):正月的别名。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正月为陬。”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孟春之月曰陬月。”
④惟:句首语气助词。庚寅:战国时用支纪日。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楚辞馀论》指出:“朱子以摄提为星名,驳王氏太岁在寅之说。吴郡顾宁人(即炎武)非之曰,既叙星辰,岂有置年止言月日之理。余按顾说良是。”钱杲(gǎo搞)之《离骚集传》指出:“原自以为寅岁寅月寅日而生,若有祯祥然。”后人据此对屈原的出生时间做了种种推测。浦江清《屈原生年月日的推算问题》认为屈原的出生时间为楚威王元年(公元前339年)正月十四日(《历史研究》1954年第1期);郭沫若《屈原研究》认为是楚宣王三十年(公元前340年)正月初七;邹汉勋、刘师培认为是楚宣王二十七年(公元前343年)正月二十一日;陈旸认为是同年正月二十二;胡念贻《屈原生年新考》认为是楚宣王十七年(公元前353年)正月二十二日或正月二十三日(《文史》第5辑);汤炳正《楚辞讲座》认为是公元前342年夏历正月二十六日庚寅;张中一《屈原新考》认为是公元前342年正月初七凌晨。我们基本赞同汤炳正和张中一的看法,屈原的出生年是公元前342年。降:降生、出生。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降,下也。……寅为阳正,故男始生而立于寅。庚为阴正,故女始生而立于庚。言己以太岁在寅正月始春庚寅之日,下母之体而生,得阴阳之正中也。”
⑤皇:这里的皇为皇考的省略。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皇,皇考省文。”览:观察。揆(kuí魁):衡量、揣测。朱熹《楚辞集注》认为:“揆,度也。”余:我,古代表示第一人称。初度:幼时的仪容、风度。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初度,谓幼时态度也。”
⑥肇(zhào照):开始,一种说法认为“肇”是“兆”的假借字,是卜兆的意思。刘向《九叹•离世》曰:“兆出名曰正则兮,卦发字曰灵均。”陈直《楚辞拾遗》、闻一多《楚辞解诂》据此认为,肇是兆的假借字,屈原之名得自在皇考之庙的卜筮。锡:同“赐”,赐予的意思。嘉名:美好的名字。嘉有美、善之义。根据古代文献记载,古人多有到祖庙占卜吉凶,为孩子取名的做法。如《礼记•内则》指出:“凡父在,孙见于祖,祖亦名之。”《史记•日者列传》中楚人司马季主曾说:“产子,必先占吉凶,后乃有之。”《白虎通•姓名篇》更明确指出:“故《礼服传》曰:‘子生三月,则父名之于祖庙。’于祖庙者,谓子之亲庙也,明当为宗庙主也。”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言己美父伯庸观我始生年时,度其日月,皆合天地之正中,故赐我以美善之名也。”
⑦名:命名,起名,这里是名词动用。正则:屈原名平,这里的“正则”和下文的“灵均”都暗含屈原名和字的原意,但并非屈原的本名和本字。“正则”意为公平的法则,有“平”之义(屈原名平)。“灵均”意为美好的平地,含有“原”的意思。洪兴祖《楚辞补注》指出:“正则以释平之义,灵均以释原之义。……《礼记》曰:‘三月之末,……父执子之右手,咳而名之。’又曰:‘即冠以字之,成人之道也。’”朱熹《楚辞集注》认为:“高平曰原,故名平而字原也。正则、灵均各释其义,以为美称耳。《礼》曰:‘子生三月,父亲名之’,‘二十则使宾友冠而字之’。”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然则正则灵均之隐喻可知也,且古人名字,义取相近。……战国时若庄生之书造作名号,而阴寓其意者多矣。正则灵均盖其类耳。”王船山《楚辞通释》释“灵”为善,认为这是地之善而平者也,并指出屈原不直接讲明自己的名字,是“隐其名而取其义,以属辞赋体然也”。
⑧灵均:屈原以此释自己的字。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灵,神也。均,调也。言正乎可法则者,莫过于天。养物均调者,莫神于地。高平曰原,故父伯庸名我为平,以法天;字我为原,以法地。言己上之能安君,下之能养民也。《礼》曰:子生三月,父亲名之。既冠而字之。名者,所以正形体,定志意也。字者,所以崇仁义,序长幼也。夫人非不荣,非字不彰。故子生,父思善应而名字之。以表其德,观其志也。”
⑨纷:多、丰盛的意思,在句子中作状语,修饰“内美”,强调“内美”的丰盛众多。把它提到主语之前是楚辞中常见的状语前置的用法,也是楚地方言的习惯用法。内美:内在的美,指先天具有的良好的素质,这里承上文所言之家世、生日和嘉名,所以说内美众多。正如朱熹《楚辞集注》所说:“生得日月之良,是天赋我美质于内也。”汪瑗(yuán原)《楚辞集解》曰:“内美总言上二章祖、父、家世之美,日月生时之美,所取名字之美,故曰纷其盛也。”
⑩重(chóng虫)之:加上、复加的意思。洪兴祖《楚辞补注》指出:“重,再也,非轻重之重。”以:有。修能:指修饰自己的容貌形态。下文的佩戴香花、香草,也是用来象征修饰自己的才能。朱骏声《楚辞补注》认为:“能,读为态,资有余也。”“修能”一词也有解为美好的才能的,用后天努力获得的才能来修饰自己的容貌形态,以后天补先天,亦通。
扈(hù户):楚地方言,披在身上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扈,被也。楚人名被为扈。”江离、辟芷:均为香草名。离,古本也作蓠。江离,又名蘼芜(míwú迷无),芎(xiōngqióng凶穷)苗,因生长于江中得名。朱熹《楚辞集注》认为:“离,香草。生于江中,故曰江离。”但对江离与蘼芜是否是一物两名,司马相如的赋云:“被以江离,糅以蘼芜。乃二物也。”辟芷,又名白芷,因生长在幽僻的地方,因此名为辟芷。辟(pì僻),幽静、隐秘、偏僻之义。按洪兴祖《楚辞补注》:“白芷,一名白茝,生下泽,春生,叶相对婆娑,紫色,楚人谓之药。”辟芷根长大约一尺,枝干离地五寸以上,叶子对长,叶紫色,开小白花,花朵微黄,秋天结籽。
纫(rèn认):用线穿上,贯穿、联结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纫,索也。”联结之义。秋兰:并非指的是今天的兰花。秋兰古时即 (jiān兼),属菊科,为多年生草本,茎叶花皆有香气。秋天盛开浅紫小花。以为佩:以……为佩,用为佩带。这里指把秋兰编成花环佩带在腰间用作装饰。
汩(gǔ谷,又读yù遇):楚地方言。水流很快的样子。这里用来形容时间消逝如流水一般迅速,时不我待。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汩,去貌,疾若水流也。”“汩余”即“余汩”。若将不及:好像来不及。朱熹《楚辞集注》认为:“言己之汲汲自修,常若不及者,恐年岁不待我而过去也。”屈复《楚辞新注》认为:“言余之汲汲,自修,常若不及者,恐年岁不待我,而一身将老,故朝夕自修之勤也。”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若将不及,志业既正,欲及时利见也。”可备一说。
恐:恐怕、担心、生怕之义。不吾与:不等待我的意思,是“不与吾”的倒装。“与”是等待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又恐年岁忽过,不与我相待,而身老耄也。”
朝(zhāo招):早晨。搴(qiān千):拔取。楚方言。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搴,取也。”鲁笔《楚辞达》认为:“搴者,仰攀也。”阰(pí皮):大山坡或平顶的小山,楚方言。王逸《楚辞章句》认为:“阰,山名。”洪兴祖《楚辞补注》认为:“阰,山在楚南。”木兰:香木的一种,又名黄心树,一种落叶乔木,高丈余,晚春开花。洪兴祖《楚辞补注》指出:“《本草》云:‘木兰皮似桂而香,状如楠树,高数仞。’”王逸《楚辞章句》云:“木兰去皮不死。”
揽:采、取之意。王逸《楚辞章句》曰:“揽,采也。”而洪兴祖《楚辞补注》指出:“揽,取也。”鲁笔《楚辞达》认为:“揽者,俯拾也。”洲:水中可居之处,水中的陆地。按《尔雅•释水》:“水中可居者曰洲。”宿莽:草名,又叫卷施草。《尔雅•释水》有云:“卷施草拔心不死。”王逸《楚辞章句》曰:“草冬生不死者,楚人名之曰宿莽。言己旦起,升山采木兰,上事太阳,承天度也;夕入洲泽,采取宿莽,下奉太阴,顺地数也。动以神祇自敕诲也。木兰去皮不死,宿莽遇冬不枯。屈原以喻谗人虽欲困己,己受天命,终不可变易也。”
日月:光阴、时光。忽:很快、迅速的意思。淹:久留、长期停留。《尔雅释诂》有云:“淹,留,久也。”王逸《楚辞章句》云:“淹,久也。”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淹,水不流也。”
代序:按顺序轮流更替。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代,更也。序,次也。言日月昼夜常行,忽然不久,春往秋来,以次相代。言天时易过,人年易老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代序,即代谢。序与谢古通用。……春秋代谢者,言四时更迭逝去,犹云日月代迁也。”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春秋代序,喻国之盛则有衰。”
惟:想到、思念。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诗•维天之命》序引《韩诗》云:‘惟,念也。’”零落:飘零凋谢。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零、落皆堕也。草曰零,木曰落。”
美人:屈原诗作中内涵丰富的一个词语,有时用来喻指楚国国君,有时用来喻比自己,有时用来泛指贤人。这里指楚怀王。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美人,谓怀王也。人君服饰美好,故言美人也。言天时运转,春生秋杀,草木零落,岁复尽矣。而君不建立道德,举用贤能,则年老耄晚暮,而功不成,事不遂也。”迟暮:年老、衰老之意。
不:当为“何不”的省略用法。抚壮:此为扶壮,趁年富力强。扶,趁着……时候,正当……时候。壮,壮年,壮盛可有所作为之年。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年德盛曰壮。”弃秽:舍弃污秽的行为。弃,舍弃,丢弃。秽,污秽的东西,以此比喻恶劣的行为。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弃,去也。秽,行之恶也,以喻谗邪。百草为稼穑之秽,谗佞亦为忠直之害也。”洪兴祖《楚辞补注》指出:“不扶壮而弃秽者,谓其君不肯当年德盛壮之时,并远谗佞也。”
此度:指上文提到的“不抚壮而弃秽”中旧的秽政法度。汤炳正《楚辞类稿》指出:“‘壮’、‘秽’皆代指人臣。……指人君任用善人而舍弃恶人之意。”
骐骥(qíjì其寄):骏马,千里马,这里比喻贤臣。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骐骥,骏马也,比喻贤智。言乘骏马,一日可致千里,以言任贤智而可成于治也。”驰骋(chěng逞):奔跑,这里指骑马奔跑。汪瑗《楚辞集解》认为:“直奔曰驰,横奔曰骋,皆疾足也。”
来:来吧。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来,相召告诫之辞。”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来者,自系引道相招之辞……惟此来则为相呼之发声词,尽可逗读。”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来,引导之辞。”道:引导。汪瑗《楚辞集解》认为:“导,引也。”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道,去声,引导之也。”夫:句中语气助词,无实意。先路:前驱。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路,道也。言己如得任用,将驱先行,愿来随我,遂为君导入圣王之道也。”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先路,前路也。”
昔:古时候,原来。三后:三位君王,指夏禹、商汤、周文王。对三后所指,历来众说纷纭。王船山《楚辞通释》认为三后是楚之先君鬻熊、熊绎、楚庄王。戴震《屈原赋注》认为三后是楚之先君熊绎、若敖、蚡冒。王逸《楚辞章句》、朱熹《楚辞集注》认为三后指夏禹、商汤、周文王。结合本段所讲,均为古代之事,王、朱之说理由较为充足。纯粹:比喻德行完美,形容三后亲贤臣、远小人,道德崇高俊美,没有杂质、没有瑕疵。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至美曰纯,齐同曰粹。”汪瑗《楚辞集解》:“纯、粹皆无一毫驳杂之意。”
固:副词,本来、确实之意。众芳:指下文提到的椒、桂、蕙、茝等芳草,这里比喻众多有才能的人,代指群贤。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众芳,喻群贤也。言往古夏禹、殷汤、周文王之所以能纯美其德,而有圣明之称者,皆举用众贤,使在显职。故道化兴而万国宁也。”所在:汇集、荟萃的地方。
杂:杂聚、汇集。申椒:申地所产的花椒。申,古地名,地理位置在今河南南阳,那里所产的花椒很有名气。朱熹《楚辞集注》认为:“椒,木实之香者。申,或地名,或其美名也。”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申椒,未详,或申地所产之椒。”申椒与菌桂在这里都用来代指贤才。菌桂:香木,桂树的一种。洪兴祖《楚辞补注》指出:“《本草》有菌桂,花白蕊黄,正圆如竹,菌一作箘。其字从竹。”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菌桂,桂之薄卷者。《本草》云,桂菌薄卷若筒,亦名筒菌。”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菌桂,如竹,花白蕊黄,今方家谓之筒桂。”
维:同“唯”,唯一、仅仅的意思。夫:那、彼。蕙茝(chǎi ):两种香草,这里代指贤才。蕙,为一种多花的复瓣兰,属兰科。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蕙,今谓之零陵香。”茝,即上文所提到的白芷。洪兴祖《楚辞补注》指出:“茝,白芷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按茝芷同字,故诸家皆谓茝为白芷。然在《楚辞》书中,茝芷实非一物,吴仁杰辨之极详。”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蕙、茝,皆香草也,以喻贤者。言禹、汤、文王虽有圣德,犹杂用众贤,以至于治,非独索蕙茝,任一人也。故尧有禹、咎繇、伯夷、朱虎、益、夔;殷有伊尹、傅说;周有吕望、旦、散宜生、召、毕。是杂用众芳之效也。”
尧舜:即被后世君王引为为人治世榜样的传说中的圣王唐尧、虞舜。耿介:光明正大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耿,光也。介,大也。”“尧舜所以有光大圣明之称者,以循用天之道,举贤任能,使得万事之正。”
遵道:遵循正确的道路、正确的道理。得路:选择了正确的道路。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路,正也。言尧舜所以能有光大圣明之称者,以循用天地圣明之道,举贤任能,使得万事之正也。夫先三后者,称近以及远,明道德同也。”
何:何等、多么,用来形容桀纣猖披的程度。本句也是状语前置的用法。桀纣:中国历史上有名的因暴政而亡国的君主,即夏桀、商纣。猖披:狂妄放肆。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猖披,衣不带之貌。”洪兴祖《楚辞补注》指出:“《博雅》云,猖披,不带也。”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猖披,行不正貌也。”古人穿衣无扣,而是在衣的右侧开合处,以布带相系,穿衣不系带,可谓狂妄放肆。
夫:句首语气助词,无实意。唯:只,仅仅。捷径:歪路,这里指走歪门邪道。王逸《楚辞章句》曰:“捷,疾也。径,邪道也。”朱熹《楚辞集注》认为:“捷,邪出也。径,小路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捷之义为速,求速达者,辄循邪径以行,故曰捷径。”按《汉书•五行志》所载,有汉代歌谣:“邪径败良田,谗口害善人。”窘(jiǒng冏)步:走投无路,这里比喻夏桀、商纣未走正路,最后落得寸步难行的下场。洪兴祖《楚辞补注》指出:“以不由正道,而所行蹇迫耳。”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窘,急也,言桀纣愚惑,违背天道,施行惶遽,衣不及带,欲涉邪径,急疾为治,故身着陷阱,至于灭亡,以法戒君也。”
惟夫:那些。惟,句首语气助词,无实意。夫,彼,那些。党人:朝中那些结党营私的奸臣。钱杲之《离骚集传》认为:“谓时小人相为朋党者。”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党人,谓靳尚、子兰、郑袖之属。”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党人,张仪、靳尚,内结郑袖,比周惑怀王者。”偷乐:苟且享乐。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偷,苟且也。”
路:这里指政治道路。比喻国家及“党人”的前途。幽昧(mèi妹):黑暗。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幽昧,不明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幽昧而不显明而无一物所见。”险隘(ài爱):危险狭隘,意为结党营私的人走的是一条危险狭隘的道路。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狭隘,喻倾危。言己念被谗人相与朋党,嫉妒忠直,苟且偷乐,不知君道不明,国将倾危,以及己身也。”朱熹《楚辞集注》指出:“险,临危也;隘,履狭也。”
岂:难道、哪里。惮(dàn但)殃:害怕遭受祸殃。
皇舆(yú鱼):国君所乘坐的车子,这里借指楚王朝、楚国国家。败绩:翻车,这里指国家颠覆、灭亡。汪瑗《楚辞集解》指出:“败绩,指车的覆败,以喻君国之倾危也。”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绩,功也。言我欲谏争者,非难身之殃咎也,但恐君国倾危,以败先王之功。”洪兴祖《楚辞补注》认为:“皇舆宜安行于大中至正之道,而当幽昧险隘之地,则败绩矣。”
忽:匆匆忙忙、急急忙忙的样子。奔走以先后:跑前跑后,效力左右。闻一多《离骚解诂》认为“‘忽奔走以先后’承上‘皇舆’言,谓奔走于皇舆之先后也”。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言己急欲奔走先后,以辅翼君者,冀及先王之德,续其迹而广其基也。奔走先后,四辅之职也。《诗》曰:予曰有奔走,予曰有先后。是之谓也。”《尚书•大传》解“四辅”为“四邻”,即“前曰疑,后曰丞,左曰辅,右曰弼”。
荃(quán全):香草,又名溪荪(sūn孙)、石菖蒲,这里代指国君。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荃,香草,以喻君也。人君被服芳香,故以香草为喻。恶数指斥尊者,故变言荃也。”朱熹《楚辞集注》指出:“荃以喻君,疑当时之俗,或以香草更相称谓之辞,非君臣之君也。此又借以寄意于君,非直以小草喻至尊。”以香草喻君,是楚辞中较常见的用法。王船山《楚辞通释》认为,“荃”与“荪”同,应读作“sūn”,可备一说。察:体察、了解。中情:内心。
谗:挑拨离间的话、谗言。齌(jì记)怒:暴怒、盛怒。汪瑗《楚辞集解》指出:“齌怒,言怒气之盛如火也。”也有人认为“齌”应为“齐”。如李善注《文选》、王逸《楚辞章句》、闻一多《楚辞校补》本,都作“齐”。可备一说。另据游国恩《离骚纂义》认为:“齌,唐本作齐……然王逸注为疾,《说文》‘齌,炊餔疾’,二者相应,是王逸所见本必为齌;唐本或因齌齐形近而误,或因齌齐相通而改,其喻怒气之盛因不变也。”
謇謇(jiǎn剪):忠言进谏。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謇謇,忠贞貌也。”朱熹《楚辞集注》认为:“謇謇,难于言也,直词进谏,己所难言,而君亦难听,故其言之出有不易者,如謇吃然也。”为患:造成祸患。汪瑗《楚辞集解》指出:“患,害也。”
忍:忍耐、忍受。汪瑗《楚辞集解》指出:“忍,甘受其害而不辞之意。”舍:放弃、舍弃、停止。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舍,止也。言己知忠言謇謇谏君之过,必为身患,然忠心不能自止,而不言也。”
九天:即上天。传说天有九层,上帝在最高一层。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原上指苍天,使正平之也。夫天明察无所阿私,惟德是辅,惟恶是去,故指之以为誓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此处九字并非实指,与下文九畹、九死之九相类,皆取虚义。九天,犹言至高之天,与《孙子•行篇》所言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其义无别。”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九天,七曜经星及上宗动天。”为正:做证明。“正”通“证”。用来表示对天发誓,指天为证。汪瑗《楚辞集解》指出:“正,古与证通用,如此解更明白。”
