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楚邲之战
(宣公十二年)
【题解】
晋、楚为争夺郑国大战于邲。晋军将帅对和战问题争论不休,步调不一,迟疑不进,在楚军突然进攻下大败,诸军争舟渡河,自相砍杀。邲之战后,楚庄王饮马黄河,雄视北方。鲁、宋、郑、陈诸小国又相继依附楚国,楚庄王一时称霸中原。
【原文】
夏六月,晋师救郑。荀林父将中军,先縠佐之。士会将上军,郤克佐之。赵朔将下军,栾书佐之。赵括、赵婴齐为中军大夫。巩朔、韩穿为上军大夫。荀首、赵同为下军大夫。韩厥为司马。
【译文】
夏天的六月,晋国军队去解救郑国。荀林父率领中军,先縠为辅佐;士会率领上军,郤克辅佐;赵朔率领下军,栾书作为辅佐。赵括、赵婴齐担任中军大夫,巩朔、韩穿担任上军大夫,荀首、赵同担任下军大夫。韩厥担任司马。
【原文】
及河[101],闻郑既及楚平,桓子欲还,曰:“无及于郑而剿民[102],焉用之?楚归而动,不后。”随武子曰:“善。会闻用师,观衅而动[103]。德刑政事典礼不易[104],不可敌也,不为是征[105]。楚军讨郑,怒其贰而哀其卑,叛而伐之,服而舍之,德刑成矣。伐叛,刑也;柔服,德也。二者立矣。昔岁入陈,今兹入郑,民不罢劳[106],君无怨讟[107],政有经矣。荆尸而举[108],商农工贾不败其业,而卒乘辑睦,事不奸矣[109]。蒍敖为宰,择楚国之令典[110],军行,右辕,左追蓐[111],前茅虑无,中权,后劲[112],百官象物而动,军政不戒而备,能用典矣。
【注释】
[101]河:黄河。
[102]无及于郑:指来不及救郑。剿:劳。
[103]观衅:即待机,寻找机会。衅,间隙。
[104]不易:合乎其道。
[105]不为是征:不攻打这样的国家。
[106]罢:同“疲”。
[107]怨讟(dú):怨恨。
[108]荆尸:楚国的一种阵法。
[109]奸:犯。
[110]令典:好的法典。
[111]追蓐:割草以备休息用。
[112]后劲:以精兵为殿后。
【译文】
刚来到黄河,就听说郑国已经和楚国讲和,荀林父想要回去,说:“还没有到达郑国,而又劳扰百姓,这次出兵有什么用呢?待楚军撤兵以后,我军再进入郑国,那个时候也不算晚。”士会说:“好。我听说用兵之道,观察敌人的间隙而后行动,德行、刑罚、政令、事务、典则、礼仪合乎常道,就是不可抵挡的,不能进攻这样的国家。楚国的军队讨伐郑国,是因为讨厌郑国有二心,又可怜郑国的卑下,郑国背叛就讨伐他,郑国顺服就赦免他,德行、刑罚都完成了。讨伐背叛,这是刑罚;安抚顺服,这是德行,这二者树立起来了。往年讨伐陈国,现在讨伐郑国,百姓并没有因此而感觉疲劳,国君也没有因此而受到怨恨,这样政令就合于常道了。楚军摆成荆尸之阵而后发兵,井然有序,商贩、农民、工匠、店主都不废时失业,步兵车兵关系和睦,事务就互不相犯了。蒍敖做令尹时,选择实行楚国好的法典,军队出征时,右军跟随主将的车辕积极作战,左军打草以备休息之用,前面的军队以旄旌开路以防不测,中军为战事出谋划策,后军以精锐部队断后。各级将领根据旌旗的指示而采取相应的行动,这样一来军事政务不必等待命令就能妥善安排好,这就是能够运用典则了。
【原文】
“其君之举也[113],内姓选于亲,外姓选于旧;举不失德,赏不失劳;老有加惠,旅有施舍[114];君子小人,物有服章,贵有常尊,贱有等威;礼不逆矣。德立,刑行,政成,事时,典从,礼顺,若之何敌之?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军之善政也。兼弱攻昧[115],武之善经也[116]。子姑整军而经武乎,犹有弱而昧者,何必楚?仲虺有言曰:‘取乱侮亡。’兼弱也。《汋》曰:‘于铄王师[117],遵养时晦[118]。’耆昧也[119]。《武》曰:‘无竞惟烈[120]。’抚弱耆昧以务烈所,可也。”
