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戏剧《李文蔚·同乐院燕青博鱼》鉴赏

元戏剧《李文蔚》鉴赏

《燕青博鱼》全名《同乐院燕青博鱼》，又名《报冤台燕青博鱼》，主要写梁山泊英雄燕青除奸、除霸、除害的故事。

梁山泊宋江于九月九日重阳节放众头领下山，三十天假限。燕青下山四十日，误了十日假限，宋江按照军令，要把燕青推出斩首，由于吴学究等求情，方免燕青一死。但却脊仗六十之后，命小偻罗把燕青赶出去，再不许其回山。燕青因此而憋了一口气，坏了眼睛。虽然宋江又出于怜悯之心，发动众兄弟，每人给他一只短金钗，让他下山寻医治眼，答应依旧用他，但双目失明毕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尤其对燕青这个弄枪使棒的好汉，没了“镜也似朗朗的双明目” ，就等于“枉舍了”他那“火也似热热的一丹心” 。七尺之躯谁养赡?更使他难受的是，众兄弟们“虎据了山东路” ，他燕青却再也无法给梁山泊献身出力了!

在那豺狼当道，百姓涂炭的时代，象燕青这种双目失明的人，要生活下去很困难。下山后住在一家店肆中，因无钱交纳房宿饭钱而被赶了出来，真是“男儿不得便，刺头泥里陷”啊!没奈何，只好沿街叫化，讨要些“残汤剩水” ，收拾些“浪酒闲茶” ，气呵冻拳头，唾揩冷鼻凹，饥寒难忍，无处存身。“全不见那昏惨惨云遮了银汉，则听的淅零零雪糁琼沙” ，脚拣浅处行，棒向深处插，就这样模模搭搭，高一脚低一脚，一跌一滑地艰难向前走。前街讨不上又到后街，一会儿“吖吖叫” ，一会儿“磨磨擦” 。刚呵的手暖和，早冻的脚麻辣。讨要不来，只好埋怨老天爷不肯“斋发” ，专门和瞎眼穷汉做冤家。这雪呵，如柳絮不添他身上絮，“似梨花却变做了眼前花”，这种深切感受也只有此时此刻的瞎眼燕青才能具有。本来社会已经非常黑暗了，现在失去双眼，周围更加黑暗不堪。燕青是混海龙，却被摧麟去甲; 燕青是爬山虎，却被削爪敲牙。往常习武艺学兵法，“到如今半筹也不纳” 。昔日拿云手，今寻瞎生涯。能舞剑不能敲象板，会轮枪不会拨琵琶，“着甚度年华”?燕青的这些亲身感受是当时一般人民痛苦生活的生动写照，是对黑暗社会的有力控诉，也是大批英雄好汉聚义梁山，除暴安良的思想基础。

正在燕青满街徘徊、饥寒交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时候，却被有权有势、打死人如同房檐上揭一片瓦的扬衙内的马撞倒在地上。他没好气地站起身笼住扬衙内的马头说： “爷须瞎，儿须不瞎” ! 要拉去官衙讲理： “又不是官街窄，怎故意的把人欺压” ! 他特别点明是“官街” ，而不是那个人的“私街” ，谁都有权利在街上走。扬衙内蛮不讲理，用马鞭雨点也似的凑他。燕青毫不示弱，用手中柱杖风团也似回敬他。因为杨衙内急着要去寻找他的姘头、平民燕和之妻王腊梅，所以丢下燕青走了。

不管社会多么黑暗，总是有坏人也有好人; 只不过坏人当道，好人受欺罢了。燕青正要扯住杨衙内讲理时，却揪住了燕和之弟燕顺。燕顺因不满嫂嫂王腊梅而和软弱怕事的哥哥燕和分手后流落街头。燕顺主动为燕青神针法灸，治愈瞎眼。燕青重见光明，视燕顺如救命菩萨一般，不知怎么感谢才好。燕顺得知他是梁山泊好汉，两人结为兄弟。燕青非常骄傲地给燕顺叙说他在梁山泊“多曾与宋头领出气力” 。

俺也曾那草坡前把滥官拿，则俺那梁山泊上宋江，须不比帮源洞里的方腊。你将我这蝼蚁残生厮救拔，我把哥哥那山海也似恩临厮报答。从今日拜辞了主人家，绰着这过眼齐眉的枣子棍，依旧到杀人放火蓼儿洼，须认的俺狠那吒。

这段唱词里有对另一农民起义领袖方腊的不敬之词，这可能是因为统治阶级的挑拨离间、造谣诬蔑造成的，抑或是方腊起义本身纪律不严明造成的; 也可能是燕青轻信谣言造成的，抑或山头宗派偏见造成的。但总的来看，表现了燕青热爱梁山事业、知恩报恩、决心把梁山事业干到底的英雄本色。当燕顺告诉他刚才打他的那厮是“有权有势” 、“打死人如同那房檐上揭一块瓦”的杨衙内时，燕青唱道：

你道是他打了我呵似房檐上揭瓦，不信道我打了他呵就着这脖项上披枷。调动我这莽拳头扇动我这长梢靶。我向那前街后巷便去爪寻他。(带云)若见了他呵，(唱)我一只手揪住那厮黄头发，一只手把腰腿牢掐，我可敢滴溜扑活撺那厮在马直下。