灵修:聪明有远见的人,这里指楚怀王。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灵,神也。修,远也。能神明远见者,君德也,故以喻君。”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考本篇言灵修者并下文凡三见,固皆指君言之。……考刘向《九叹•离世篇》云,灵怀具不吾知兮,灵怀其不吾闻。就灵怀之皇祖兮,诉灵怀之鬼神。灵怀曾不吾与兮,即听夫人之谀辞。五言灵怀,皆谓怀王,所谓灵者,与灵修之灵同有神灵之义。按《楚辞》凡事涉鬼神,多以灵言之,若灵巫、灵保、灵氛等。……盖《离骚》作于顷襄王时见放之后,其曰灵修者,是时怀王已死,追溯之称,犹云先王、先帝、先君也。其曰哲王者,正对顷襄而言,犹言今上、圣上也。故一篇之中,前言灵修而后又言哲王也。”可备一说。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灵,善也。修,长也。称君为灵修者,祝其所为善而国祚长也。”
曰黄昏以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此二句疑为后人所加。洪兴祖《楚辞补注》认为:“一本有此二句,王逸无注;至下文羌内怒己以量人,始释羌意,疑此二句为后人所增耳。《九章》(《抽思》)曰:‘昔君与我诚言兮,曰黄昏以为期。羌中道而回畔兮,反既有此他志。’与此语同。”郭沫若《屈原赋今译》也赞同这一观点:“今案洪说极是,当时王逸以后人注抽思二语于侧,传写误为正文,因求文体一致与合韵之故,故加一‘兮’字,而改‘回畔’为‘改路’耳。”
初:起初,开始。成言:约定。洪兴祖《楚辞补注》认为:“成言,谓诚信之言,一成而不易也。”朱熹《楚辞集注》指出:“成言,谓成其要约之言也。”王船山《楚辞通释》说:“原所与怀王成言不传,史称屈平为楚合齐以摈秦。怀王惑于张仪,合秦以绝齐。或谓此欤?”可备参考。
悔遁:背弃诺言。有他:有另外的打算。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言怀王始信任己,与我平议国政,后用谗言,中道悔恨,隐匿其情,而有他志也。”
伤:感伤、哀痛。数化:屡次变化、反复无常,指为人摇摆不定,拿不准主意。数,屡次,数次。化,变化。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化,变化。言我竭忠见过,非难与君离别也。伤念君信用谗言,志数变易,无常操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此言灵修数化者,兼指怀王之内政外交而言,盖深以怀王之不明,胸无定主,致国衰身死为可伤也。”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数,亟也;化,变也。变前约也。”
滋兰:培植香兰。滋,培植、栽培。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滋,莳也。”莳(shì是)是移栽的意思。九畹(wǎn晚):许多亩田地的意思。“九”在这里是虚数。“畹”是古代土地面积单位。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十二亩为畹,或曰田之长为畹也。”另有一说,一畹为三十亩,如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三十亩曰畹。”可备参考。
树:种植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树,种也。”蕙:即前文所提的香草名。百亩:虚指许多亩田地。亩,土地面积单位。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二百四十步为亩。”洪兴祖《楚辞补注》认为:“《司马法》六尺为步,百步为亩。”百亩与前文九畹相对,表示所种兰和蕙面积之大。
畦(qí奇):田垄,这里是名词动用,指一垄一垄地耕种。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畦,共呼种之名。”朱熹《楚辞集注》认为:“畦,陇种也。”留夷:一种香草名,即芍药。揭车:一种香草名。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揭车,亦芳草,一名芞舆。”
杂:间种、套种,这里指在兰蕙之间种植杜衡与芳芷。杜衡、芳芷:均为香草名。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言己积累重善,以自洁饰,复植留夷、杜衡,杂以芳芷,芳香益畅,德行弥盛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此节所云香草,皆喻平日所栽培荐拔与己同志者。”
冀(jì记):希望、希冀之意。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冀,幸也。”峻茂:高大茂盛之意。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峻,茎高也;茂,叶盛也。”
俟(sì四)时:俟,通竢,等待时机。刈(yì义):收割、收获。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刈,获也。草曰刈,谷曰获。言己种植众芳,幸其枝叶茂长,实核成熟,愿待天时,吾将获取收藏,而飨其功也。以言君亦宜畜养众贤,以时进用,而待仰其治也。”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刈,采而用之也。”
萎绝:凋谢、凋落,这里屈原用以指自己受到摧残,在政治上遭到失败。洪兴祖《楚辞补注》指出:“萎,草木枯死也。”伤:损害、受伤的意思。汪瑗《楚辞集解》指出:“伤,损也。言虽萎绝而无损于芳香之质也。”
哀:哀伤、痛心。汪瑗《楚辞集解》指出:“哀,悯惜之意。”众芳:指兰、蕙、留夷、揭车、杜衡、芳芷等众多香草。芜秽:荒芜变质。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秽,蔫坏也。”这里比喻人才被埋没、被浪费。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言己所种众芳草,当刈未刈,蚤有霜雪,枝叶虽早萎病绝落,何能伤于我乎?哀惜众芳摧折,枝叶芜秽而不成也。以言己修行忠信,冀君任用,而遂斥弃,则使众贤志士失其所也。”李光地《离骚经注》认为:“言我昔者有志于为国培植,冀其及时收用。今则不伤其萎绝,而哀其芜秽,虽萎绝,芳性犹在也。芜秽,则将化而萧艾,是乃重可哀也。”
众:党人、小人。汪瑗《楚辞集解》指出:“众,指党人也。”竞进:争相钻营上爬。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竞,并也。”洪兴祖《楚辞补注》指出:“并逐曰竞。”贪婪(lán蓝):贪而不知足。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爱财曰贪,爱食曰婪。”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婪亦贪也。求得不已曰贪;未得而固得之曰婪。”
凭:古楚方言,满的意思。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凭,满也。言虽盛满而所求无厌。”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凭,满也。楚人名满曰凭。言在位之人无有清洁之志,皆并进取,贪婪于财利,中心虽满,犹复求索,不知厌饱者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此处训凭为满,应指气盛而言。……其含义近似今人口语所谓满不在乎之满,以状党人之不厌求索,意气弥盛也。”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凭,恃也。恃君宠以恣行也。”此可备一说。猒(yàn厌):与今人“不厌其烦”之“厌”义同。求索:指对权势财富的追求索取。洪兴祖《楚辞补注》指出:“索,求也。”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求索,苛索君子之疵瑕,而攻击之也。”
羌(qiāng呛):楚方言的发语词。王逸《楚辞章句》曰:“羌,楚人语词也。”洪兴祖《楚辞补注》指出:“羌,楚人发语端也。”恕:揣度、猜测,以己量人谓之恕。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以心揆心为恕。”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贾子《道术篇》,以己量人谓之恕。”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如心,谓之恕。君子之恕,如其心之忠也;小人之恕,如其心之邪也。”
兴心:起意、钩心斗角。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兴,生也。”嫉妒:因别人比自己好而憎恨。戴震《屈原赋注》指出:“党人推己之心度人,而目竭忠进贤者,以为与己相倾,此谗人之所由起兴。”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害贤为嫉,害色为妒。言在位之臣,心皆贪婪,内以其志恕度他人,谓与己不同,则各生嫉妒之心。”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党人贪婪竞进,而又以为贤者亦复如此,故嫉妒之也。”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小人以己之贪,度人之贪,因生嫉妒。”
忽:急急忙忙的样子。王逸《楚辞章句》曰:“忽,急也。”驰骛(wù物):狂奔乱跑,这里指党人上下钻营。汪瑗《楚辞集解》指出:“驰鹜,乱走也。”追逐:指争名夺利。汪瑗《楚辞集解》指出:“追逐,急走也。”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驰骛追逐,指竞进之人言。”
余心:我心里、我想的意思。所急:所追求的、所急切渴求的。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言众人所以驰骛惶遽者,争追逐权贵,求财利也,故非我心之所急。众人急于财利,我独急于仁义也。”
老:年老。汪瑗《楚辞集解》指出:“老者泛言其老耳,不必引《曲礼》七十曰老而拘其数也。”冉冉(rǎn染):形容时光渐渐逝去。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冉冉,岁月流移之貌。……日月逾迈,亦以渐而进行。故古多以冉冉或荏苒况岁月之迁移也。”
修名:长久美好的名声。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修名,长久之名也。”洪兴祖《楚辞补注》曰:“修名,修洁之名也。屈子非贪名者,然无善名以传世,君子所耻。”朱熹《楚辞集注》认为:“修名,长名,或曰修洁之名也。”戴震《屈原赋注》指出“修名犹贤名”。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修名者,美名也。屈子以女自况,故本书凡言修,皆有美义。”可备参考。立:树立。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立,成也。言人年命冉冉而行,我之衰老,将以来至,恐修身建德,而功不成名不立也。《论语》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屈原建志清白,贪流名于后世也。”朱熹《楚辞集注》认为君子“没世而名不称焉,则无为善之实”。
坠露:掉下来的露水。王逸《楚辞章句》指出:“坠,堕也。”
餐:吃的意思。洪兴祖《楚辞补注》认为:“餐,吞也。”落英:落花。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英,华也,言己旦饮香木之坠露,吸正阳之津液。暮食芳菊之落华,吞正阴之精蕊。动以香净,自润泽也。”洪兴祖《楚辞补注》认为:“秋花无自落者,当读如我落其实,而取华之落。”汪瑗《楚辞集解》指出:“夫落者不必自落而后谓之落。采而取之,脱于其枝可谓之落;如取露于木兰之上亦可谓之坠也。若果谓之坠于地,则露岂可饮乎。”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上文惟草木之零落,章句云,零,落,皆坠也。下文及荣华之未落,注云,落,堕也。惟贯薜荔之落蕊,落字,王逸无注,盖以为陨落之义耳。此二句坠露落英,本为对文,词旨显然,无待深求。”可备参考。
苟:只要、如果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指出:“苟,诚也。”其:代指“余情”。信姱(kuā夸):的确美好。信,真正确实的意思。姱:美好。洪兴祖《楚辞补注》指出:“信姱,言实好也,与信芳、信美同意。言我中情实美。”练要:精粹。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练,习事熟也。要,得事之理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练要与信姱对文,信姱为实好,则练要为简练于道也。”戴震《屈原赋注》指出:“练要,精炼要约也。”
长:长期、长时间的意思。 颔(kǎnhàn侃汗):因长期饥饿而面黄肌瘦的样子。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 颔,不饱貌也。言己饮食清洁,诚欲使我形貌美好,中心简练,而合于道要,虽长 颔,饥而不饱,亦何所伤病也。何者?众人苟欲饱于财利,己独欲饱于仁义也。”洪兴祖《楚辞补注》认为:“言我中情实美,又择要道而行,虽颜色憔悴,形容枯槁,亦何伤乎?彼先寇体而后仁义,岂知要者。或曰:有道者,虽贫贱,而容貌不枯,屈原何谓其 颔也?曰:当是时,国削而君辱,原独得不忧乎?…… 颔,食不饱,面黄貌。”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言但求中情美善,而合于要道,虽饮露餐英,面饥色,亦自无害。”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肌而面黄,贫贱之容也。”
擥:合手,持取的意思。擥,同“揽”。王逸《楚辞章句》说:“揽,持也。”木根:泛指香树的根须。
贯:连贯、连接之义。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贯,累也。”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贯,穿连之也。”薜荔(bìlì闭立):香草名,又名木莲,俗名木馒头、凉水瓜,常绿,蔓生植物,缘木缘石蔓延而长。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薜荔,香草也。缘木而生。”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薜荔,蔓生缘古木,叶如碧鳞,结实如瓜,俗谓之木馒头。”蕊:花蕊。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蕊,花心也。言我本持木之本,佩结香草,拾其花心,以表己之忠信也。”洪兴祖《楚辞补注》指出:“花外为萼,内曰蕊。蕊,花须头点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贯之以薜荔之蕊耳。……唯此处之蕊仅指花言。”
矫:举起、拿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说:“矫,直也。”《文选》五臣注:“矫,举也。举此香木以自比。”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矫,反剥之也。”可备一说。菌桂:桂花树枝条。蕙:香草名。洪兴祖《楚辞补注》指出:“《九章》云:捣木兰以矫蕙。”
索:作为动词,搓的意思。洪兴祖《楚辞补注》指出:“《说文》索,草有茎叶,可作绳索。”汪瑗《楚辞集解》指出:索,以手搓绳之名,如宵尔索绹之索。胡绳:一种蔓生的香草,其茎叶可做绳索。王逸《楚辞章句》说:“胡绳,香草也。”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蕙与胡绳可纫索。”汪瑗《楚辞集解》指出:“绳,索也,胡绳,谓延胡索,亦香草名也。” (xǐ洗):形容绳索搓得又长又好的样子。钱杲之《离骚集传》:“ ,索绳条理之貌。”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言己行虽据履根本,犹复矫直菌桂芳香之性,纫索胡绳,令之泽好,以善自约束,终无懈倦也。”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 ,绳垂貌。以木根 茝,以大绳穿薜荔,束缚桂蕙,喻君子之受摧残也。”
謇:句首语气助词,楚方言。与羌同。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謇,语词。通作蹇。”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謇之训,诸家以为语词是也。”洪兴祖《楚辞补注》指出:“謇,又训难易之难,非蹇难之字也。世所传《楚辞》,惟王逸本最古,凡诸本异同,皆当以此为正。”法夫:效法于。汪瑗《楚辞集解》指出:“法者,效其所为也。”前修:前代圣贤。《文选》五臣注:“前修,谓前代修习道德之人。”朱熹《楚辞集注》认为:“前修,谓前代修德之人。”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前修犹前贤也。”
服:用,此为衣食所用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言我忠信謇謇者,乃上法前世远贤,固非今时俗人之所服行也。”洪兴祖《楚辞补注》考证说:“一云,謇,难也,言己服饰虽为难法,我仿前贤以自修洁,非今世俗人之所服佩。”
周:合。不周就是不相容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周,合也。”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同乎人曰周。”今之人:即前文所讲的“党人”、“众”,指世俗小人。
彭咸:因直言谏君而自杀的商朝大夫。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彭咸,殷贤大夫,谏其君,不听,自投水而死。遗,余也。则,法也。言己所行忠信,虽不合于今之世人,愿依古之贤者彭咸余法,以自率厉也。”洪兴祖《楚辞补注》指出:“颜师古云,彭咸,殷之介士,不得其志,投江而死。按屈原死于顷、襄之世,当怀王时作《离骚》,已云:‘愿依彭咸之遗则。’又曰:‘吾将从彭咸之所居。’盖其志先定,非一时忿怒而自沉也。”
太息:叹息。掩涕:掩面垂泪。《文选》五臣注:“太息掩涕,哀此万姓遭轻薄之俗而多屯难。”洪兴祖《楚辞补注》指出:“掩涕,犹抆(wěn吻)泪也。”
民生:人民的生计。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伤己命禄多忧患也。”洪兴祖《楚辞补注》指出:“此原忧世之词。”汪瑗《楚辞集解》指出:“哀人生之多艰与终不察夫人心,人字是屈原自谓也。”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民,人也。原自谓,下民心同。”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民生即人生,本书多以民代人,下文终不察夫民心,相观民之计艰,民好恶其不同;《哀郢》民离散而相夫,皆是也。民生多艰盖指广大楚国人遭遇而言。”诸说可备参考。艰:艰难、不容易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艰,难也。”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艰,险也。”
好:爱好、喜好。汪瑗《楚辞集解》指出:“好,爱好也。”修姱:美好的意思。洪兴祖《楚辞补注》指出:“修姱,谓修洁而姱美也。” 羁(jījī鸡讥):原指马的缰绳和络头,这里用来比喻自己注重自我约束,洁身自好。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言为人所系累也。……为谗人所 羁而系累也。”朱熹《楚辞集注》认为:“ 羁,以马自喻,缰在口曰 ,革在头曰羁。言自绳束不放纵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修姱本为对文,一言其美好,一言其谨饬,皆屈子自谓也。……言己既修美面又自检束,兼容貌动止言之。”
谇(suì岁):谏言、进谏之义。替:废弃,被罢官。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替,亏替之也,谓谗毁也。”戴震《屈原赋注》指出:“言朝告君而夕见废。”
替:此作攻击解。蕙 (xiāng香):里面装有蕙草的香囊。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 ,佩戴也。”
申之:指责我。揽茝:手持芳茝。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蕙茝,皆其所修而取废之具也。”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揽,尽取之也。”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言君所以废弃己者,以余带佩众香,行以忠正之故也。然犹复重引芳茝,以自结束,执志弥笃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盖谓君之废余,既因余以蕙为 ,复因余揽茝为饰,进德修业,执履忠信,若此之甚,能不废乎?”