【注释】
[113]举:选拔人才。
[114]施舍:赐予。
[115]昧:昏暗。
[116]武:用兵。善经:好规则。
[117]于:发语词。铄:美。
[118]遵:率。养:取。时:此。
[119]耆昧:攻昧。
[120]无竞惟烈:意为功业举世无双。竞,强。烈,功业。
【译文】
他们的国君在选拔人才时,同姓中会选择亲近的支系,异姓中会选择曾经有功绩的臣子;提拔人才不会忘记有德行的人,赏赐属下不会遗漏有功劳的人。对老人有优待,对居无定所者有赐予。君子和小人,都有各自规定的服饰。对尊贵的有一定的礼节示以尊重,对低贱的有一定的等级示以威严。这样礼节就没有不顺的了。德行树立,刑罚施行,政事成就,事务合时,典则执行,礼节顺当,我们拿什么来抵挡这样的楚国呢?看到可能就前进,遇到困难就后退,这是治军的好办法。兼并弱小讨伐昏暗,这是用兵的好规则。您姑且整顿军队、谋划出兵吧!还有弱小并且昏暗的国家存在,为什么一定要攻打楚国呢?仲虺曾经说过:‘攻取动乱的国家,欺侮会灭亡的国家。’这就是所说的兼并衰弱。《诗经·周倾·酌》篇说:‘天子的军队多么神气,率领他们把昏昧的国家占取。’说的就是进攻昏昧。《武》篇说:‘武王的功业举世无双。’安抚衰弱进攻昏暗,以致力于功业所在,这样做就可以了。”
【原文】
彘子曰:“不可。晋所以霸,师武臣力也。今失诸侯,不可谓力。有敌而不从,不可谓武。由我失霸,不如死。且成师以出,闻敌强而退,非夫也[121]。命为军师,而卒以非夫,唯群子能,我弗为也。”以中军佐济[122]。
【注释】
[121]夫:丈夫。
[122]济:渡河。
【译文】
先縠说:“不可以这样做。晋国之所以能够称霸,靠的是军队的勇武和臣子们的鼎力相助。现在失去了诸侯的支持,不能说是得力;有了敌人而不去追杀,不能说是勇敢。若是因为我们而丢掉霸主的地位,还不如去死呢。而且晋国整顿军队出外讨伐,听到敌人强大就退下阵来,这不是大丈夫所为。任命为军队的统帅,而做出了不是大丈夫所做的事,这只有你们能办到,我肯定不会这么做的。”说完,就带领中军渡过黄河。
【原文】
知庄子曰[123]:“此师殆哉。《周易》有之,在《师》三之《临》三,曰:‘师出以律[124],否臧凶[125]。’执事顺成为臧,逆为否,众散为弱,川壅为泽,有律以如己也[126],故曰律。否臧,且律竭也[127]。盈而以竭,夭且不整,所以凶也。不行谓之《临》,有帅而不从,临孰甚焉!此之谓矣。果遇,必败,彘子尸之[128]。虽免而归,必有大咎。”韩献子谓桓子曰:“彘子以偏师陷,子罪大矣。子为元师,师不用命,谁之罪也?失属亡师,为罪已重,不如进也。事之不捷,恶有所分,与其专罪,六人同之,不犹愈乎?”师遂济。
【注释】
[123]知庄子:即荀首。
[124]律:法。
[125]否臧:不善。
[126]有律以如己也:谓有法律号令者,以其能指挥三军如一人,犹自己指挥自己。如,从。
[127]竭:尽,穷。
[128]尸:主。
【译文】