这又是他嫉恶如仇、与权势恶霸不共戴天的英雄性格的体现。

燕青医好了眼，借了人钱，买了些鲜鱼，于三月三日清明节到同乐院去博鱼，输给了正和妻子王腊梅赏玩吃酒的燕和。燕和在他几次乞求下，取得妻子的同意，把鱼还给了他。他正挑着担儿走，又被前来寻找王腊梅的杨衙内撞在身上，担子被踢倒。尽管他“装一个喜脸将他来揾” (笑脸相陪) ，但杨衙内却将那恶性儿把他恨，踹碎筐子，折坏扁担，摔碎鱼盆，他求饶也无济于事。燕青并不是那种到处惹事生非的人，而是一个遇事忍让、委曲求全的人。但一当店小二告诉他此人便是大雪里打他的杨衙内时，他怒不可遏，发誓要“以恩报恩” ，调动三尺拦关臂， 努起一千条歹斗筋， 要叫杨衙内，他这“恶魔神”一顿精拳。他“抢起折支巾拽起夜叉裙” ，手起拳落，杨衙内昏死了过去。他用大拇指掐杨衙内人中穴，又用水往脸上喷，杨衙内刚苏醒过来，还做嘴脸和王腊梅调情，燕青又打，杨衙内狼狈而逃。燕青和燕和结为兄弟后，提醒燕和，王腊梅狄髻滴油，面皮掉粉，穿着风韵，惹祸之根，“哎哥也，你是个好男儿，休戴着这一顶屎头巾” 。

燕青在燕和家住了半年光景，时遇八月十五中秋节令，两人和王腊梅在前厅饮酒玩月，被王腊梅“冷一锺，热一锺; 冷一碗，热一碗” ，灌得烂醉。燕青只觉身上烦热，拿张席子到后花园去乘凉。这时鼓打初更，皓月东升，玉绳高，银河浅，夜阑人静，月白风清，倒垂斗柄。燕青酩酊未醒，醉卧艾叶纹藤席，头枕桃花瓣石枕，“满鼻凹清风” ，“拍胸堂爽气” ，彻骨毛生凉。二更时分，燕青犹未大醒，一翻身，“蓦见个娉婷引着个后生” ，马上判断“八九分是奸情” ，睁开怪眼，背阴偷看，只见那两人脚步轻抬，扯拽悄行，“赤赤” 叫应，嘻笑入门，饮酒作乐，海誓山盟。燕青用唾沫润开窗纸，偷眼相看，原来是王腊梅和杨衙内。他去叫来燕和， 踏门进屋，奸夫越窗而逃，王腊梅反咬一口，否认有奸，要和燕和“说个明白” 。燕青和她对证： “恰才个谁推开这半破窗棂” ，“谁揉的你这鬓角儿松” ，“谁捏的你这腮斗儿的青” ，“谁着这芭蕉叶纸扇翻合着酒，谁着这梨花样磁钵倒暗着灯” 。王腊梅百般抵赖，燕青抓住人证物证，叫燕和杀死淫妇。燕和在王腊梅求饶声中手软了下来，燕青正要替他杀死王腊梅时，杨衙内带人冲上，拿住燕和、燕青，捆绑起来，要送进死囚牢中。燕青这时埋怨老实软弱的燕和是纸瓶难提水，蜡锹怎撅坑，被王腊梅的体态聪明、“有情”、“有意”所迷惑，却没有看到她“欠本分，少至诚，忒淫荡苏小卿，不值钱王桂英”的肮脏灵魂。刚才手软不杀她，现在反被拖入死牢中。等到云阳市上开刀斩，那时才后悔省悟叫连声。

燕青毕竟是梁山上的英雄，他不会听命就死，与燕和劫牢逃出，在“风清月朗碧天高”的夜晚，分两路逃跑。燕和不幸被杨衙内王腊梅发现后捆绑，燕青趁奸夫淫妇追寻自己时，返回救了燕和。两人在赶杨衙内王腊梅途中，与已在梁山做了头领前来搭救他两个的燕顺相遇。燕顺为他两人“逍遥无事”作贺，燕青却不就此回山，他怒气难消，若不杀死淫妇奸夫，算什么半世英豪! 最后三人押着“两个贼男女”，上山见宋公明。宋公明将奸夫淫妇 “分尸断首” ，“号令施行” ; 表彰燕青与民除害，不枉英雄之名。

这个剧把燕青写成一个既善良容人，又嫉恶如仇，能屈能伸，对梁山事业极为忠诚的英雄，亲切而又感人。从第二折后虽然由反霸到反奸夫淫妇，中心似乎有所偏移，其实作者所写奸夫杨衙内同时又是有权有势的恶霸，霸和奸集于一身，所以中心还是反霸，“霸”的具体内容是“奸”，“奸”以“霸”作后遁。在艺术上，第二折写燕青博鱼一段，生动有趣，不但对了解当时社会的民情风俗有帮助，且在整个剧中起到辣中添味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