善:以……为善,爱好。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言己履行忠信,执守清白,亦我心中之所美善也。”
九死:死九次,这里指必死,以死言志。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九死,九死而一生,谓必死也。”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九死,言十有九死,势必不能容也。”悔:后悔、悔恨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悔,恨也。虽以见过,支解九死,终不悔恨。”
灵修:与上文同,指楚怀王。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灵修,谓怀王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灵修指君。”浩荡:原指水面广阔无际,这里代指怀王不思考不辨是非。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浩犹浩浩,荡犹荡荡。无思虑貌也。”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浩荡,放纵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浩荡,法度坏貌。”
不察:不能明辨善恶是非。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不察,不辨其邪贞也。”民心:人心。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言己所以怨恨于怀王者,以其用心浩荡,骄傲放恣,无有思虑,终不省察万民善恶之心,故朱紫相乱,国将倾危也。夫君不思虑,则忠臣被诛;忠臣被诛,则风俗怨而生逆暴,故民心不可不熟察之也。”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君终不能察人之心。”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民心即人心,盖兼善恶而言之,意谓王之不明,故于善者之竭忠尽智,与恶者之邪取害公,举莫之辨也。”
众女:比喻谗臣、小人、党人。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众女,喻党人。”蛾眉:细长而弯曲的眉毛,代指美女,屈原以蛾眉自喻自己是美女,引得其他众女嫉妒。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蛾眉,好貌也。”朱熹《楚辞集注》认为:“蛾眉,谓眉之美好如蚕蛾之眉也。”
谣诼(yáozhuó摇卓):楚方言,造谣污蔑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谣,谓毁也。诼,犹谮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谣诼即造谣中伤之意。”淫:淫邪、淫荡,这里指众女(党人)对美女(屈原)的造谣中伤之词。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淫,邪也。言众女嫉妒蛾眉美好之人,谮而毁之,谓之美而淫,不可信也。”洪兴祖《楚辞补注》指出:“言众女竞为谣言,以谮诉我,彼淫人也。而谓我善淫,所谓恕既以量人。”
固:原来、本来的意思。时俗:世俗之人、庸人。工巧:善于取巧、走捷径。
偭(miǎn免):违背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偭,背也。背去规矩,更造方圆。”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偭,面向也。规矩在前,舍之而自为方圆。所谓改错也。”规矩:古时木匠用来画圆的圆规和画方的直角尺,借以喻指保障国家有序运行的法律法规和制度。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圆曰规,方曰矩。”改错:改变政策、措施。“错”同“措”。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改,更也。错,置也,言今世之工,才知强巧,背去规矩,更造方圆,必不坚固,败材木也,以言佞臣巧于言语,背违先圣之法,以意妄造,必乱政治,危君国也。”
背:违背、违反的意思。洪兴祖《楚辞补注》指出:“背,违也。”绳墨:木匠画直线用的工具,比喻正道。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绳墨,所以正曲直也。”朱熹《楚辞集注》认为:“绳墨,引绳弹墨以曲直者,今墨斗绳是也。”追曲:走邪门歪道,随意歪曲事实。
竞:争着。朱熹《楚辞集注》认为:“竞,争也。”周容:苟合献媚,以阿谀奉承的手段骗取信任。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周,合也。”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周容,比周以求容。”度:法度、行为准则。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度,法也。言人臣之不修仁义之道,背弃忠直,随从枉佞,苟合于世,以求容媚,以为常法,身必倾危而被刑戮也。”洪兴祖《楚辞补注》指出:“偭规矩而改错者,反常而妄作;背绳墨从追曲者,枉道以从时。”朱熹《楚辞集注》指出:“言争以苟合求容,为常法也。”
忳(tún屯)郁邑:忧貌,担忧的样子。邑:通“悒”,忧郁貌,愁闷不安。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忳,徒魂切,积忧也。”洪兴祖《楚辞补注》认为:“忳,闷也。郁悒,忧貌。”王船山《楚辞通释》说:“忳,积忧也。郁悒,与于悒通,读如呜咽。”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忳郁悒者,三字连文为词,本书《悲回风》篇之愁郁郁、穆眇眇、莽芒芒、藐蔓蔓、缥绵绵……三字连绵词甚多,恒以第一字为一义,余二字又为一词,以足上一字之义。故此文忳为忧义,郁悒当与忧义近,而用以重申其意者。合三字以为词义,若可分,若不可分,本书此例正多。又此文以余字,位于句中,盖倒装文法。忳郁悒余侘傺,即余忳郁悒而侘傺之谓也。言非忧郁失志,无聊赖也。其主语不居句首而居句中者,在使句法多变耳。……盖屈子身伤其遭逢不偶,遂至郁悒而侘傺。”侘傺(chàchì差赤):楚地方言,失意不得志的样子。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侘傺,失志貌。侘,犹堂堂,立貌也。傺,住也。楚人名住曰傺。”洪兴祖《楚辞补注》指出:“《方言》云,傺,逗也,南楚谓之傺。”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侘傺,失志无聊而迟立貌。”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侘傺,进退无所据之貌。”
独:孤独。穷困:郁郁不得志、处境艰难。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言我所以忳忳而忧,中心郁悒,怅然住立而失志者,以不能随从世俗,屈求容媚,故独为时人所穷困。”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心忳然郁悒,使余身侘傺无所据者,实困于时使然。”
溘(kè客)死:忽然死去。溘:忽然、马上、立即之意。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溘,犹奄也。”洪兴祖《楚辞补注》指出:“溘,奄忽也。”流亡:随水流去。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意欲淹没,随水去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溘死流亡犹言死于道路、死于沟壑之意。谓弃而漂泊不得安葬也,以穷困之甚。”
此态:指佞臣的苟合献媚之态。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言我宁奄然易体,形体流亡,不忍以中正之性,为淫邪之态。”
鸷(zhì至):凶猛的鸟,如鹗、鹰、鸢与雕等。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鸷,执也。谓能执伏众鸟,鹰鹯之类也,以喻忠正。”汪瑗《楚辞集解》指出:“鸷鸟,雕鹗鹰鸢之属,此取其威猛英杰,凌云摩霄之志,非谓悍厉搏执之恶也。”不群:不与一般的鸟合群,这里指不与小人、党人为伍。朱熹《楚辞集注》认为:“不群,言其执志刚厉,居常特处,不与众鸟为群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不群,言不与众鸟为群也,犹刚正之君子于阘茸之小人也。”
自前世:自古以来,历来如此。固然:原本就是这样。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言鸷鸟执志刚厉,特处不群,以言忠正之士,亦执分守节,不随俗人,自前世固然,非独于今,比干伯夷是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固然,谓理势之必然。”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忠佞殊途,忠之不能容佞,犹佞之不能容忠,如鸷鸟不能与燕雀为群。”
方圜(yuán圆):方枘(ruì瑞)圆凿,即方的榫头(器物两部分利用凹凸相接的凸出的部分),圆的孔。周:相吻合。朱熹《楚辞集注》认为:“周,合也。”
异道:异路,在此为异路人。相安:和平共处、相安无事。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言何所有圆凿受方枘而能合者?谁有异道而相安耶?言忠佞不相为谋也。”朱熹《楚辞集注》认为:“圆凿方枘,不能相合,以其异道,故不能相安,贤者之居乱世,亦犹是也。”
屈心:心里忍受委屈。抑志:压抑自己的情感。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抑,案也。”
尤:原意为过错,这里是责怪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尤,过也。”攘诟(rǎng gòu嚷够):不顾辱骂。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屈心抑志,忍尤攘诟,谓宁愿心志受屈,受罪权势,终不易志改初,以求异道相安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攘,物自外来而取之。诟,耻也,耻自外来而受之,犹物自外而取之,故曰攘诟。”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攘诟,即忍尤意。……凡非其所有之物,因其自来而取之谓之攘。”
伏清白:保持清白。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伏,服也,与上文非世俗之所服义近。伏与服古多通用。伏清白而死直者,谓服膺清白,而死于直道也。”死直:死于正义、正直之道。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言士有伏清白之志,以死忠直之节者。”朱熹《楚辞集注》认为:“宁伏清白而死于直道。”
前圣:与上文前修同义,意为古代贤者。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前世圣王。”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前圣,即前修之云。”厚:嘉许、赞赏的意思。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故前圣所厚礼也。”
悔:后悔、悔恨。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悔,恨也。”朱熹《楚辞集注》认为:“悔,追悔也。”相道:看路,选择道路。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相,视也。”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相,审择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相道者,以视察路途比审择自处之道也。”
延伫:长时间站立的样子,意为迟疑不决。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延,长也。伫,立貌。”朱熹《楚辞集注》认为:“延,引颈也。伫,跂立也。”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延伫,迟回也。”反:返回。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意谓己之决心,伏清白以死直,如此自处,固不失为贞介之操,且为前圣之所厚许;顾吾念之,謇謇之为患,我知之矣,然岂不可以洁身远引,以圆自免于罪戾哉?(下文步马驰丘、退修初服,即申言此意。)是则向之立志孤行,一往不返者,未始不可以改,此所以有延伫将返之意也。”
回:调转。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回,旋也。”朱熹《楚辞集注》认为:“回,旋转也。”复路:走回原路。
及:趁。行迷:误入迷途。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迷,误也。”朱熹《楚辞集注》认为:“迷,惑误也。”未远:尚未很远。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言乃旋我之车,以反故道,反己迷误去之路,尚未很远也。”朱熹《楚辞集注》认为:“言既至于此矣,乃始追恨前日相视道路未能明审,而轻犯世患,遂引颈跂立,而将旋转吾车,以复于昔来之路,庶几犹得及此或误未远之时,觉悟而还归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此章以行路为譬,实悔其初轻出仁而欲将隐去耳,非设言也。下文制芰荷集芙蓉,盖欲辞绂冕之荣,而为隐者之服矣。”戴震《屈原赋注》指出:“前皆言为世所尤,则固行迷之当悔者。此下犹言焉往而不得吾之好修哉,何必遵迷途而不反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离骚》此节所云,亦以示思想之曲折,情感之波澜而已;犹下文设为去国远逝之辞,作用正复相似。”
步余马:即余步马,也就是我遛马的意思。步:慢走、徐行、行走。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步,徐行也。”兰皋(gāo高):长满兰草的水边。皋,水边陆地。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泽曲曰皋。”朱熹《楚辞集注》认为:“泽曲曰皋,其中有兰,故曰兰皋。”
驰椒丘:跑到长有花椒树的山丘上。朱熹《楚辞集注》认为:“丘上有椒,故曰椒丘。”且焉止息:暂时在这里休息下来。焉,在这里的意思。止息,停下来休息。朱熹《楚辞集注》认为:“徐步驰走,而遂止息,必依椒兰,不忘芳香,以自清洁,所谓回朕车以复路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止息,谓停止而偃息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且焉止息者,言聊且于此处止息也。二句设言既不复坚持昔日之志矣,故于回车复路之后,息影岩阿,悠游自得,而亦不失其高洁也。”
进不入:进仕于君前而不被信任、重用。进,进仕于朝廷,进仕于君前。入,纳。不入,不采纳,不被重视。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入,犹纳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进谓仕,退谓隐。进不入者,进而未入也。”离尤:遭遇祸患。离,同罹(lí离),遭受。尤,罪过,祸患。
退:隐退。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退,去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退谓隐也。”复修:重新修整。汪瑗《楚辞集解》指出:“复修,重整也。”初服:当初未当官时的服饰,比喻初衷,原来的志趣、品德。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言己诚欲遂进,竭其忠诚,君不肯纳,恐重遇祸,故将复去,修吾初识清洁之服也。”朱熹《楚辞集注》认为:“进既不入以离尤,则亦退而复修吾初服耳。”汪瑗《楚辞集解》指出:“初服,土服也,下文所言衣裳冠佩之类是也。屈原恐进而遇祸,故退修初服也。此服字要实看,谓芰荷之衣,芙蓉之裳及高冠长配,乃未进仕之初之所服者,因筮仕而释之;今又将辞黻冕之荣,而重新整治向时之所服者,以复其初也。”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初服,未仕时之服也。”
制:剪裁。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制,裁也。”芰(jì计)荷:菱叶与莲叶。芰,菱。荷,莲。楚地方言。衣:指现代汉语中的上衣。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上曰衣。”
集:采集,收集。芙蓉:荷花。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芙蓉,莲华(花)也。上曰衣,下曰裳。言己进不见纳,犹复制裁芰荷,集合芙蓉,以为衣裳,被服愈洁,修善益明。”裳:古代汉语中下身所穿叫裳。
不吾知:“不知吾”的倒文。“不知吾”意即不了解我,是楚辞的常见用法。下文“国无人莫我知兮”的“莫我知”,也是这种用法。其亦已兮:那就算了吧。已:止,罢了。与下文“已矣哉”意思相同。
信芳:确实美好,真正芳洁。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信芳犹信姱之意,芳指香洁,承上荷衣蓉裳而言。”
高:形容词做动词用,意思是加高。岌岌(jí及):高耸的样子。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岌岌,高貌。”
长:用法同上文中的“高”,加长的意思。佩:玉佩,佩带。朱熹《楚辞集注》认为:“佩,玉佩。”陆离:其意有二:一为参差状,一为长长状,这里是长而美好的样子。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陆离,犹参差,众貌也。言己怀德不用,复高我之冠,长我之佩,尊其威仪,整其服饰,以异于众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陆离,参错美好之貌。”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陆离,光耀也。”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陆离,灿烂之貌。”戴震《屈原赋注》指出:“高冠长佩,即《涉江》所云余幼好此奇服,年既老而不衰也,以寓从吾所好之意。”
芳:芳香、美好的东西。泽:古为汗衣,引申为污浊、腐臭的意思。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杂饭曰糅,己之才美,虽杂糅于小人,唯昭然之质,犹未亏损。”王船山《楚辞通释》说:“泽,垢腻也。……清浊杂处,昭志自全。”郭沫若《屈原赋今译》云:“今案《毛诗•秦风》:‘子曰无衣,与子同泽。’郑注:‘泽,亵衣也,近污垢。’即此泽字之义。”杂糅(róu柔):掺和、混杂在一起。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揉,杂也。”芳泽杂糅比喻贤臣与佞臣共处朝廷。
唯:独,只。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唯,独也。”昭质:光明磊落的品质。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昭,明也。”戴震《屈原赋注》指出:“昭质,谓明洁之质。”亏:亏损,损伤。未亏,没有损伤。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亏,歇也。言我外有芬芳之德,内有玉泽之质,二美杂会,兼在于己,而不得施用,故独保明其身,无有亏歇而已,所谓道行则兼善天下,不用则独善其身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未亏,无损也。”
忽:疾、速度快。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忽,疾貌。”反顾:回头来看。汪瑗《楚辞集解》指出:“反顾,回首而视也。”游目:纵目远望,放眼远望。汪瑗《楚辞集解》指出:“游目,谓纵目以流观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反顾游目,义本相承,言回顾而又纵目瞻眺,以摄起下句往观四荒。”
往观:远去观览,往远处去观光。四荒:四面遥远的地方。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荒,远也。言己欲进忠信,以辅事君,而不见省,故忽然反顾而去,将遂游目往观四荒之外……”朱熹《楚辞集注》指出:“言虽己回年反服,而犹未能顿忘此世,故复反顾,而将往观乎四方绝远之国……”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四荒,举天下而言。”
缤(bīn宾)纷:繁盛而交杂的样子。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缤纷,盛貌。”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缤纷,多貌。”繁饰:繁多的装饰。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繁,众也。”
菲菲(fēi非):香气浓郁。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菲菲,犹勃勃,芳香貌也。”王船山《楚辞通释》指出:“菲菲,香远飘也。”弥(mí迷)章:更加显著。弥,愈。“章”,同“彰”,明显。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章,明也。言己虽然之四方荒远,犹整饰仪容,佩玉缤纷而众盛,忠信勃勃而愈明,终不以远故改其行。”朱熹《楚辞集注》指出:“佩服愈盛而明,志意愈修而洁也。”