荀首说:“先縠这些军队危险了。《周易》上有这样的卦象,从《师》卦变成《临》卦,爻辞说:‘出兵用法令治理,法令不严明,结果必凶。’执行顺当而成功就是‘臧’,反过来就是‘否’。众人不能团结在一起就是柔弱,流水堵塞就成为沼泽。有法制指挥三军如同指挥自己一样,所以叫做律。执行不顺当,法制治理就穷尽而无用。从充满到穷尽,阻塞而且不整齐,就是凶险的征兆了。不能流动叫做‘临’,有统帅而不服从,还有比这更严重的‘临’吗?说的就是先縠的这个行为了。如果真的和敌人相遇,一定会失败,这是彘子的主要责任。即使免于战死而回国,一定有大的灾祸。”韩厥对荀林父说:“彘子率领一部分军队失陷,您的罪过大了。您作为一个国家的最高统帅,军队不听从您的命令,这是谁的罪过呢?失去属国丢掉军队,您的罪过已经很大了,这样的话,还不如进军打仗。假如作战不能得胜,失败的罪过可以共同分担,与其一个人承担罪责,还不如六个人共同承担,这样不是更好一点吗?”于是晋国的军队就渡过了黄河。
【原文】
楚子北师次于郔,沈尹将中军[129],子重将左,子反将右,将饮马于河而归。闻晋师既济,王欲还,嬖人伍参欲战。令尹孙叔敖弗欲,曰:“昔岁入陈,今兹入郑,不无事矣。战而不捷,参之肉其足食乎?”参曰:“若事之捷,孙叔为无谋矣。不捷,参之肉将在晋军,可得食乎?”令尹南辕反旆[130],伍参言于王曰:“晋之从政者新,未能行令。其佐先縠刚愎不仁[131],未肯用命。其三帅者专行不获,听而无上,众谁适从?此行也,晋师必败。且君而逃臣,若社稷何?”王病之,告令尹,改乘辕而北之,次于管以待之。
【注释】
[129]沈尹:沈县之尹。
[130]南辕反旆:回车南向,掉转大旗。言回楚。
[131]刚愎:刚且狠。
【译文】
楚庄王率军北上,军队驻扎在郔地。沈县之尹率领中军,子重率领左军,子反率领右军,准备在黄河饮马以后就回国。他们听说晋国军队已经渡过了黄河,楚庄王想回国,但他的宠臣伍参认为应该打仗。令尹孙叔敖不认同,说:“往年进攻陈国,现又进攻郑国,不是没有战争。如果发生战事而又不能取胜,难道吃了你的肉就可以了吗?伍参说:“如果战争取得胜利,那就是你孙叔敖没有谋略了;如果战争没能胜利,我伍参就会被晋军俘获,你又怎能吃得到我的肉呢?”说完,令尹便掉转车头,倒转旌旗准备回楚国。伍参对楚庄王说:“晋国执政的荀林父是新人,不能行使命令。他的副手先縠刚愎不仁,不肯听从命令。他们的三个统帅,想要专权行事而不能办到。想要听从命令而没有上级,大军听从谁的命令?如果这时攻打晋国,晋军一定失败。况且我军只有国君统领,撤退就是国君逃避臣下,国君怎能蒙受这番耻辱?”庄王无言对答,命令尹调转车头北上,大军驻扎在管地待命。
【原文】
晋师在敖、鄗之间[132]。郑皇戌使如晋师[133],曰:“郑之从楚,社稷之故也,未有贰心。楚师骤胜而骄,其师老矣,而不设备,子击之,郑师为承[134],楚师必败。”彘子曰:
“败楚服郑,于此在矣,必许之。”
【注释】
[132]敖、鄗(qiāo):二山名,在河南荥阳市北。
[133]皇戌:郑卿。
[134]承:后继。
【译文】
晋国军队驻在敖、鄗两山之间。郑卿皇戌出使到晋军中,说:“郑国跟随楚国,是为了保存国家的缘故,对晋国并没有二心。楚军连连得胜而产生骄傲,且楚军长期在外战争已疲惫不堪,对他国军队又不加防备,如果这时候晋军攻打楚军,我们郑国军队作为后继,则楚军必败。”先縠说:“打败楚军,降服郑国,就在此一举了,一定要答应皇戌的请求。”
【原文】
栾武子曰:“楚自克庸以来[135],其君无日不讨国人而训之于民生之不易[136],祸至之无日,戒惧之不可以怠。在军,无日不讨军实而申儆之于胜之不可保[137],纣之百克,而卒无后。训以若敖、蚡冒,筚路蓝缕[138],以启山林。箴之曰:‘民生在勤,勤则不匮。’不可谓骄。先大夫子犯有言曰:‘师直为壮,曲为老。’我则不德,而徼怨于楚,我曲楚直,不可谓老。其君之戎,分为二广,广有一卒[139],卒偏之两[140]。右广初驾,数及日中[141];左则受之,以至于昏。内官序当其夜[142],以待不虞,不可谓无备。子良,郑之良也。师叔,楚之崇也。师叔入盟,子良在楚,楚、郑亲矣。来劝我战,我克则来,不克遂往,以我卜也,郑不可从。”