民生:人生的意思。各有所乐:各有所好。乐,喜好,爱好。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乐,喜好也。”
好修:爱好修饰,比喻加强自己的道德修养。常:经常。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言万民禀天命而生,各有所乐,或乐谄佞,或乐贪淫,我独好修正直以为常行也。”朱熹《楚辞集注》指出:“言人生各随气习有所好乐,或邪或正,或清或浊,种种不同,而我独好修为常。”
体解:肢体分解,即车裂,古代的一种酷刑。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体解,支裂之也。”王船山《楚辞通释》说:“体解,谓被刑支解。”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体解应释为支解,泛指为死,不足以显其意气。”
惩(chéng呈):警戒。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惩,艾也。言己好修忠信以为常行,虽获罪支解,态犹不艾也。”朱熹《楚辞集注》指出:“虽从此获罪于世,至于屠戮支解,终不惩创而悔改也。”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言己体受忠直之性,虽数为馋人所惩艾而心终不移易也。”本句的意思是说惩罚是吓不倒我的,我不会放弃自己高洁的志向。
女媭(xū须):传说为屈原的姐姐。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女媭,屈原姊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女媭为楚人妇女之通称……观《史记•高后记》太后女弟吕媭,又《陈丞相世家》樊哙乃吕后弟吕媭之夫,则汉初楚人因以媭为妇女之名(高祖、吕后、樊哙、吕媭皆故楚人),而非专以称姊明矣。……此处必以女媭为言者,因屈子常托美人以自喻,故假设有人责劝之亦当托为女性,此亦犹上文嫉余蛾眉者之必为众女也。又以责劝之态度、内又深有关切之情也。”诸说可备参考。婵媛(chányuán婵元):相连,引申为关切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婵媛,犹牵引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婵媛者,盖啴咺之借字。《方言》,凡怒而嘻噫……谓之啴咺。疑即此文婵媛之义。盖上言怒而下言牵引也。”朱熹《楚辞集注》指出:“婵媛,眷恋牵持之意。”王船山《楚辞通释》说:“婵媛,婉而相爱也。”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婵媛,眷恋意。”
申申:反复不断,重复多次,等于唠唠叨叨。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申申,重也。”王船山《楚辞通释》说:“申申,重言也。”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申申,繁絮貌。”詈(lì利):责骂,责难。王船山《楚辞通释》说:“詈,责也。”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言女媭见己施行不与众合,以见流放,故来牵引,数怒重詈我也。”予:同余,我。屈原自称。
曰:主语是女媭。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曰,女媭词也。”王船山《楚辞通释》说:“曰者,所责之辞。”
鲧(gǔn滚):尧时的大臣。婞(xìng幸)直:刚愎,倔强。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婞,很也。”亡身:即忘身,忘记自身,不顾自身。这里是不顾个人安危的意思。
终然:终于的意思。殀(yāo夭):今简写为“夭”,解为夭遏(è厄)、死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蚤(同早)死曰殀。”王船山《楚辞通释》说:“不以考终曰殀。”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不尽天年谓之殀。”羽之野:羽山的郊野。羽山传说在东海之滨。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言尧使鲧治洪水,婞很自用,不顺尧命,乃殛之羽山,死于中野。女媭比屈原于鲧,不顺君意,亦将遇害也。”
汝:你,女媭称屈原。博謇(jiǎn简):在各方面都尽言直谏。博,多方,广泛,引申为过盛。謇,直言,直谏。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女媭数谏屈原,言汝何为独博采往古,好修謇謇,有此姱异之节。不与众同,而见憎恶于世也。”朱熹《楚辞集注》指出:“博謇,谓广博而忠直。”王船山《楚辞通释》说:“博,过其幅量之谓。犹言过也。”
姱节:美好的节操。朱熹《楚辞集注》指出:“姱节,姱美之节也。”
(cí瓷):草多的样子。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 ,蒺藜也。”菉(lù录):草名,又叫王刍、淡竹叶。朱熹《楚辞集注》指出:“绿,王刍也。”王船山《楚辞通释》说:“菉,王刍,叶似竹开碧花,草本谓之鸭脚步,欲呼竹叶菜。”葹:草名,即苍耳。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葹,枲(xǐ徙)耳也。”王船山《楚辞通释》说:“葹,枲耳,苍耳也。”本句的意思是说别人室内堆积的是普通杂草。盈室:堆满房子。朱熹《楚辞集注》指出:“盈室,喻满朝也。”
判:分别,区别,别异。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判,别也。”独离:与众不同。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女媭言众人皆佩 、菉、枲耳,为谗佞之行,满于朝廷,而获富贵,汝独服兰蕙,守忠直,判然离别,不与众同,故斥弃也。”王船山《楚辞通释》说:“离,弃也。言汝独别异,不佩服之。”戴震《屈原赋注》指出:“菉葹喻众人之所尚,原独判然舍弃之。”
众:言众人对我误会。汪瑗《楚辞集解》指出:“众,举一世而言也。”户说:挨家挨户地解释。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户说,人告。”朱熹《楚辞集注》指出:“众人不可户户而说。”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户说,户户而说以剖明己心也。”
余:咱们,我们。说话人把自己包括进去,表达话语的中肯,感情的真挚。王船山《楚辞通释》说:“察余之余,代原自称。”中情:本心。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屈原外困群佞,内被姊詈。知世莫识,言己之心志所执,不可户人告,谁当识我之中情之善否也。”
世:世人,世俗之人。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世俗之人。”并举:相互抬举、吹捧。并,相当于现代汉语中的都、皆。好朋:喜欢成群结党。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朋,党也。”
茕(qióng穷)独:孤单、孤独,这里是孤傲的意思。茕,无兄弟;独,无子。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茕,独也。”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茕,苦也。”不予听:不听予的倒文,不听予即不听我的话。予,女媭自谓。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女媭谓人皆好朋,汝何茕苦独处,而不听我言。”
依:依照,遵循。汪瑗《楚辞集解》指出:“依,遵也。”节中:折中、不偏不倚。节,调节,节制。中,中情。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节,犹制也。”
喟(kuì溃):叹息。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喟,叹也。”王船山《楚辞通释》说:“喟,叹其不然之辞。”凭:满,指愤懑。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喟然舒愤懑之心。”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凭者,恚满盛气之貌。”历兹:经历至此,经历到此种不幸。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历,数也。兹,此也。言己所言皆依前代圣王之法,节气中和,喟然舒愤懑之心,历数前世成败之道而为作此词也。”朱熹《楚辞集注》指出:“历,经历之意。”王船山《楚辞通释》说:“历兹,谓涉历此世。”
济:渡水。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济,渡也。”沅湘:沅江、湘江,都在今湖南省境内,流入洞庭湖。南征:南行,向南方去。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征,行也。”
重华:帝舜的名字。相传虞舜葬在湖南宁远的九嶷山,在沅江和湘江之南,所以屈原向重华陈词要向南渡过沅江和湘江。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重华,舜名也。《帝系》曰,瞽叟生重华,是为帝舜;葬于九疑山,在沅湘之南。”朱熹《楚辞集注》指出:“重华,舜号也。”陈词:陈志,诉说心底的话。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舜葬九疑,在苍梧郡,故原欲就而陈词,伤世人莫己知也。”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因女媭之言而自疑,故就前圣以正之。又以鲧为舜所殛,而九疑于楚为近,故正之于舜也。”
启:传说为夏禹的儿子,继禹为君,创建了夏王朝。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启,禹子也。”九辩、九歌:古乐曲名。传说都是夏启从天帝那里偷到人间的。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九辩、九歌,禹乐也。言禹平治水土伊有天下,启能承先志,绩叙其业,育养品类,故九州之物,皆可辩数,九功之德,皆有次序而可歌也。左氏传曰:六府三事,谓之九功,九功之德皆可歌也左。水火金木土谷,谓之六府,正德、利用、厚生,谓之三事。”戴震《屈原赋注》指出:“言启作九辩、九歌,示法后王,而夏之失德也,康娱自纵,以致丧乱。”可备参考。
夏:指夏启。汪瑗《楚辞集解》指出:“夏,禹有天下之号。”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然窃谓夏者,谓夏王也,犹下文不言文武,而言周也。上言启而下言夏,变词以避复耳。……以夏康连文为指太康,试问娱以自纵,又复成何文法?观下文羿淫游以佚畋,不曰后羿淫以佚畋;日康娱而自忘,亦不曰浇娱而自亡,如此之类,尤难缕述。则知屈子辞例凡以而等连词,其上下曾用同一字数之词配之(通常皆用两字为一词),从无上下参差其词者,然后断知此文康娱为一词,不属上为夏康自纵二字,则承足康娱之义者也。”康娱:寻欢作乐。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娱,乐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康娱,犹言逸豫也。”戴震《屈原赋注》指出:“康娱二字连文,篇内凡三见。”自纵:放纵自己,无所约束。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纵,放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纵,放恣也。”
不顾难:看不到未来的祸难。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不顾患难。”图后:为未来做打算。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图,谋也。……不谋后世。”
五子:夏启的五个儿子。郭沫若《屈原赋今译》指出:“武观即《书》逸篇五子之歌(今存者乃梅赜伪本),亦即本节所出之五子。……五武音同字通,实一人,非五人。五子误为五人,其事甚古。”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五子者,即五观,亦即武观,启之奸子,非伪古文所谓作歌述禹戒者。……盖屈子《离骚》、《天问》中所引古事,多与《纪年》、《逸书》、《山海经》等书相应。此条所云,即述启之荒乐,而不顾其后,以致起五观叛乱之事也。……盖五观内乱是一事,《竹书》、《楚辞》所述是也。羿距太康及昆弟五人须洛汭,又自一事,《左传》、《书序》所述是也。”用失乎:应为用夫或用乎,因之的意思,“失”字为衍文,应删去。用,因。郭沫若《屈原赋今译》指出:“余意失字实夫字之伪,盖古本一作夫,一作乎,作夫者伪为失,后录书者遂合二本而成为此语。”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失字断为衍文无疑。”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言夏王太康不遵禹、启之乐,而更作淫声,放纵情欲,以自娱乐,不顾患难,不谋后世,卒以失国。兄弟五人,皆居于闾巷,失尊位也。《尚书》序曰,太康失国,昆弟五人,须于洛汭,作《五子之歌》,此佚篇也。”家巷(hòng哄):即家讧。家巷,就是内讧,内部斗争。
羿(yì义):即后羿,传说是夏代有穷国的君主,射箭能手,曾起兵推翻夏启儿子太,夺取夏的政权。淫游:无节制地游乐。淫,过度,过分。汪瑗《楚辞集解》指出:“淫,过也。无事而漫遨曰游。”佚(yì意):放纵,放荡。汪瑗《楚辞集解》指出:“佚,纵恣也。”畋(tián田):打猎。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畋,猎也。”
封狐:大的狐狸,泛指大野兽。这里是用来影射后羿好色淫乱。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封狐,大狐也。言羿为诸侯,荒淫游戏,以佚田猎,又射杀大狐,犯天之孽,以亡其国也。”
乱流:淫乱之流、淫乱之徒。王船山《楚辞通释》说:“横流而渡曰乱流,言不顺理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犹言纂乱之徒也。”鲜终:没有好下场、很少有好下场。鲜,少;终,结果,下场。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鲜,少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鲜终,谓少有得善其终也。”
浞(zhúo浊):人名,即寒浞,相传是后羿的相,因贪恋后羿之妻的美貌,勾结羿的家臣逢蒙把羿杀死,强占了他的妻子。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浞,寒浞,羿相也。”贪:贪取,霸占。厥家:他的家室,即指后羿的妻子纯狐。厥,与其同义;家,家室,妻室。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妇谓之家。言羿因夏衰乱,代之为政,娱乐畋猎,不恤民事,信任寒浞,使为国相。浞行媚于内,施赂于外,树之诈愚而专其权势。羿畋将归,使家臣逢蒙射而杀之,贪取其家,以为己妻。”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言浞娶于纯狐氏女,眩惑爱之,遂与浞谋杀羿也。”
浇(ào傲):通奡(ào傲),人名,过浇,寒浞之子。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浇,寒浞子也。”被服:即披服,引申为具有、依仗的意思。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力之在身,犹衣之被体,故以被服言之。”强圉(yǔ语):强暴有力。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强圉,多力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浇绝有力,故云被服强圉。……被服强圉者,犹云负此绝人之力也。”本句的意思是说寒浇自持身强体壮。
纵欲:放纵情欲。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纵,放也。”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纵欲,如淫于女岐之类。”不忍:无节制、过度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不忍其慾。”戴震《屈原赋注》指出:“不忍,谓不能自止其欲也。”
日:整天、每日、天天。自忘:得意忘形、忘乎所以的意思。王船山《楚辞通释》说:“自忘,忘其身之危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康娱自忘,即上文康娱自纵之意。”
厥首:他的头颅,指浇的头。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首,头也。”用夫:因而。颠陨:坠落、落地。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自上下曰颠。陨,坠也。言浇既灭杀夏后相,安居无忧,日作淫乐,忘其过恶,卒为相子少康所诛,其头颠陨而坠地。自此以上,羿浇寒浞之事,皆见于《左氏传》。”
夏桀:夏代亡国的暴君。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桀,夏之亡王也。”常违:违背常理、反常。朱熹《楚辞集注》指出:“违,背也,言背道也。”
遂焉:终然,终于。遂,竟。逢殃:遭遇祸殃。据《史记•夏本纪》载,夏桀被商汤放逐于南巢(今安徽巢县附近),因而亡国。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殃,咎也。言夏桀上背于天道,下逆于人理,乃遂以逢殃咎,终为殷汤所诛灭。”朱熹《楚辞集注》指出:“逢殃,为汤所放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遂焉逢殃者,言毕竟遭放代之咎也。文义与上文终然殀乎羽之野同。”
后辛:商纣王。后,君;辛,纣名。纣是谥号。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后,君也;辛,殷之亡王纣名也。”之:使用。菹醢(zūhǎi祖海):古代一种酷刑,把人剁成肉酱,这里用来指纣王残杀比干梅伯之事。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纣……杀比干剖其心……”
殷宗:殷代的宗祀,即商朝。用而:同用夫,因之,因而。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用,犹以也。”不长:不长久。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言纣为无道,杀比干,醢梅伯,武王杖黄钺,行天罚,殷宗遂绝,不得长久也。”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殷宗以此遂绝,不长久。”
汤禹:指商汤和夏禹。俨(yǎn演):严肃、认真、小心谨慎的意思。王船山《楚辞通释》说:“俨,庄恪也。”祗(zhī枝):恭敬。祗敬,恭恭敬敬。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祗,敬也。”
周:指周代文王、武王等君主。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周,周家也。”论道:谈论治国之道。朱熹《楚辞集注》指出:“讲论道义。”莫差:没有差错。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差,过也。”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莫差,无差失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莫差,谓讲论治道而无有一毫之差错也。”
举贤:选拔、推荐贤才。授能:授权、重用有才能的人。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言三王选士,不遗幽陋,举贤用能,不顾左右。”
循:遵循,遵守。绳墨:规矩、法度。颇:偏差、错误。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颇,倾也。言三王选士,不遗幽陋,举贤用能,不顾左右,行用先圣法度,无有倾失,故能绥万国安天下。”朱熹《楚辞集注》指出:“举贤才,遵法度,而无偏颇。”
皇天:上天。私阿:偏私,偏袒。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窃爱为私,所私为阿。”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偏爱为私,徇私为阿。”
民德:人的品德。错:同“措”,设置,安排。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错,置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错者,犹布置安排之谓。”辅:扶助、辅佐。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辅,佐也。言皇天神明,无所私阿,观万民之中有道德者,因置以为君,使贤能辅佐,以成其志。故桀为无道传与汤,纣为淫传与文王。”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盖二语只言有德之君,天必从而助之,俾其国祚绵延。上文禹汤文武,下文之圣哲是也。言外有不道之君,必不能久享其国之意,如上云逢殃之桀,覆宗之纣是也。”
维:同唯,唯独,只有。汪瑗《楚辞集解》指出:“维,独也。”圣哲:指古代有德有才的帝王。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哲,智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圣哲以人而言。”茂行:盛德广大的行为。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茂,盛也。”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茂行,美行也。”
苟得:才能够。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苟,犹庶几也。”王船山《楚辞通释》说:“苟,乃也。”用:享用,享有。汪瑗《楚辞集解》指出:“用,犹有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用,犹言享有也……盖言有茂行之圣哲,乃真能享有天下也。”下土:国土,即天下。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下土,谓天下也。”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下土,下土之人也。”
瞻前:观察前世。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瞻,观也。”顾后:预瞻后世。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顾,视也。”朱熹《楚辞集注》指出:“前谓往昔之是非,后谓将来之成败。言瞻前顾后,则人事之变尽矣。”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前谓古也,后谓今也。”
相(xiàng象)观:观察、了解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相,视也。”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相,亦观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相者,视之审也。观者,视之周也。”计极:衡量事物的标准。计,计算,衡量;极,终极,标准,准则。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极,标准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盖计极者,及极计。……犹言极则。此承上言,览察往古兴亡之事,以推断成败之极则。”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言前观汤禹之所以兴,顾视桀纣之所以亡,足以观察万民忠佞之谋,穷其真伪也。”
非义:这里指不义,无义之人。用:为、做的意思。
非善:不善,不善之人。服:行、做的意思。朱熹《楚辞集注》指出:“唯义可,唯善为可行也。”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义乃可用于世,善乃可服于人,古今必然。”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服,服事也。言世之人臣,谁有不行仁义而可任用,谁有不行信善而可服事者乎?言人非义则德不立,非善则行不成。”
阽(diàn电):濒临危险。这里是使动用法,使……临近危险。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阽,犹危也。”危死:面临死亡的危险,这里指险些死去,几乎死去。朱熹《楚辞集注》指出:“危死,言几死也。”
览:回想、回顾的意思。余初:我最初的志向。初,初衷,本心。汪瑗《楚辞集解》指出:“初,初志也。言虽阽余身而置于险难之中,死亡之地,然反观内察其己之初志,适得吾心之所善,而终未尝有一毫怨恨之悔意也。”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言己正言危行,身将死亡,尚观初世伏节之贤士,我志所乐,不悔恨也。”
量(liáng凉):测量,度量。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量,度也。”凿:木工所凿的孔,器物上的穿孔,俗称榫(sǔn笋)眼。正:削正、做好。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正,方也。”朱熹《楚辞集注》指出:“正,谓审其正而纳之也。”枘(rùi锐):木楔、榫头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枘所以充凿,言工不量度其凿,而方正其枘,则物不固而不破矣。臣不度君贤愚,竭其忠信,则被罪过而身殆也。”
前修:前代贤人。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言工不量度其凿而方正其枘,则物不固而木破矣。臣不度君贤愚,竭其忠信,则被罪过,而身殆矣。自前世修名之人,以获菹醢,龙逢、梅伯诸人是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前修指往古之忠臣义士也。”
曾:同“增”,愈加、不断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曾,累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曾作层,重累不己之意。”歔欷(xūxī虚希):哭泣的声音。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歔欷,哀泣之声也。”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歔欷,短息也。”戴震《屈原赋注》指出:“歔欷,悲者口鼻出气。”郁邑:烦恼、烦忧、苦闷。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郁邑,忧也。”
时之不当:生不逢时。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自哀生不当举贤之时,而值菹醢之世也。”
茹蕙:柔软的香草。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茹,柔耎(软)也。”
霑:即沾(zhān占),浸湿。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霑,濡(rú如)也。”襟:衣襟。这里指衣的前襟,即胸襟。浪浪(láng狼):水流不止的样子,这里比喻泪流不止。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浪浪,流貌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浪浪与悢悢同。……此承上言生不逢时,故不禁哀感涕泣,涟洏而不能自已也。”
敷(fū夫)衽(rèn认):铺开衣襟。敷,铺开。衽,衣襟,指长袍前下摆。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敷,布也。衽,衣前也。”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衽,衣衽,掩裳际者,跪则敷布于左右。”陈辞:指上文中向重华陈述己志。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陈词,即上所陈于重华之词。”
耿:光明、明亮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耿,明也。”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耿,光也。”戴震《屈原赋注》指出:“耿,犹昭也。”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论说治道明白也。”中正:正道。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言己上睹禹汤文王修德以兴,下见羿浇桀纣行恶以亡,中知龙逢比干执履忠直,身以菹醢,乃长跪布衽,俯首自念,仰诉于天,则中心晓明,得此中正之道。精合真人,神与化游。故设乘云驾龙,周历天下,以慰己情,缓忧思也。”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中正,理之不偏邪者。”这里比喻自己因得圣人之道而心里明亮。
驷(sì四):古代权贵用四匹马拉车,四匹马为驷。这里作动词用,驾的意思。汪瑗《楚辞集解》指出:“驷,犹乘也。”玉虬(qiú求):佩戴玉饰的一种无角的龙。驷玉虬是以玉虬为马。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有角曰龙,无角曰虬。”王船山《楚辞通释》说:“玉虬,白龙。”鹥(yì义):凤凰的别称。
溘(kè克):突然的意思。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此溘字亦形容上征之速。”埃风:带有尘埃的大风。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埃,尘也。言我设往行游,将乘玉虬,驾凤车,掩尘埃而上征去。离世俗远群小也。”上征:飞上天。征,飞。朱熹《楚辞集注》指出:“……埃风忽起,而余遂乘龙跨凤以上征也。然此以下,多假托之词,非实有是物与是事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溘埃风余上征者,盖亦倒句,言余霎时飚举,随埃风而上征于天也。……此下大抵皆想象之词。”
发轫(rèn刃):打开车闸,启程的意思。发,举起,打开。轫,停车时用来阻止车轮转动的木头,行车时先把轫移开,所以“发轫”引申为动身、启程的意思。苍梧:山名,在今湖南省宁远县东南,传说是舜帝葬的地方,即九嶷山。
县圃:即悬圃,神话传说中的地名,在昆仑上。县,通“悬”。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县圃,神山也。在昆仑之上。《淮南子》曰:昆仑、县圃,维乃通天。言己朝发帝舜之居,夕至县圃之山,受道圣王,而登神明之山。”
少留:稍事休息。灵琐:指神境的大门。灵,神灵。琐,门扇上雕刻的花纹,代指门。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灵,神之所在也。琐,门有青琐也。言未得入门,故欲小住门外。”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山海经》曰,昆仑山帝之下都,面有九门百神之所在,今先经过昆仑之县圃,仙人所居,拟暂留驻,而时已晚,恐稽其曼曼修远之程途,而不能上下求索耳。……唯屈子为此想象之词,所言者神灵之居,宜读灵如字。”
忽忽:匆匆、很快的意思。
羲(xī希)和:神话传说中的人物,给太阳驾车的人。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羲和,日御也。”弭(mǐ米)节:缓行。弭,停止。节,鞭、车行的节度,即速度。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弭,按也。按节,徐步也。”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弭,止也。节,行车进退之节。”
崦嵫(yānzī烟兹):神话中的山名,传说中的太阳落山的地方。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崦嵫,日所入山也,下有蒙水,水中有虞渊。”迫:迫近,接近。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迫,附也。……欲令日御按节徐行,望日所入之山,且勿附近,冀及盛时遇贤君也。”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言使望日所入之山而弗附近,日薄崦嵫,是忽忽暮矣,故屈子令日御勿邃薄之,冀稍延景光,以便上下求索也。”
曼曼:同漫漫,长远、遥远的样子,形容道路漫长。修远:长远。修,长。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修,长也。”
上下:上下左右,到处。求索:寻找,寻求。即寻求真理、答案,比喻寻求贤君。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言天地广大,其路曼曼,远而且长,不可卒至,吾方上下左右,以求索贤人,与己合志者也。”朱熹《楚辞集注》指出:“求索,求贤君也。”
饮(yìn印):给牲畜水喝,这里是使动用法,让……喝水的意思。马:这里用马代指座驾,指上文提到的驾凤车的玉虬。咸池:神话中太阳出来时洗澡的天池。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咸池,日浴池也。”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咸池,星名,盖天池也。”
总:系结,打结,系上。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总,结也。”辔(pèi配):指虬、鹥身上的缰绳。扶桑:神话中的一种树名,长在日出的东方。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扶桑,日所拂木也。《淮南子》曰:日出旸谷,浴乎咸池,拂于扶桑。爰始将行,是谓胐明。言我乃往至东极之野,饮马于咸池,与日俱浴,以洁己身。结我车辔,于扶桑,以留日行,幸得不老,延年寿高大也。”
若木:神话传说中的一种树,据说生长在日落的西方。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若木在昆仑西极,其华照下地。”拂日:拂拭太阳,使它更加明亮。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拂日者,拭之使益明也。……言但使羲和弭节,尚恐其行难缓,故又身就日所浴所出之处,而拂拭其光。”屈原复注:“日夕无光,拂拭之使明也。”
聊:暂且,姑且。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聊,且也。”逍遥:悠然自得,用来形容无所拘束,从容自得的样子。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逍遥,相羊,皆游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逍遥相样,皆从容自得之貌,言既使日倒行,则时光未促,可以从容不迫,以求索也。”相羊:徘徊逗留的意思,同徜徉(chángyáng常阳)。洪兴祖《楚辞补注》认为:“相羊,犹徘徊也。”
望舒:神话传说中给月亮驾车的人。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望舒,月御也。”先驱:先锋,开路先锋。洪兴祖《楚辞补注》认为:“《史记•周本纪》云,百夫荷罕旗以先驱,颜师古云,先驱,导路也。李善云,先驱,前驱也。”
飞廉:神话传说中的风神。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飞廉,风伯也。风为号令,以喻君命,言己使清白之臣如望舒,先驱求贤,使风伯奉君命于后,以告百姓。飞廉、风伯,神名也。或曰,驾乘龙云,必假疾风之力,使奔属于后也。”奔属(zhǔ主):跟随在后面奔跑。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奔属,奔而相连属也。”王船山《楚辞通释》说:“奔属,疾趋相连属也。”
鸾(luán栾)皇:鸾鸟凤凰。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鸾皇,亦鸾之雌也。”先戒:先行警戒,在前面警戒开道。汪瑗《楚辞集解》指出:“戒谓戒严其道,先戒犹先驱也。”
雷师:神话传说中的雷神。洪兴祖《楚辞补注》认为:“《春秋合诚图》云,轩辕主雷雨之神。”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雷师,雷神也。……雷师主号令……”未具:没有准备好。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雷为诸侯,以兴于君。言己使仁智之士如鸾皇,先戒百官,将往适道,而君怠惰,告我严装未具。”汪瑗《楚辞集解》指出:“具,备也,指车架而言。告以未具,正言其将具而尚未具,非不备之谓也。”王船山《楚辞通释》说:“雷师未具,其言其情之迫也。”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具,备也。使凤之佐匹前戒,而雷师犹谓使未备,故又使凤鸟亲行而诸神毕至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必以雷师言者,为号令一发,即便启行。今雷师告以未具,意若曰,行装尚未部署停当,且稍待耳。此文章之顿挫,非有托辞阻止之意也。”
凤鸟:总指上文的鹥和鸾鸟等灵鸟。朱熹《楚辞集注》认为:“凤,灵鸟也。”飞腾:飞驰。汪瑗《楚辞集解》指出:“腾,飞之速也。”
继之以日夜:夜以继日,日夜兼程。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言我使凤鸟明智之士飞行天下,以求同志,续以日夜冀相逢遇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因雷师告之以未具,故复使凤鸟飞腾以催促也。继之以日夜,谓使凤鸟日夜并进也。”
飘风:旋风,回风。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回风为飘,飘风,无常之风,以兴邪恶之众也。屯其相离,言不与己和合也。”屯其相离(lì丽):聚合附着之义。屯,聚合。离,附着的意思。王船山《楚辞通释》说:“屯,聚也。离,丽也,附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飘风屯其相离者,谓上征于天,天高风急,聚于太空,紧相追逐,如附丽于车架然也。”
帅:通“率”,率领的意思。汪瑗《楚辞集解》指出:“帅,统而帅之也。盖飘风起而云霓为所驱逐,若有帅之者,虽为寓,亦自有意。”云霓(ní泥):彩虹,一种雨后的自然现象,是由日光折射雨点而形成的一种云气。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云霓,恶气也。以喻佞人。”洪兴祖《楚辞补注》指出:“郭氏(郭璞)云,雄曰虹,谓明胜者;雌曰霓,谓暗微者。虹者,阴阳交会之气,云薄漏日,日照雨滴,则虹生。”御:迎接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御,迎也。言己使凤鸟往求同志之士,欲与俱共事君,反见邪恶之人相与屯聚,谋欲离己。又遇佞人相帅来迎,欲使我变节以随之也。”
纷总总:指云霓越聚越多的样子。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纷,盛多貌,总总,犹僔僔,聚貌。”离合:忽离忽合,聚散不定的样子。这里用来形容云霓在旋风中流动多变。
斑陆离:色彩斑斓、光怪炫目的样子。这里是用来形容云霓的五彩缤纷、光亮炫目。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陆离,光耀也。或离或合,或上或下,言仪从之盛。”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陆离与斑义同,皆纷乱错杂也之意。”上下:上上下下、忽高忽低。
帝阍(hūn昏):为天帝守门的人。阍,守门的人。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帝,谓天帝。阍,主门者也。”开关:开门。关,这里指用来闩门的门栓。
阊阖(chānghé昌和):天门。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阊阖,天门也。言己求贤不得,疾谗恶佞,将上诉天帝,使阍人开关,又倚天门望而拒我,使我不得入也。”朱熹《楚辞集注》认为:“令帝阍开门,将入见帝,更陈己志。而阍不肯开,反倚其门望而拒我,使不得入,盖求大君而不遇之比也。”
时:时光、时日、天时的意思。暧暧(ài爱):昏暗不明的样子。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暧暧,昏昧貌。”洪兴祖《楚辞补注》指出:“暧,日不明也。”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暧暧,则终日暮也。”罢:结束、完结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罢,极也。”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将罢,谓日昏暮,人将罢散也。”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将罢,意不欲前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罢当从《章句》训为极,将罢,犹云将尽,不以精力疲困言。”
结幽兰:绑好用幽兰做的饰物的佩带。延伫:呆呆地站立,不忍离开的意思。朱熹《楚辞集注》认为:“言以芳香自洁,而无所趋向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延,迟缓也。伫,久立也。”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延引伫立。”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司阍者虽未显然见拒,而其意莫不相亲,故延伫而不入也。”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言世时世昏昧,无有明君。周行罢极,不遇贤士,故结芳草,长立有还意。”
世溷(hùn混)浊:时世混乱恶浊。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溷,乱也。浊,贪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世者,谓当时人世。”不分:善恶不分,美丑无别。汪瑗《楚辞集解》指出:“不分,犹言无别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不分,言溷浊不清。”
蔽美:掩蔽美好的东西,这里指压制贤良。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言时世君乱臣贪,不别善恶,好蔽美德,而嫉妒忠信也。”朱熹《楚辞集注》指出:“既不得入天门,以见上帝,于是叹息世之溷浊而嫉妒。盖其意若曰,不意天门之下,亦复如此,于是去而它适也。”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言己延伫踌躇者,深恶世俗,欲去之。”汪瑗《楚辞集解》指出:“蔽美,犹言蔽贤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前七章设言上征帝所,而终于不得入见,徙跂立鹄候于门外,此虚境也。”嫉妒:嫉妒有才能的人。
白水:神话中的河流名,发源于昆仑山,传说饮其水后人将不死。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淮南子》曰,白水出昆仑之山,饮之不死。”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白水,……乃神话水名,不必凿指为河水也。”