【注释】
[135]克庸:楚灭庸国为文公十六年(前611)事。
[136]讨:治,教训。于:以。
[137]军实:军中官兵。
[138]筚路:柴车。蓝缕:破旧衣服。
[139]广有一卒:谓每部一卒之车,即三十辆车。
[140]卒偏之两:即每卒分为两偏。
[141]数:漏刻之数。此指时间。
[142]内官:王左右亲近的臣子。序:依次序。
【译文】
栾书说:“自从楚国降伏庸国以后,楚国的国君没有一天不提醒他的子民:百姓的生活不容易,不知道哪天就会有灾难,戒备警惕不能放松。在军队里,没有一天不告诫他的士兵:一朝的胜利不会长久,纵使有一百次的胜利,终究也没有什么好结果。君王还用若敖、蚡冒乘柴车、穿破衣开辟山林的事迹来训导他们。告诫说:‘百姓的生计在于勤劳,勤劳就不会匮乏。’这就不能说他们骄傲。先大夫子犯说过:‘出兵作战,是正义之战就气壮,非正义之战就气衰。’我们的战争是非正义之战,而又和楚军结怨,是我们理屈,楚国理直,不能说他们气衰。他们国君的战车分为左右二广,每广有战车一卒三十辆,每卒又分左右两偏。右广先套好战车,等时间到了中午,左广就来接替他,一直到晚上。君王左右亲近的臣子依照次序值夜,以防备意外发生,这就不能说没有防备。子良,是郑国的杰出人物;师叔,是楚国地位崇高的人物。师叔在郑国,以示结盟之诚意;子良在楚国,以表楚郑之亲近。郑国来劝我们与楚国作战,我们战胜就归顺我们;如果我们不能取胜,他们就会去投靠楚国,郑国这是用我们作为筹码。所以郑国的话不可听从。
【原文】
赵括、赵同曰:“率师以来,唯敌是求。克敌得属,又何矣?必从彘子。”知季曰:“原、屏,咎之徒也[143]。”赵庄子曰:“栾伯善哉,实其言[144],必长晋国[145]。”
【注释】
[143]咎之徒也:谓二人自取祸患。
[144]实:实践。
[145]长:长久。
【译文】
赵括、赵同说:“领兵而来,就是为了寻找敌人。战胜敌人,得到属国,又等待什么?一定要听从彘子的话。”荀首说:“赵同、赵括是自取祸患。”赵庄子说:“栾伯好啊!按照他的话来做,一定能使晋国长久。”
【原文】
楚少宰如晋师,曰:“寡君少遭闵凶,不能文[146]。闻二先君之出入此行也[147],将郑是训定,岂敢求罪于晋。二三子无淹久。”随季对曰:“昔平王命我先君文侯曰:‘与郑夹辅周室,毋废王命。’今郑不率[148],寡君使群臣问诸郑,岂敢辱候人[149]?敢拜君命之辱。”彘子以为谄,使赵括从而更之,曰:“行人失辞。寡君使群臣迁大国之迹于郑[150],曰:‘无辟敌。’群臣无所逃命[151]。”
【注释】
[146]不能文:谦词,谓不善辞令。
[147]二先君:谓成王与穆王,均曾攻打郑国。出入此行:在这里来往。
[148]率:遵循。
[149]候人:送往迎来之官。此句言不劳楚人迎送。
[150]迁大国之迹:外交辞令,意为赶走你们。
[151]无所逃命:即非战不可。
【译文】
楚国的少宰到晋军中去,说:“我们的国君年轻时遭到忧患,不善于辞令。听说成王和穆王在这里来往,就是打算教导和安定郑国,岂敢得罪晋国?您几位不要待得太久了!”士会回答说:“以前周平王命令我们的先君晋文侯说:‘和郑国共同辅佐周王室,不要废弃天子的命令。’现在郑国没有遵从天子的命令,我们君王派臣子们前来询问郑国,岂敢劳驾楚国官吏来迎送?恭敬地拜谢君王的命令。”先穀认为这是奉承楚国,就派赵括跟上去更正说:“刚才我们的人的说法不恰当。我们国君让臣子们把楚国从郑国赶出去,说:‘不要躲避敌人!’臣下们没有地方可以逃避命令。”
【原文】
楚子又使求成于晋,晋人许之,盟有日矣。楚许伯御乐伯,摄叔为右,以致晋师[152],许伯曰:“吾闻致师者,御靡旌摩垒而还[153]。”乐伯曰:“吾闻致师者,左射以菆[154],代御执辔,御下两马[155],掉鞅而还[156]。”摄叔曰:“吾闻致师者,右入垒,折馘[157],执俘而还。”皆行其所闻而复[158]。晋人逐之,左右角之[159]。乐伯左射马而右射人,角不能进,矢一而已。麋兴于前[160],射麋丽龟[161]。晋鲍癸当其后,使摄叔奉麋献焉,曰:“以岁之非时,献禽之未至,敢膳诸从者。”鲍癸止之,曰:“其左善射,其右有辞,君子也。”既免。
【注释】
[152]致晋师:古代战前先使勇士犯敌称致师,即单车挑战。
[153]靡旌:车疾行则旗必斜披,因代指快速驾车。摩:迫近。
[154]菆(zōu):好箭。
[155]两:整齐。
[156]掉鞅:拔掉马颈上的皮带。
[157]折馘:杀死敌人,割掉耳朵。
[158]行其所闻:照所说的做了。
[159]左右角之:谓张两角左右夹攻。
[160]兴:出现。
[161]丽:中。龟:背部。
【译文】
楚庄王又派使者向晋国求和,晋国人答应了,已约定了结盟的日期。楚国的许伯替乐伯驾御战车,摄叔作为车右,向晋军单车挑战。许伯说:“我听说单车挑战,驾车人快速驾车使旌旗倾斜,快逼近敌营时,然后回来。”乐伯说:“我听说单车挑战,车左用锋利的箭射向敌人,并代替驾车人执掌马缰,驾车人则下车整齐马匹,拔掉马脖子上的皮带,然后回来。”摄叔说:“我听说单车挑战,车右攻入敌人营地,杀死敌人并割取左耳,抓住俘虏,然后回来。”他们都按照他们所听到的去做了,然后回来。晋国人追杀他们,并对他们两面夹攻。乐伯的车左射杀马匹,车右射杀敌人,这样晋军不能对他们左右两边夹击。这时乐伯他们只剩下一支箭了。有麋鹿出现在前面,乐伯射麋鹿正中背部。晋国的鲍癸正在后面,乐伯让摄叔拿着麋鹿献给他,说:“由于今年还不到时令,应当奉献的禽兽没有来,谨把它奉献给您的随从作为膳食。”鲍癸阻止部下,不再追赶,说:“他们的车左善于射箭,车右善于辞令,都是君子啊。”因此许伯等三人都免于被俘。
【原文】
晋魏锜求公族未得,而怒,欲败晋师。请致师,弗许。请使,许之。遂往,请战而还。楚潘党逐之,及荧泽,见六麋,射一麋以顾献曰[162]:“子有军事,兽人无乃不给于鲜[163],敢献于从者。”叔党命去之[164]。赵旃求卿未得,且怒于失楚之致师者。请挑战[165],弗许。请召盟。许之。与魏锜皆命而往[166]。郤献子曰:“二憾往矣,弗备必败。”彘子曰:“郑人劝战,弗敢从也。楚人求成,弗能好也。师无成命,多备何为。”士季曰:“备之善。若二子怒楚,楚人乘我[167],丧师无日矣。不如备之。楚之无恶,除备而盟,何损于好?若以恶来,有备不败。且虽诸侯相见,军卫不彻,警也。”彘子不可。
【注释】
[162]顾:回头。
[163]兽人:掌打猎的官。给:足。
[164]去之:不再追赶。
[165]挑战:率军队出战。
[166]皆命:一起受命。
[167]乘:乘势掩杀。
【译文】
晋国的魏锜寻求公族大夫一职没有得到,因而恼怒,于是想让晋军失败。请求单车挑战,没有得到允许。请求出使,允许了。于是就来到楚军中,请战以后而回国。楚国的潘党追赶他,到达荧泽时,看见六只麋鹿,魏锜就射杀了其中的一只,并回车把它献给了潘党,说:“您有军事在身,打猎的人恐怕不会给您新鲜的野兽吧?这个麋鹿就奉献给您的随从人员。”潘党下令不再追赶魏锜。赵旃请求做卿没有达到目的,而且对于失掉楚国单车挑战的人很生气,就请求挑战,没有得到允许。请求召请楚国人前来结盟,允许了。赵旃和魏锜一起受命前往。郤克说:“这两个心怀不满的人去了,不加防备,必然失败。”先縠说:“郑国人劝我们作战,不敢听从;楚国人求和,又不能实行友好。带兵没有固定的策略,多加防备做什么?”士会说:“防备他们为好。如果这两位激怒了楚国,楚国人乘势掩杀,不知道哪天就丧失了军队。不如防备他们。如果楚国没有恶意,放弃戒备和我国结为盟军,哪里会损害友好?如果楚国带有恶意,我国有了防备也不会惨败。况且即使是诸侯相见,军队的守备也不加撤除,这就是警惕。”先縠不同意。