阆风:神话中的地名,在昆仑山上。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阆风,山名,在昆仑之上。”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淮南》原有县圃阆风,则当分而为二明矣。”绁(xiè谢)马:系(jì计),拴马。绁,系、拴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绁,系也。言己见中国溷浊,则欲渡白水,登神山,屯车系马,而留止也。”
反顾:回头看。
高丘:即阆风,一说指楚国的山名。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楚有高丘之山。”汪瑗《楚辞集解》指出:“丘,土之高者,故曰高丘。……自反顾二字观之,则又似指楚也。”闻一多《楚辞解诂》认为:“案本书他篇指称高丘者,如‘哀高丘之赤岸兮,遂没身而不反’——《七谏•哀命篇》,‘声哀哀而怀高丘兮,心愁愁而思旧邦。’——《九叹•逢纷篇》……并谓高丘为楚山名。《文选•高唐赋》神女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岨’,此尤高丘为楚山名之确证。”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楚有高丘之山,女以喻臣,言己虽去,意不能已,犹复顾念楚国无有贤臣,心为之悲而流涕也。或云,高丘,阆风山上也。……旧说:高丘,楚地名也。”女:神女,比喻能了解屈原思想的贤君。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无女,喻无与己同心也。”朱熹《楚辞集注》指出:“女,神女,盖以比贤君也。于此又无所遇,故下章欲游春宫,求虑妃,见佚女,留二姚,皆求贤君之意也。”
溘:忽然。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溘,奄也。”“溘吾”即“吾溘”。春宫:神话中东方春神的仙宫。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春宫,东方青帝舍也。”
琼枝:玉树枝条。汪瑗《楚辞集解》指出:“琼枝,玉树之枝也。”下文“折琼枝以为羞”即申此义。继佩:修补佩饰。继,续,接。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继,续也。言己行游,奄然至于青帝之舍,观万物始生,皆出于仁,复折琼枝以续佩,守仁行义,志弥固也。”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琼树之枝,折之以继续于己所佩,盖将诒人。”汪瑗《楚辞集解》指出:“谓采取玉树之枝,纫续以为佩饰,而诒神女,以通其好也。”
及:趁。荣华:盛开的花。草本植物开的花叫荣;木本植物开的花叫华。汪瑗《楚辞集解》指出:“荣华,草木之英也。”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荣华,喻颜色也。”落:凋落,枯萎。
相(xiàng象):寻找、物色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相,视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相,审视也。”下女:相对高丘而言,指下文的宓妃、佚女和二姚等人。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下女,指下宓妃诸人,对高丘言,故曰下。”闻一多《楚辞解诂》认为:“下女者,为虑妃、简狄及有虞二姚,此皆人神,对帝宫高丘二天神言之,故曰下女耳。”诒(yí仪):同“贻”,赠给。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诒,遗也。言己既修行仁义,冀得同志,愿及年德盛时,颜貌未老,视天下贤人,将持玉帛而聘遗之,与俱事君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诒者,贻赠。本书屡见。”
丰隆:传说中的云神。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丰隆,云师,一曰雷师。”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丰隆,云师。使之求者,以云行最疾也。”
宓(mì密)妃:传说中古帝伏羲之女,因溺死于洛水而成为洛神。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宓妃,神女。言我令雷师丰隆乘云周行,求隐士清洁若宓妃者,欲与并心力也。”所在:所居住的地方。汪瑗《楚辞集解》指出:“所在,所居也。”戴震《屈原赋注》指出:“所在,谓其地也。”
佩 :佩带。结言:指订约,本句的意思是说把自己的佩带作为订婚的信物。
蹇修:诗中虚构的人名,一说是楚人对媒人的专称。朱熹《楚辞集注》指出:“蹇修,人名。”汪瑗《楚辞集解》指出:“蹇修,博蹇好修之人。设为此名耳,盖媒妁之别名也。”戴震《屈原赋注》指出:“蹇修,媒之美称。”理:媒,做媒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理,分理,述礼意也。言己既见宓妃,则解我佩带之玉结言语,使古贤蹇修而为媒理也。伏羲时敦朴,故使其臣也。”朱熹《楚辞集注》指出:“理,为媒以通词理也。”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理,媒使也。”
纷总总:指宓妃情绪迷乱、意思不明朗。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言蹇修既持其佩带通言,而谗人复相聚毁败,令其意一合一离,遂以乖戾而见距绝,言所居深僻难迁徙也。”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神女之意,始犹离合未定。”离合:忽离忽合,若即若离,捉摸不定。
纬P135_1933.jpg(wěihuà伟画):乖戾不合。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纬P135_1933.jpg,乖戾也。”难迁:难以改变,转变。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迁,徙也。”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迁,变也。”
次:停留,住宿。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次,舍也。再宿为信,过信为次。”穷石:神话中的地名。相传羿的国土在这里,本句暗指宓妃与后羿偷情。
濯(zhuó浊)发:洗头发。濯,洗涤,沐洗。洧(wěi伟)盘:神话中的河流名,发源于崦嵫山。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洧盘,水名。《禹大传》曰,洧盘缀水出崦嵫山,言宓妃体好清洁,暮即归舍穷石之室,朝沐洧盘之水,遁世隐居不肯仕也。”
保:持、倚仗、依靠。厥美:其美,指宓妃的美貌。厥,其。汪瑗《楚辞集解》指出:“保厥美谓宓妃自守其颜色之美也。”骄傲:自高自大、瞧不起别人。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倨简曰骄,侮慢曰傲。”
康:安康。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康,安也,言宓妃用志高远保守美德,骄敖侮慢,日自娱乐以游戏,无有事君之意也。”淫游:肆意游乐。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淫,犹恣也。”
信美:确实漂亮。无礼:不合礼法,指宓妃骄傲淫游,不守规矩,行为不正。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无礼,指骄傲淫游言。诸家多一位无事之君之礼,非是。”
来:语词,招呼从者之词。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来者,犹云归去来也,与上文来吾道夫先路之来略异。”违弃:违背初衷而抛弃。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违,去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违者,去其地也。弃者,舍其人也。”改求:另找,另求别人。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改,更也。言宓妃虽信有美德,傲骄无礼,不可与共事君。虽来复弃去,而更求贤良也。”朱熹《楚辞集注》指出:“言宓妃骄傲淫游,虽美丽不循礼法,故弃去而改求也。”
览相观:三字同义,看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言我乃复往观四极,周流求贤,然后乃来下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览,视之速也;相,视之神也;观,视之遍也。重言之也。”王船山《楚辞通释》说:“览也,相也,观也,重叠言者,明旁求之不止也。”四极:四方极远的地方。一说为天四边的尽头。朱熹《楚辞集注》指出:“四极,四方极远之地。”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此云四极,盖天之四极也。”
周流:周游、遍游,遍行。汪瑗《楚辞集解》指出:“周流,遍游也。天谓天上也;下谓世间也。前言扣帝阍、登阆风、游春宫,皆指天帝神女而言,故曰周流乎天也。周流乎天既无所得,而复下求于世,所谓上下求索是也。”
瑶台:用美玉砌成的高台,指华丽的建筑。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石次玉曰瑶。”偃(yǎn演)蹇:高耸的样子。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偃蹇,高貌。”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偃蹇字本书屡见,下文何琼佩之偃蹇,注云,众盛貌。《九歌•东皇太一》,灵偃蹇兮姣服,注云,舞貌。此独以为高貌,盖亦各从其义尔。”
有娀(sōng松):古代传说中的国名。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有娀,国名。”佚(yì益)女:美女,指有娀氏的女儿简狄。传说有娀国有两个美女都住在高台之上,年长的叫简狄,嫁给帝喾为妃,生契。契,为商朝始祖。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佚,美也。谓帝喾之妃,契母简狄也。配圣帝,生贤子,以谕贞贤也。《诗》曰:有娀方将,帝立子生商。”《吕氏春秋》曰:“有娀氏有美女,为之高台而饮食之。言己望见瑶台高峻,睹有娀氏美女,思得与共事君也。”
鸩(zhèn振):鸟名。传说其羽毛有毒,用其泡的酒可以毒死人。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鸩,运日也。羽有毒,可杀人,以喻谗佞贼害人也。言我使鸩鸟为媒,以求简狄,其性谗贼,不可信用,还诈告我言不好也。”
以不好:那个美女不好。
雄鸠:鸟名,一种喜欢叫的鸟。这里用来形容媒人语多无意。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其性轻佻巧利,多语言而无要实,复不可信用也。”鸣逝:叫唤着飞去说媒。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逝,往也。”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鸣逝,鸣而逝也。”
恶(wù务):厌恶,讨厌。佻(tiāo挑)巧:轻薄花巧,轻浮不务实。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佻,轻也。巧,利也。”
犹豫、狐疑:主意难定,疑惑不决。
适(shì示):往,去到。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适,往也。”不可:无媒自往,不合礼法,所以不可以这样做。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言己令鸩为媒,真心谗贼,以善为恶;又使雄鸠衔命而往,礼又不可,女当须媒,士必待介也。”
凤皇:即凤鸟,亦即玄鸟。郭沫若《屈原赋今译》认为:“《天问》篇:‘简狄在台诰何宜?玄鸟致诒女何嘉?’《九章•思美人》:‘高辛之灵盛兮,遭玄鸟而致诒。’玄鸟致诒即凤皇受诒……知古代传说中玄鸟实是凤皇也。”闻一多《楚辞解诂》认为:“盖玄鸟即凤皇。……玄鸟者,燕也。”受诒(yí夷):接受赠给的聘礼。意思是说凤凰接受了高辛托付它送给简狄的聘礼。诒,通“贻”,作名词用,指馈赠的聘礼。“凤皇受诒”有两种不同的解释,一是凤皇受“高辛之诒”。朱熹《楚辞集注》指出:“凤皇又己受高辛之道而来求之,故恐简狄先为诒所得也。”一是凤皇“受我之诒”。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言己既得贤智之士若凤皇,受礼遗将行,恐帝喾已先我得娀简狄也。”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凤皇受诒,则既获良媒矣。而恐高辛玄鸟之诒,己在我先,又中辍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凤皇受诒,乃承上言鸠鸩即均不可托以行媒之任,自往又非礼之所宜,故复令凤皇受我之诒,而往求之。”
高辛:帝喾即位后的称号。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高辛,帝喾有天下号也。《帝系》曰,高辛氏为帝喾。帝喾次妃有娀氏女生契。”先我:先我娶到简狄。
集:停留、居住。本是指鸟栖息在树上。汪瑗《楚辞集解》指出:“远集犹言远去也。……或曰,集亦止也。”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言己欲远集它国。”无所止:无处可停靠,没有安身之地。汪瑗《楚辞集解》指出:“止,居也。初止曰集,既集曰止。群居曰集,久居曰止。”
浮游:飘荡、漫游。浮游逍遥即上文逍遥相羊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言己既求简狄,复后高辛,欲远集它方,又无所之,故曰游戏观望以忘忧,用以自适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浮游逍遥,皆优游自适之意。”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盖此又承此言,有娀之佚女既不可求,遂又顾而之他,然以屡次图谋之不遂,觉前路茫茫,殆无托足之所,姑且上下浮游,徜徉自适而已。浮游逍遥,即上逍遥徜徉之意。”
少康:夏后相的儿子,夏代的中兴君主。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少康,夏后相之子也。”未家:未成家、没有妻室,即没有结婚。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未家,未有室家也。少康未有家室,则二姚尚留,可得而求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未家,犹未娶也。”
留:留在家中,指二姚尚未出嫁,可以求爱。汪瑗《楚辞集解》指出:“留者,屈原谓及少康之未娶,欲有虞留止二姚以待己也。”有虞之二姚:有虞国国君姚思的两个公主。相传夏后相被寒浇所杀。少康逃到有虞国,有虞国君将两个女儿嫁给他,后少康灭了寒浇,恢复了夏的政权。有虞,上古国名,姚姓,舜的后代。二姚,指姚的两个女儿。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有虞,国名,姚姓,舜后也。昔寒浞使浇杀夏后相,少康逃奔有虞,虞因妻以二女,而邑于纶……能布其德,以收夏众遂诛灭浇,夏禹之旧绩。”朱熹《楚辞集注》指出:“言既失简狄,欲适远方,又无所向,故愿及少康未娶于有虞之时,留此二姚也。”
理弱而媒拙:媒人口才笨拙。理、媒,均指媒人。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弱,劣也。拙,钝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理,媒之别名也。”
导言:指媒人传导双方的意见和信息,这里指传递屈原心里的话。不固:不可靠,不牢靠。汪瑗《楚辞集解》指出:“导言不固,盖媒理者,所以传达二家之言以成二姓之婚者也。今才质拙弱,则不长于言词,而不能固结二家之好合矣。或曰,不固谓媒理所导言词之不坚固,亦通。”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导言不固者,谓媒理引导作合之言不能坚固也。固字对弱拙言,意谓媒理无精明强干之才,恐终难以成事也。”
称:称扬,举。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称,举也。再言世溷浊者,怀襄二世不明,故群下好蔽忠正之士,而举邪恶之人。”
闺中:旧时用来称少女的居室。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小门谓之闺。”闺中特指女子住的房间。这里兼有双重意义,既是总指上述诸美女的住处,又暗指楚宫廷。邃(sùi遂)远:深远,表示不可接近。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邃,深也。”
哲王:贤明的君王,这里指楚王。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哲,智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哲王当系指顷襄王。”寤:通“悟”,觉悟,醒悟。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寤,觉也。”
怀朕情:是“朕怀情”的倒装,意思是我满怀忠贞之情。不发:无处抒发、表现。
焉能:怎么能,安能。终古:终生,永远。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言我怀忠信之情,不得发用,安能久与此暗乱之君,终古而居乎?欲复去也。”朱熹《楚辞集注》指出:“终古者,古之所修,谓来日之无穷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所谓终古,是举己之终而言,犹曰终身云耳。言此恶欲不能与之终身常久而处也。”戴震《屈原赋注》指出:“哲王不遇,能与溷浊之世久居乎?”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终古之义,即《涉江》所谓重昏而终身也。”
索:取,拿。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索,取也。”藑(qióng琼)茅:传说中的一种灵草,可以用来占卜。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藑茅,灵草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藑茅……草卜之具也。”以:与。戴震《屈原赋注》指出:“以犹与也,语之转。”筳(tíng停):草茎,占卦用的草茎。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筳,小折竹也。”篿(zhuān专):圆形的竹器。古代一种占卜的名称。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楚人名结草折竹以卜曰篿。”按,细审文义,篿似不宜作卜法。筳与篿是平行词,疑筳、篿都是竹类的卜具。上言藑茅,是指藑茅占卜的茅卜法;下言筳篿,似指用筳、篿之类的竹类占卜的另一卜法。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筳篿当是竹片之类,竹卜之具也。”
灵氛:传说中的神巫。楚人叫巫为灵,氛是名字。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灵氛,古明占吉凶者。”汪瑗《楚辞集解》指出:“灵氛,巫祝之称,或古有是号,或楚俗之言,或屈子设为此名,今无所考也。此二句屈子自叙命占之词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灵氛亦犹女嬃蹇修之类,皆寓言人名。”占(zhān沾):占卜,算卦。看卦兆判断吉凶福祸。
曰:说。主语是灵氛。汪瑗《楚辞集解》指出:“两美以下四句,盖占卜之兆词,灵氛述之以告屈子者。”有的认为主语是屈原,两美以下四句是问卜之词。按,此四句与下文意思一致,不像是问卜之词,应为灵氛占卜之兆词。
两美必合:双方美好,指明君和贤臣。这里借男女双方结合,比喻君臣双方只要是贤者,必定会配合起来。朱熹《楚辞集注》指出:“两美,盖以男女俱美,比君臣俱贤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两美,指屈子与其所欲求之女而言。”
信修:真正美好,确实美好。与上文“信姱”“信芳”“信美”同义。慕:莫念二字的误合。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慕字疑当从闻一多说,为莫念二字之误合,与上文占为韵。二字意为两美必能相合,孰有能好修而人莫念之?”
恖:古同“思”。九州:古代中国分为九州,这里泛指天下。博大:宽广辽阔。博,大,广。
是:此,此地,这里指楚国。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是,指楚言。”有女:即有美女,屈原追求的对象,暗喻贤君。朱熹《楚辞集注》指出:“美女以比贤君。”
曰:主语仍是灵氛。洪兴祖《楚辞补注》认为:“再举灵氛之言也,甚言其可去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曰勉远逝以下四句,此又灵氛因占兆之吉,复推其说,以劝屈子之词,而决其远游之志也。”王船山《楚辞通释》说:“再言曰者,卜人申释所占之义,谓原抱道怀才,求贤者自不能者。”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再言回者,叮咛之辞。”
勉:勉励、劝诫。远逝:远走高飞。逝,往,去。无狐疑:不要犹豫、不要迟疑。
求美:寻求美好的人。有的认为“求美”指追求美女。虽可以讲通,但不一定符合屈原的本义。“美”字含有美男美女两重意思。上文“两美必合”已明白指出男女都美即可结合。朱熹《楚辞集注》指出:“求美以比求贤夫。”所以这里的“美”,应指美男,即美好的人。释女:放弃你、舍弃你,抛弃你。释,同舍,舍弃。女,通“汝”,指屈原。朱熹《楚辞集注》指出:“言天下之大,非独楚有美女,但当远逝而无疑,岂有美女求贤夫而舍汝者乎?”