【原文】
士季使巩朔、韩穿帅七覆[168]于敖前,故上军不败。赵婴齐使其徒先具舟于河,故败而先济。
【注释】
[168]七覆:七处伏兵。
【译文】
士会让巩朔、韩穿带领士兵在敖山之前设了七处埋伏,所以上军不败。赵婴齐派他的部下在黄河处早就备好了船只,所以赵婴齐战败后就渡过黄河逃跑了。
【原文】
潘党既逐魏锜,赵旃夜至于楚军,席于军门之外[169],使其徒入之。楚子为乘广三十乘,分为左右。右广鸡鸣而驾,日中而说[170]。左则受之,日入而说。许偃御右广,养由基为右。彭名御左广,屈荡为右。乙卯,王乘左广以逐赵旃。赵旃弃车而走林,屈荡搏之[171],得其甲裳。晋人惧二子之怒楚师也,使軘车逆之[172]。潘党望其尘,使聘而告曰:“晋师至矣。”楚人亦惧王之入晋军也,遂出陈。孙叔曰:“进之。宁我薄人[173],无人薄我。《诗》云:‘元戎十乘,以先启行[174]。’先人也。《军志》曰:‘先人有夺人之心’。薄之也。”遂疾进师,车驰卒奔,乘晋军[175]。桓子不知所为,鼓于军中曰:“先济者有赏[176]。”中军、下军争舟,舟中之指可掬也[177]。
【注释】
[169]席:铺席并登席而坐。
[170]说:同“税”,御车。
[171]搏:搏斗。
[172]軘车:专用于屯守的兵车。
[173]薄:迫,靠近。
[174]元戎:大戎,冲锋陷阵的兵车。启行:冲破敌军,打开缺口。
[175]乘:掩袭。
[176]济:渡河。此指渡河退回。
[177]掬:捧。此言兵士争舟,先乘者以刀断攀船舷欲上船的人的手指,以免船载人太多。
【译文】
潘党已经赶走了魏锜,赵旃在夜里来到了楚军营地,在楚军营地门外铺席而坐,并派他的部下进入楚军驻地。楚庄王的战车一广三十辆,共分为左右两广。右广在早晨鸡叫的时候套车,太阳到了中天卸车;这时候左广就接替右广,到太阳落山后才卸车。许偃驾御右广的战车,养由基作车右;彭名驾御左广的战车,屈荡任车右。六月十四日,楚庄王乘坐左广的战车来追杀赵旃。赵旃丢弃战车逃跑到树林里,车右屈荡和他搏斗,扯下了他的铠甲。晋国人担心这两个人会激怒楚军,就派屯守的兵车去接他们。潘党望着飞扬的尘土,派战车快速去报告说:“晋国的军队过来了。”楚国人也担心楚庄王会陷入晋军之中,于是就出兵迎战。孙叔敖说:“进攻!宁可是我们逼近敌军,也不能让敌人靠近我们。《诗》说:‘冲锋陷阵的十辆兵车在前面开路’,这是要抢在敌人的前面。《军志》说:‘抢在敌人前面,可以夺去敌人的士气。’这是要主动迫近敌人。”于是很快的向前进军,战车疾驰,士兵飞奔,围攻晋军。荀林父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军中击鼓说:“先渡河撤回的有奖赏。”中军、下军互相争夺船只,争先恐后,先上船的人用刀砍断后来者攀着船舷的手指,船中砍断的手指头多得可以用手捧起来。
【原文】
晋师右移[178],上军未动。工尹齐将右拒卒以逐下军[179]。楚子使唐狡与蔡鸠居告唐惠侯曰:“不谷不德而贪,以遇大敌,不谷之罪也。然楚不克,君之羞也,敢藉君灵以济楚师。”使潘党率游阙四十乘[180],从唐侯以为左拒,以従上军。驹伯曰:“待诸乎?”随季曰:“楚师方壮,若萃于我,吾师必尽,不如收而去之。分谤生民[181],不亦可乎?”殿其卒而退[182],不败。
【注释】
[178]右移:黄河在右,晋军向右逃走渡河。
[179]右拒:右边方阵。
[180]游阙:指用作机动的兵车。
[181]分谤生民:分担罪责,保存实力。
[182]殿其卒:为上军作后卫。
【译文】
晋军向右渡过黄河逃走,上军没有行动。工尹齐率领右方阵的士兵,以追逐晋国的下军。楚庄王派唐狡和蔡鸠居报告唐惠侯说:“我无功无德而贪婪,所以遭遇强敌,这是我的罪过呀。如果楚军不能取胜,这是君王的羞辱。谨借重各位君王的福佑来帮助楚军取得胜利。”于是派遣潘党率领后备战车四十辆,跟随唐侯作为左方阵,来迎战晋国的上军。驹伯说:“对抗楚军吗?”士会说:“现在楚军的士气正旺盛,如果楚军集中兵力来攻打我们上军,我们的上军必定被消灭,不如收兵离开。分担战败的罪责,以保全士兵的性命,不也是可以的吗?”于是,士会就亲自作为上军殿后而退兵,因此没有被打败。
【原文】
王见右广,将从之乘。屈荡户之[183],曰:“君以此始,亦必以终。”自是楚之乘广先左。
【注释】
[183]户:止。
【译文】
楚庄王看到右广战车,便准备去乘坐。屈荡拦住了楚庄王说:“君王乘坐左广开始作战,也一定要乘坐它结束战争。”从此以后楚军乘坐的战车改以左广为先。
【原文】
晋人或以广队不能进[184],楚人惎之脱扃[185],少进,马还[186],又惎之拔旆投衡[187],乃出。顾曰:“吾不如大国之数奔也。”
【注释】
[184]广:兵车。队:同“坠”,指陷入坑内。
[185]惎(jì):教。扃:车前横木。
[186]还:盘旋不进。
[187]衡:车轭。辕前横木以轭马颈者。
【译文】
晋军中有兵车陷入坑内而不能前行,楚国人教他们把车前的横木撤掉,向前走了没多远,马盘旋不能前进,楚国人又教他们拔掉旌旗,抽出车辕头上的横木,这样才逃了出去。晋军转过头来说:“我们可不像大国的人有多次逃跑的经验。”
【原文】
赵旃以其良马二,济其兄与叔父,以他马反,遇敌不能去,弃车而走林。逢大夫与其二子乘,谓其二子无顾。顾曰:“赵傁在后[188]。”怒之,使下,指木曰:“尸女于是[189]。”授赵旃绥[190],以免。明日以表尸之[191],皆重获在木下[192]。
【注释】
[188]傁:同“叟”。
[189]尸:收尸。
[190]绥:挽以上车的绳索。
[191]以表:按照标志。
[192]重获在木下:谓在那树下找到了他两个儿子叠在一起的尸体。
【译文】
赵旃用他的两匹好马,帮助他的哥哥和叔父逃跑,而他用其他的马驾车回来,遭遇敌人不能逃脱,就丢掉战车逃到树林中。正好遇到晋国大夫和他的两个儿子乘坐战车逃跑,大夫对他的两个儿子说不要回头看。他的儿子回头望说:“赵老头在后面。”大夫大怒,让他的两个儿子下车,并指着树林说:“在这儿给你们收尸。”大夫把上车的缰绳给了赵旃,赵旃得以逃脱。第二天,按照标志前去收尸,在树下找到了大夫两个儿子叠压在一起的尸首。
【原文】
楚熊负羁囚知罃。知庄子以其族反之,厨武子御,下军之士多从之。每射,抽矢,菆,纳诸厨子之房[193]。厨子怒曰:“非子之求而蒲之爱[194],董泽之蒲,可胜既乎[195]?”知季曰:“不以人子[196],吾子其可得乎?吾不可以苟射故也[197]。”射连尹襄老,获之,遂载其尸。射公子谷臣,囚之。以二者还。
【注释】
[193]房:箭房,即箭袋。
[194]非子之求:不去救自己的儿子。蒲:蒲柳,是制箭杆的材料。
[195]胜:尽。既:取。
[196]不以人子:捉不到敌人的儿子。
[197]不可以苟射:不随意把好箭用掉。
【译文】