何所:何处,什么地方。所,处。朱熹《楚辞集注》指出:“天子田猎之所也。”芳草:比喻美女,暗喻贤君。朱熹《楚辞集注》指出:“何所独无芳草,即上章岂惟是有其女之意,又申言之而勉其行。”汪瑗《楚辞集解》指出:“芳草,比美女也。”
尔:你。汪瑗《楚辞集解》:“汝,尔皆灵氛,指屈原之词也。”怀:迷恋,思恋。王逸《楚辞章句》:“怀,思也。”故宇:故居,故地。这里指楚国。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宇,居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故宇,旧居也。”
世:指楚国的现实。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世者,盖谓屈子所居之世,即上所云故宇,非指楚国以外之世也。观前世并举而好朋,世溷浊而不分,及世溷浊而嫉贤,无一非指楚言者,可证此世字不当以举世等语解之。”幽昧:昏暗、黑暗。汪瑗《楚辞集解》指出:“幽昧言世人昏暗于中而不能信也。”昡曜:惑乱,迷惑,本指日光强烈令人眼花,引申为眼花迷乱而看不清。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昡曜,惑乱貌。”此句与上文“世溷浊而不分”意思大致相同。
余:我们,咱们。灵氛站在屈原一边说话的语气,与上文“孰云察余之中情”的“余”相同。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余者,灵氛代屈子自称也。……盖灵氛既劝其远逝无疑,因言楚国之上下昏暗。无有察其善恶者,正告以无可留之理也。”
民:人,人们,指一般人。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言天下万民。”好恶:爱好,憎恶,爱憎。
独异:与众不同。朱熹《楚辞集注》指出:“言人性固有不同,而党人为尤甚为。”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凡民好恶不同,容有与我合者,唯此小人,相为朋党独异于众。”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然其好恶,容或不齐,未有如楚人之举国相似,独异于民也。”
户:家家户户,指小人、党人们。服艾:佩带艾草。服,佩带。艾草,屈原心目中的恶草。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服,犹佩也。户服,家家佩服之也。”艾,野艾,艾草,有怪味。盈要:插满腰间。盈,满。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盈满也。”要,同腰。
览察:视察、观察。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察,视也。”未得:不能得出正确的结论。即良莠不辨。
珵:玉器、美玉。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珵,美玉也。”当:鉴别,与上句“得”字相对。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言时人无能知臧否,观众草尚不能别其香臭,岂知玉之美恶乎?”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二句若谓,览察草木犹未得其当,览察美玉岂能得其当乎?当犹宜也。”
苏:取,拿。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苏,取也。”洪兴祖《楚辞补注》认为:“苏,取草也。”戴震《屈原赋注》指出:“苏,索也。”粪壤:粪土。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壤,土也。”充:装满,充满。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充,犹满也。”帏:香囊、香袋。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帏,谓之幐。幐,香囊也。”帏与祎同。有的认为帏指单帐,恐不妥。
吉占:吉利的好卦,吉祥的卦兆。
巫咸:传说中的古代神巫,名咸。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巫咸,古神巫也,当殷中宗之世。”王船山《楚辞通释》说:“巫咸,神巫之通称,楚俗尚鬼,巫或降神,神附于巫而传语焉。”按,巫咸与灵氛,都是神巫的通称,是屈原假托的人物,借以传达自己的思想感情。夕降:晚上从天下而降。降,降神。祀神一般都在晚上,故称“夕降”。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降,下也。言巫咸将夕从天来下。”
怀:揣着,带着。椒:泛指香物。降神时焚椒,表示虔诚、恭敬。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椒,香物,所以享神。”糈(xǔ许):祭神用的精米,等于祭品。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糈,精米,所以享神。”要:同邀,邀请,迎接祈求。王船山《楚辞通释》说:“要,迎也。”
百神:泛指天上诸神。汪瑗《楚辞集解》指出:“百神谓天之群神,百者,概言其数之盛也。”翳:遮蔽,遮盖,形容百神遮天蔽日自天降临的盛况。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翳,蔽也。”王船山《楚辞章句》指出:“翳,蔽空而下也。”备降:一齐降临,一齐来到。汪瑗《楚辞集解》指出:“备降,犹言齐来也。”
九疑:指九疑山神,也就是九嶷山。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九疑之神。”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九疑,九疑山之神也。”缤:纷纷起来。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缤,盛也。”并迎:相迎、迎接。汪瑗《楚辞集解》指出:“并迎,犹言齐接也。谓天神来之盛,而已使土神接之盛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此二语词偶尔意近,……为九疑山神纷纷然以迎迓百神……”
皇:同“煌”,光彩的意思。朱熹《楚辞集注》指出:“皇即谓百神。”可备参考。剡剡(yǎn演):即闪闪。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剡剡,光貌。”汪瑗《楚辞集解》指出:“剡剡,犹焰焰,辉光貌。”有人认为作仿佛解。王船山:“剡剡犹冉冉,仿佛之貌。”游国恩:“窃疑皇剡剡三字为一连绵词。皇剡剡者,即恍惚惚也。其例如上文之纷总总、斑陆离,及《悲回风》篇之穆眇眇、莽芒芒……殆承上文恍惚见神之降,形容其扬灵之状欤?”扬灵:显示灵气。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扬其光灵。”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灵,精诚也。”
吉故:吉利的故事,美好的故事,这里指下文所述明君识贤臣的故事。
曰:主语是巫咸。
勉升降:努力追求。上下:上下求索。洪兴祖《楚辞补注》认为:“升降上下,犹所谓经营四荒、周流六漠耳。”朱熹《楚辞集注》指出:“升降上下,升而上天,下而至地也。”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升降上下,谓周游列国,跋涉山水之劳也。”
榘矱(huò获):量长短的工具,比喻准则。榘,同矩,画方形的工具。矱,量长短的工具。榘矱,即指法度。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榘,法也。矱,度也。”王船山《楚辞通释》说:“榘,曲尺。矱,两截尺。屈伸以定度者,皆谓法也。”
汤禹:商汤大禹。严:严肃认真,真心诚意。王船山《楚辞通释》说:“严,敬也。谓敬贤以求一德也。”求合:寻求志同道合的人。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合,匹也。”
挚:人名,即伊尹,商汤的贤相。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挚,伊尹名,汤臣也。”咎繇:即皋陶,传说是夏禹的贤臣。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咎繇,禹臣也。”调:和谐,协调。这里指君臣和谐共处。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调,和也。”朱熹《楚辞集注》指出:“言升降上下而求贤君,与我皆能合乎此法者,如汤之得伊尹,禹之得咎繇,始能调和而必合也。”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调,犹同也。汤禹俨然于上,求其配合,则伊尹咎繇能与同心。”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调谓登庸(按即选拔重用)之,言禹汤惟严敬以求合有德之士,故能选拔咎繇伊挚而用之也。”
苟:只要。中情:内心真情。
用:因,凭借,借助。行媒:请媒人。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行媒,喻左右之臣也。言诚能中心常好差,则精感神明,贤君自举用之,不必顷左右荐达也。”朱熹《楚辞集注》指出:“行媒,喻左右之先容也。”(按指事先为人介绍。)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苟其君中情诚好美修洁,何必行媒,乃得贤士。”游国恩说:“盖言士苟怀抱好修之德,必有如傅吕之遇丁文,不期而邂逅之,又何须媒理乎?”
说:人名,即傅说,殷高宗武丁的贤相。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说,傅说也。”操筑:拿着捣土的木杵。操,操持,拿着。筑,版筑土墙用来捣土的木杵。洪兴祖《楚辞补注》认为:“筑,捣也。《孟子》曰,傅说举于版筑之间。”钱杲之说:“筑,筑土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操,持也。筑,捣也。谓操杵筑土而为贱役也。”傅岩:地名,傅说因此地名而得姓。在今山西平陆县东三十五里的地方。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傅岩,地名。”
武丁:殷高宗的名字。《帝王世纪》说:武丁梦得贤臣,后在刑徒中发现傅说与梦中的贤臣形貌相符,便起用他为相,于是殷大治。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武丁,殷之高宗也。言傅说抱怀道德,而遭遇于刑罚,操筑作于傅岩,武丁思想贤者,梦得圣人,以其形象求之,因得傅说,登以为公,道用大兴,为殷高宗也。《书》曰:高宗梦得说,使百工营求诸野,得诸傅岩,作《说命》,是佚篇也。”洪兴祖《楚辞补注》认为:“《史记》云:‘说为胥靡,筑于傅险,见于武丁。武丁曰,是也。遂以傅险姓之,号曰傅说。险与岩同。’”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傅说以胥靡而为武丁举用,虽未必信史,然证以古书,盖传说如此而无可疑也。”不疑:不以出身低微而怀疑。汪瑗《楚辞集解》指出:“不以贱役为嫌也。”
吕望:本姓姜,即姜尚,俗称姜太公。因先代封邑在吕,所以又姓吕。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吕,太公之氏姓也。未遇之时鼓刀屠于朝歌也。”鼓刀:鸣刀,摆弄屠刀发出响声。屠宰时敲击着刀,有声音,叫鼓刀,即指屠户。传说姜太公曾在殷都当过宰牛的屠夫,后遇周文王而被重用为军师。
遭:遇。周文:周文王姬昌。得举:得到举用。汪瑗《楚辞集解》指出:“举,拔而用之也。”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言太公避纣,居东海之滨,闻文王作兴,盍往归之,至朝歌,道穷困,自鼓刀而屠,遂西钓于渭滨,文王梦得圣人,于是出猎而见之遂载以归,用以为师,言吾先公望子久矣。因号为太公望。或言周文王梦立令狐之津,太公在后,帝曰:昌,赐汝名师。文王再拜,太公梦亦如此。文王出田,见识所梦载与俱归,以为太师也。”
宁戚:人名,春秋时卫国的贤士,传说他贩牛到齐国,一天喂牛时见到齐桓公,便敲着牛角唱歌,倾诉怀才不遇,桓公与之交谈后知其为贤人,便重用其为卿。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宁戚,卫人。”讴歌:指宁戚唱的贩牛歌。
齐桓:齐桓公,名小白,春秋时的齐国国王,五霸之一。该辅:居于辅佐大臣的位置。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该,备也。宁戚修德不用,退而商贾,宿齐东门外,桓公夜出,宁戚方饭牛,叩角而商歌,桓公闻之,知其贤,举用为客卿,备辅佐也。”
未晏:不晚、还年轻。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晏,晚。”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晏,暮也。未晏,年尚壮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年岁谓人寿,言及今年寿方壮,时光犹未艾也。又此仍巫咸之词。”
时:时光。汪瑗《楚辞集解》指出:“时即年岁,以其未来者而言也。”未央:未尽,还有大好的时光。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央,尽也。言己所以汲汲欲辅佐君者,冀及年未晏晚,以成德化也。然年时亦尚未尽,冀若三贤之遭遇也。”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央,中也,谓其时未过中,尚可有为。”汪瑗《楚辞集解》指出:“未央犹未己也。言将来之时光尚有余而不至于卒晏也。”
鹈 :鸟名,即杜鹃、子规,又叫伯劳。秋分前鸣叫,百草即要衰落。先鸣:抢先鸣叫,提早鸣叫。朱熹《楚辞集注》指出:“巫咸之言止此,亦勉原使及此身未老,时未过而速行之意。鹈 先鸣,以此时一过,则事愈变而愈不可为也。”
不芳:花落香消。《汉书》颜师古注:“杜鹃,常以立夏鸣,鸣则众芳皆歇。”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言我恐鹈 以先春分鸣,使百草华英摧落,芬芳不得成也,以喻谗言先至,使忠直之士蒙罪过也。”
琼佩:即玉佩,这里比喻美德。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佩琼玉,怀美德。”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琼佩,根折琼枝以继佩言。”偃蹇(yǎnjiǎn眼检):高耸而华美的样子。这里形容品性高洁不凡。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偃蹇,众盛貌。”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偃蹇,高长貌。”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盖偃蹇乃形容琼佩之盛,而党人乃 然。”
(ài爱)然:因遮掩而变暗。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言我佩琼玉,怀美德,偃蹇而感,众人 然而蔽之,伤不得施用也。”
此党人:这帮小人。不谅:不讲诚信。谅,信实,诚信。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谅,信。”汪瑗《楚辞集解》指出:“不谅谓不信己琼佩之美也。”王船山《楚辞通释》说:“不谅,险诈不可测也。”
恐:害怕。折:摧残,损坏。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言楚国之人,不尚忠信之行,共嫉妒我正直,必欲折挫而败毁之也。”王船山《楚辞通释》说:“折,伤也。”
缤纷:混乱的样子。汪瑗《楚辞集解》指出:“缤纷,乱之盛也。”
淹留:久留。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言时世溷浊,善恶变易,不可以久留,宜速去也。”
茅:茅草,贱草。比喻小人、众党人。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言兰芷之草,变易其体,而不复香,荃蕙化而为菅茅,失其本性也,以言君子更为小人,忠信更为佞伪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二句参错,互文见意。本谓兰荃蕙变化而为茅草,不芬芳耳。指而斥之之词。”
直:简直。汪瑗《楚辞集解》指出:“直者,变易太甚之意。”萧艾:均为蒿草名,这里比喻小人。萧,野蒿。艾,野艾,蒿类。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言往昔芬芳之草,今皆直为萧艾而已,以言往日明智之士,今皆佯愚,狂惑不顾。”洪兴祖《楚辞补注》认为:“萧艾贱草,比喻不肖。”汪瑗《楚辞集解》指出:“萧艾,茅之丑也,所喻亦同。二句怪而叹之之词。”
他故:其他的原因。汪瑗《楚辞集解》指出:“他故,别由也。”
莫:不能、不肯的意思。汪瑗《楚辞集解》指出:“莫,犹不肯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莫,无也,不也,读如《诗》‘莫我肯顾’,及《论语》‘小子何莫学夫诗’之莫。”害:祸害,弊病。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言士民所以变直为曲者,以上不好用忠正之人,害其善志之故。”汪瑗《楚辞集解》指出:“害,犹弊也。言时人始焉为君子,中焉而变易者,盖由于不肯爱自修洁,无志向上,其弊遂至于如此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莫好修之害,言不好修之害也。芳草变为萧艾,比喻昔之善类皆随时欲为转移,不能自固其守。下文所谓委厥美以从俗者也。夫兰芷荃蕙之所以变化者,岂有他故哉,亦此辈不肯好修之为害耳。……其实莫之为不,今南土方言犹然,何须增字解之。害犹病也,言若辈所以中途变节者,正坐此病耳。”
兰:指上文“滋兰”之兰。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兰喻所收贤才也。”可恃:可靠。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恃,怙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可恃,谓始而信其节之不改也。”
无实而容长:华而不实、外表好看。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实,诚也。言我以司马子兰怀王之弟,应荐贤达能,可怙而进,不意内无诚信之实,但有长大之貌,浮华而已。”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原初以兰为可恃,今乃无实,苟容长大,终不足恃。”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原初云兰椒,决非指子兰子椒。盖承上文而反复申言之,即所谓昔日之芳草也。亦即首段所谓滋兰树蕙,冀其峻茂,以得时刈取者也。乃不久而兰芝变而不方矣,荃惠化而为茅矣,与凡昔日所莳之芳草,今皆变为萧艾矣。此又即首段所谓众芳之芜秽也。故此曰兰不可恃,下乃连类以假椒、榝、揭车、江蓠等,以言昔所滋树之众也。……此屈子痛心于己往扶持善类之空劳,而又自悔无知人之藻鉴耳。若子兰辈之佞谄,屈子固早知之,尚何可恃之故。”
委厥美:抛弃其美质。委,抛弃,丢掉。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委,弃。”从俗:从众。汪瑗《楚辞集解》指出:“从俗,谓趋世俗之所尚也。”
苟:苟且,暂且。汪瑗《楚辞集解》指出:“苟,聊且将就之意。”众芳:犹如群芳。列乎众芳,排列在群芳之中。这是指兰而言,比喻那些伪君子。汪瑗《楚辞集解》指出:“众芳谓诸在位者,指缙绅之徒而言,非谓真美君子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苟得列乎众芳者,言兰之为兰,亦但苟且侪于群芳之林而已,无实故也。如必谓众芳为众贤之位,则不若以为倒句……言苟令能列于朝班,备位素餐,则不惜自弃其美,以从俗也。似亦可通。”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言子兰弃其美质正直之性,随俗谄佞,苟欲列于众贤之位,无进贤之心也。”
椒:花椒。朱熹《楚辞集注》指出:“椒亦芳烈之物,而今亦变为邪佞。”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椒榝亦香物,皆喻所收贤才也。”王逸以为指楚大夫子椒,可备一说。专佞:专横谄媚。朱熹《楚辞集注》指出:“佞人所以应答人者,但以口取辩,而无情实。”汪瑗《楚辞集解》指出:“专者一于此而无他也,佞者词色之谄谀也。”慢慆(tāo涛):傲惰淫泆,傲慢放浪。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慆,淫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慢者,容貌之傲惰也;慆者,惰性之淫泆也。”
(shā杀):草名,似茱萸,是屈原心中的恶草。 ,同“榝”。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椒与榝亦喻当日之稍有才德而变节者,二者平列,则榝亦非臭物可知。”佩帏:有佩带的香囊。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帏,盛香之囊,以喻亲近,言子椒为楚大夫,处兰芷之位,而行淫慢佞谀之志,又欲援引面从不贤之类,使居亲近,无有忧国之心,责之也。”王船山《楚辞通释》说:“帏,与 同,佩囊也。”
干进:指钻营、往上爬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干,求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干者求之遍也。”务入:意思与“干进”相同,也是钻营、往上爬的意思。汪瑗《楚辞集解》指出:“务者事之专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将入曰进,既进曰入。干进务入,互文而重言之也。”王船山《楚辞通释》说:“入,迎合君心也。”干进务入引申为钻营门路,谋求禄位。
祗:恭敬。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祗,敬也。言子椒苟欲自进,求入于君,身得爵禄而已,复何能敬爱贤人,而举用之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祗之言振……言昔日有才德者,今则以干进务入为事矣,尚何能振其固有之芳哉。”
流从:是“从流”的倒装,随波逐流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言时世俗人随从上化,若水之流,二子复以谄谀之行,众人谁有不变节而从之者乎?疾之甚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流从,当依《文选》作从流。……盖以水为喻。此则言时俗之从恶如流耳。”
若兹:如此,像这样。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言观子椒子兰变志若此,况朝廷众臣,而不为佞媚以容其身耶!”
揭车、江离:香气次于椒兰的香草。朱熹《楚辞集注》指出:“揭车、江离,虽亦香草,然不若椒兰之盛,今椒兰既如此,则二者从可知矣。”
兹佩:此佩,比喻屈原自己的品德。
委厥美:保持它的美。委,积的意思,引申为保持。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前言委厥美者,指兰自弃其美言;此言琼佩之美,为人所弃也。”可备一说。历兹:至此。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历兹,历至此时。”汪瑗《楚辞集解》指出:“委厥美而历兹,是屈子自言己有琼佩之美,而为党众 然而蔽之,嫉妒而析之,其弃之一至于此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二语承众芳之易变,因言惟有己有操持甚固,磨涅不渝,故见弃于斯也,历兹与前段历兹同,犹言至斯困厄也。”
芳菲菲:芳香勃勃,形容香气很盛。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菲菲,芳貌。”亏:减弱、减少。
沫:通“昧”,消散的意思。与上句“亏”字互文意同。有的认为作已解。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沫,已也。言己所行纯美,芬芳勃勃,诚难亏歇,久而弥盛,至今尚未已也。”朱熹《楚辞集注》指出:“沫,昏暗也。言琼佩有可贵之质,而不能挟其美以取世资,委而弃之,以至于此,然其芬芳实不可得而减损昏暗,此原之自况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沫与昧,音义并同,从未不从末。”
和:指节奏和谐,协和,这里作动词用。和调度是使节奏和谐。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和,适中也。”调度:指行走动作与玉佩的摆动协调,从而使玉佩相碰发出悦耳的声音,所以下面说“自娱”。调,指玉声铿锵言;度,指步伐匀称言。汪瑗《楚辞集解》指出:“调犹今人言格调之调,度犹今人言态度之度。”自娱:自乐。汪瑗《楚辞集解》指出:“自娱,犹自乐也,人生各有所乐,而余独好修以为常也。”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言我虽不见用,犹和调己之行度,执守忠贞,以自娱乐,且徐徐浮游,以求同志也。”
求女:寻求美女,这里比喻求贤君。与上文“相下女之可诒”、“岂唯是其有女”之意相承,一再努力,周流上下,四方求女。朱熹《楚辞集注》指出:“浮游以求女,如前所言宓妃、佚女、二姚之属,意犹在于求君也。”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求女,即求贤君也。”
及:趁着。与上文“及荣华之未落”,“及年岁之未晏”之“及”相同。余饰:我的佩饰。方壮:正当美盛之时。壮,美盛的意思。这里的“壮”指佩饰之美。洪兴祖《楚辞补注》认为:“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所谓余饰之方壮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盖壮者盛大之意,谓余饰盛壮,芳霭之盛壮耳。”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余饰方壮,自承佩饰芬芳而言。”
上下:指天地上下,即四处。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上谓君也。下谓臣也。言我愿及年德方壮之时,周流四方,观君臣之贤,欲往就之也。”朱熹《楚辞集注》指出:“周流上下,即灵氛所谓远逝、巫咸所谓升降上下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此上下即前吾上下而求索,勉升降以上下之上下也。……谓或上或下而遍观以旁求之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此二句申言浮游求女之意,为下文远游张本。”
灵氛:灵氛,实际也包括巫咸在内。洪兴祖《楚辞补注》认为:“灵氛告以吉占,百神告以吉故,而此独曰灵氛者,初疑灵氛之言,复要巫咸,巫咸与百神无异词,则灵氛之占诚吉矣。然原固未尝去也,设词以自宽耳。”汪瑗《楚辞集解》指出:“上既答巫咸以决去,而此则自念之词也。……独曰灵氛者,本其初也,不曰巫咸者,举灵氛以概巫咸也。”吉占:占卜吉祥。指上面的占词“两美其必合”,“求榘矱之所同”。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吉占指两美必合言。”
历:选择。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历善日……”朱熹《楚辞集注》指出:“历,遍数而实选也。”将行:将要远行。汪瑗《楚辞集解》指出:“日将逝,盖欲去而尚未去也。”
羞:通“修”,腊肉,泛指腊菜。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羞,脯。”
精:作动词用,精选、凿碎、精凿。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精,凿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精与折相对为文,皆动词也。静之训凿,盖谓舂之使精耳。”琼爢(mí迷):玉屑。爢,同“靡”。 (zhāng张):粮,这里指干粮。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 ,粮也。言我将行,乃折取琼枝,以为脯腊,精凿玉屑,以为储粮,饮食香洁,冀以延年也。”王船山《楚辞通释》说:“ ,干粮。以玉为粮。”
为余:给我,替我。汪瑗《楚辞集解》指出:“为余者,命左右侍者之词也。”驾飞龙:驾飞龙拉的车,即叫飞龙驾车。飞龙即龙马。与上文“驷玉虬”句式相同。洪兴祖《楚辞补注》认为:“《易》曰,飞龙在天,许慎云,飞龙有翼。”
杂:兼用,杂用。朱熹《楚辞集注》指出:“杂用象玉,以饰其车也。”瑶象:指美玉和象牙。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象,象牙也。言我驾飞龙,乘明智之兽,象玉之车,文章杂错,以言己德似龙玉,而世莫之识也。”洪兴祖《楚辞补注》认为:“瑶,美玉也。言瑶象为车。”王船山《楚辞通释》说:“驾飞龙而乘象玉之辂,所以自劲高贵而殊于俗也。”
离心:与自己相离异的心,等于说离心离德。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言贤愚异心,何可合同。”汪瑗《楚辞集解》指出:“离心如前好恶独异,不谅而嫉妒之事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离心当兼楚君臣上下言之。”
自疏:主动离开他们。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知君与己殊志,故将远去自疏,而流遁于世也。”朱熹《楚辞集注》指出:“自疏,则祸害不能相及矣。”汪瑗《楚辞集解》指出:“言党人之离心不可与同,将从吉占远游,而自疏远此辈,以别求矩镬之所同者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盖楚王亲邪远贤,故举世习为奸佞,其倾回者无论矣,而芳草亦变为萧艾焉,此真离心之不同者,故将远逝以自疏也。自疏云者,同姓之亲,义难去国,虽放流,犹冀君之一悟,召返故乡,亲亲之义也;乃今则已绝望矣,故欲从灵氛原有之占,以自疏于宗国也。”
邅(zhān沾):转向、转道的意思,楚地方言。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邅,转也。楚人名转曰邅。”昆仑:山名。神话传说中的仙山。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河图》、《括地象》言昆仑在西北,其高一万一千里,上有琼玉之树也。”戴震《屈原赋注》指出:“战国时言仙者,托之昆仑,多不经之说,篇内寓言及之,不必深求也。”
修远:遥远,漫长。周流:即周游,四处游览。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言己设去楚国远行,乃转至昆仑神明山,其路遥远,周流天下,以求其同志也。”
扬:扬起,举起。云霓:指旌旗,即云霞。朱熹《楚辞集注》指出:“云霓,盖以为旌旗也。”晻(yǎn眼)蔼:遮天蔽日的样子。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晻蔼,犹蓊郁,荫貌也。”
玉鸾:玉铃,挂在车上的铃铛,用玉制成,形状像鸾鸟,所以叫“玉鸾”。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鸾,鸾鸟,以玉为之,著于衡,和著于轼。”汪瑗《楚辞集解》指出:“鸾者,乃车上之铃,以玉雕成,像鸾鸟之形象耳。”啾啾:铃声,鸾铃的响声。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啾啾,鸣声也。言己从昆仑将遂升天,披云霓之蓊郁,排谗佞之党群,鸣玉鸾之啾啾,而有节度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盖言神游之时,升于空际,拂云霓而振车铃也。”
天津:天河的渡口。银河又叫天河。有学者认为天河在天的东方,箕星与南斗星之间。天津又称汉津。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天津,东极箕斗之间,汉津也。”
西极:西边的尽头。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言己朝发天之东津,万物所生。夕至地之西极,万物所成。动顺阴阳之道,且亟疾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东极曰天津,西极日所入。言朝发东方,夕至西极,顺天道也。”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西极,天之西也。”
翼:这里作动词用,指双翼张开。承旂:用两翼承负云霞。承,承接,相接。旂,古代画着交叉龙形的旗帜。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旂,旗也。画龙虎为旂也。”朱熹《楚辞集注》指出:“凡旂属皆建于车后也。”
翱翔:翅膀一上一下叫翱,张翅不动而飞叫翔,翱翔,指在高空自由飞翔。翼翼:作形容词,指飞翔的动作和美自如。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翼翼,和貌。”朱熹《楚辞集注》指出:“翼翼,行列整治之状。”王船山《楚辞通释》说:“凤翼承旂,其翱翔自得之状。”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盖上翼字谓翼然也,下翼字则闲暇自得之貌。本篇此等句法其多,如飘风屯其相离,百神翳其备降,九疑缤其并迓,凡屯、翳、缤等字,并属状事状物之词……此言游神之时,凤鸟相随,翼然与己车旂相接,高飞翱翔、闲暇而自得也。上翼字与下翼字微有分别,而皆属虚义。……又此节言仪卫之盛,与前上征无以异……”
流沙:神话传说中指我国西北沙漠地带。流沙:是指沙流如水。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流沙,沙流如水也。《尚书》曰‘馀波入于流沙’。”洪兴祖:“《山海经》,流沙出钟山西行……张揖云,流沙,沙与水流行也。”
遵:循,沿着。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遵,循也。”赤水:神话中的水名,相传发源于昆仑山。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赤水,出昆仑山。”容与:犹豫不前,缓行。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容与,回翔貌。”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容与即犹豫,以及夷犹,踌躇不前之意。”
麾:指挥。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举手曰麾,或言以手教曰麾。”蛟龙:古代传说中的一种动物。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小曰蛟,大曰龙。蛟龙,水虫也。”洪兴祖《楚辞补注》认为:“《广雅》、《释鱼》曰,有鳞曰蛟龙。郭璞云,蛟似蛇,四足,小头,细颈,卵生,子如三斛瓮,能吞人,龙属也。”使,使之,作为。梁津:在水上架桥以渡。梁,桥,这里作动词用,架桥。津,渡,指从水面渡过。意思是在渡口架桥。
诏:命令。王逸《楚辞章句》说:“诏,告也。”西皇:传说中国的西方之神,即古帝少皞。王逸《楚辞章句》认为:“西皇,帝少皞也。”涉予:渡我过去。王逸《楚辞章句》说:“涉,渡也。”
腾:传,传令,传告。王逸解为过,钱杲之解为上奔,均不妥。径待:在路旁等待。洪兴祖《楚辞补注》指出:“待一作侍。”
路:经过、路过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指出:“当过不周山而右行。”不周:即不周山,神话中的山名,相传在昆仑山的西北。王逸《楚辞章句》考辨说:“不周,山名,在昆仑山西北。”左转:向左行。王逸《楚辞章句》说:“转,行也。”
西海:神话中的西方的海。洪兴祖《楚辞补注》认为:“不周在西北海之外,自右而之左,故曰指西海以为期也。”王船山《楚辞通释》说:“西海,西之极。”为期:为目的地,指会合的目的地。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期,会也。言己使语众车,我所行之道当过不周山而左行,俱会西海之上也。”汪瑗《楚辞集解》指出:“期者,约会之词。言与众车约会于西海之上也。”
屯:屯集,聚集。乘:车乘,古代车辆的量词。四匹马拉一辆车为一乘。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屯聚千乘言车从之盛。”
齐:排列整齐。洪兴祖《楚辞补注》认为:“齐,同也,言齐驱并进。”玉轪(dài带):以玉装饰的车轮。轪,车轮,楚地方言。
龙:指飞龙。婉婉:同“蜿蜿”,形容龙的身体在天空摆动的姿态,即龙在空中飞行时一伸一屈的样子。王逸《楚辞章句》说:“婉婉,龙貌。”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婉婉,曲折貌。”蒋骥《山带阁注楚辞》指出:“婉婉,龙动貌。”
载:车载、车上。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载,载旗于车也。”云旗:云霓之旗。朱熹《楚辞集注》指出:“云旗,以云为旗也。”委蛇(wēiyí微宜):又作逶迤。形容旌旗迎风招展的样子。王逸《楚辞章句》认为:“载云旗,委蛇而长也。”钱杲之《离骚集传》指出:“委蛇,委屈自得貌。”汪瑗《楚辞集解》考证说:“委蛇,犹飘扬,谓载之于车,车腾则动而飘扬也。此章极言车马之盛。”
抑志:控制自己的感情、定下心来。志,与“帜”通用。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志,同帜也。抑志承云旗,弥耳承八龙。……盖二语但言神游之际,或急或缓,今兹远逝,已至穷荒,故抑吾志,弥吾节,为之徐徐云尔。斯时也,神游物表,高驰乎冥邈之区,忽不自知其乐也。”弭节:停鞭。这里指停车不进,接辔缓行。
神:思绪,神思。高驰:高飞远驰。汪瑗《楚辞集解》指出:“高驰,谓远举之意。”邈邈(miǎo秒):遥远而无边际的样子。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言己虽乘云龙,犹自抑案,弥节徐行,高杭志行,邈邈而远,莫能逮及。”朱熹《楚辞集注》指出:“言虽按节徐行,然神忧高驰,邈邈而逾远,不可得而制也。”
九歌:古乐曲名。王逸《楚辞章句》指出:“九歌,九德之歌,禹乐也。”韶:即九韶,传说是虞舜时期的舞乐。王逸《楚辞章句》说:“韶,九韶,舜乐也。”
假日:借大好时光,借用时日。假,同借。媮(yú于)乐:即愉快,欢乐。媮,同“愉”。王逸《楚辞章句》指出:“不过其时,故佳日游戏媮乐而已。”洪兴祖《楚辞补注》认为:“颜师古云,此言遭遇幽厄,中心愁闷,假延日月,苟为娱乐耳。今俗犹言借日度时。……媮,乐也。”钱皋之:“媮同愉,悦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奏《歌》舞《韶》,假日媮乐,乃屈子自谓也……盖此但承上神志飞扬,因言借古乐为愉耳……”
陟(zhì志)升:上升。陟,升。汪瑗《楚辞集解》认为:“陟亦升也。陟升重言之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陟升连词为义。”皇:初升的太阳。王逸《楚辞章句》指出:“皇,皇天也。”王船山《楚辞通释》说:“皇,天也。”赫戏:光明万丈。戏,同“曦”。王逸《楚辞章句》认为:“赫戏,光明貌。”王船山《楚辞通释》说:“戏,与曦同。赫戏,光明之盛也。”
临睨(nì匿):俯视,鸟瞰,朝下看。临,居高临下。睨,旁视。王逸《楚辞章句》说:“睨,视也。”朱熹《楚辞集注》指出:“睨,旁视也。”旧乡:故乡,指楚国。王逸《楚辞章句》说:“旧乡,楚国也。”
仆夫:仆人、车夫、御者、驾车的,指上文所说的凤皇、蛟龙。王逸《楚辞章句》说:“仆,御也。”马:指飞龙。怀:怀念,怀恋。王逸《楚辞章句》说:“怀,思也。”
蜷(quán全)局:弯曲不伸的样子。王逸《楚辞章句》说:“蜷局,诘屈,不行貌。”顾而不行:回顾流连而不肯前进。顾有流连的意思。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屈原设去世离俗,周天币地,意不忘旧乡,忽望见楚国,仆御悲感;我马思归,蜷局诘屈而不肯行,此终志不去,以词自见,以义自明也。”朱熹《楚辞集注》指出:“屈原托为此行,而终无所诣,周流上下,而卒反于楚焉,亦仁义至而义之尽也。”钱皋之:“顾而不行,盖不能忘楚。”
乱:古代乐曲结尾的齐奏合唱。从诗的结构看,这是全篇的尾声、结语。楚辞深受古代乐歌影响,不少篇章都有“乱”词。朱熹《楚辞集注》指出:“乱,乐之卒章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乱为乐节之名,亦有整治之意,故王逸注楚辞,韦昭注国语,并以总撮一篇之要为解。刘所谓归余总乱,乱以理篇者。”
已矣哉:罢了,算了吧。发端叹词,表示绝望。已,止、完、罢的意思。矣、哉,皆语词。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已矣,绝望之词也。”朱熹《楚辞集注》指出:“已矣乎,叹其终不得而见之也。”
国无人:举国没有贤人。王逸《楚辞章句》说:“无人,谓无贤人也。”莫我知:即莫知我,不了解我。本句用了“无”和“莫”两个否定词,意为加重语气,不能作肯定理解。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屈原言,已矣,我独怀德不见用者,以楚国无有贤人知我忠信之故,自伤之词。”
故都:故乡,同旧乡,指楚国。王逸《楚辞章句》认为:“言众人无有知己,己复何为思故乡念楚国也。”
莫足与:没有人能与我一起推行。美政:屈原心目中的理想政治。指屈原所倡导的举贤授能的政治主张和联齐抗秦的外交政策。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美政当兼内外事而言。”
彭咸之所居:彭咸,相传为殷朝贤大夫,因君王不采纳其劝诫,而投河自尽。本句的意思是要效法彭贤投水自尽。王逸《楚辞章句》分析说:“言时世人君无道,不足与共行美德、施善政者,故我将自沈汨渊,从彭咸而居处也。”游国恩《离骚纂义》指出:“屈子效法彭咸而水死,二千年无异辞。西汉儒者若贾生,在史公前,莫过湘投书已有仄闻屈原自汨罗之语,则非始于《史记》本传可知……屈子自述之辞,一则曰知死不可让,愿勿爱兮(《怀沙》),再则曰,浮江淮而入海兮,从子胥而自适。望大河之洲诸兮,悲申徒之抗迹(《悲回风》),二贤并以忠谏水死,则屈子其时不但死志已决,而死法亦早已熟筹之矣。……屈子以哲王不寤,再窜湘南,不忍见宗国之亡,毅然投水以殉,此真舍生取义之大节。……顷襄之世,内政变革已无复可言,外事之急尤甚于内忧,而屈子深知合纵抗秦其望已绝,楚之亡可以立待,故决然自沉死也。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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