楚国的熊负羁俘获了知罃。荀首率领他的部属回来战斗,魏锜驾御战车,下军的士兵大多跟着回来。荀首每次射箭,抽箭,如果是利箭,就放在魏锜的箭袋里。魏锜发怒说:“不去寻找儿子,反而爱惜蒲柳,董泽的蒲柳,难道可以用得完吗?”荀首说:“不捉到敌人的儿子,我的儿子就能得到了吗?这就是我不能随便把好箭射出去的缘故。”荀首射中了连尹襄老,得到他的尸首,就用战车装上;射中公子谷臣,把他囚禁起来。荀首带了这两个人回去。
【原文】
及昏,楚师军于邲,晋之余师不能军,宵济,亦终夜有声[198]。
【注释】
[198]终夜有声:谓军队无法约束,吵闹不停。
【译文】
等到黄昏,楚军就驻扎在邲地,晋国剩余的士兵已经溃不成军,夜里渡河,喧吵了一整夜。
【原文】
丙辰,楚重至于邲[199],遂次于衡雍。潘党曰:“君盍筑武军[200],而收晋尸以为京观[201]。臣闻克敌必示子孙,以无忘武功。”楚子曰:“非尔所知也。夫文,止戈为武。武王克商。作《颂》曰:‘载戢干戈,载櫜弓矢[202]。我求懿德,肆于时《夏》[203],允王保之。’又作《武》,其卒章曰‘耆定尔功[204]’。其三曰:‘铺时绎思,我徂求定[205]。’其六曰:‘绥万邦[206],屡丰年。’夫武,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者也。故使子孙无忘其章。今我使二国暴骨,暴矣;观兵以威诸侯,兵不戢矣。暴而不戢,安能保大?犹有晋在,焉得定功?所违民欲犹多,民何安焉?无德而强争诸侯,何以和众?利人之几[207],而安人之乱,以为己荣,何以丰财?武有七德,我无一焉,何以示子孙?其为先君宫,告成事而已[208]。武非吾功也。古者明王伐不敬,取其鲸鲵而封之[209],以为大戮,于是乎有京观,以惩淫慝[210]。今罪无所,而民皆尽忠以死君命,又可以为京观乎?”祀于河,作先君宫,告成事而还。
【注释】
[199]重:辎重。
[200]武军:谓军营或坟墓。
[201]京观:高丘,坟山。
[202]戢:收藏兵器。櫜(gāo):弓衣,此作动词。
[203]肆:陈设。
[204]耆:致。
[205]铺:今诗作“敷”,布。绎:思:语末助词。徂:往。
[206]绥:安抚。
[207]几:危。
[208]成事:战胜。
[209]鲸鲵:海中大鱼。
[210]淫慝:不敬。
【译文】
六月十五这一天,楚军的辎重到达邲地,军队就驻扎在衡雍。潘党说:“君王为什么不建筑起军营以显示武功,收集晋国人的尸首建立一个大坟堆?下臣听说战胜了敌人一定要有纪念物给子孙看,表示不忘记武功。”楚庄王说:这不是你所知道的。说到文字,止戈二字合起来是个武字。武王战胜商朝,作《周颂》说:“收拾干戈,包藏弓箭。我追求那美德,陈于这《夏》乐之中,成就王业而保有天下。”又作《武》篇,它的最后一章说:“得以巩固你的功业。”《周颂》的第三章说:“布陈先王的美德而加以发扬,我前去征讨只是为了求得安定。”它的第六章说:“安定万邦,常有丰年。”武功,是用来禁止强暴、消灭战争、保持强大、巩固功业、安定百姓、调和大众、丰富财物的,所以要让子孙不要忘记他的大功。现在我让两国士兵暴露尸骨,这是强暴了;显耀武力以使诸侯畏惧,战争不能消灭了;强暴而不消灭战争,哪里能够保持强大?还有晋国存在,如何能够巩固功业?违背百姓愿望的事还很多,百姓如何能够安定?没有德行而勉强和诸侯相争,用什么调和大众?乘别人之危谋取自己的利益,趁人之乱谋取自己的安定,如何能丰富财物?武功具有七种美德,我对晋国用兵却没有一项美德,用什么来昭示子孙后代?还是为楚国的先君修建宗庙,把成功的事祭告先君罢了。用武不是我追求的功业。古代圣明的君王征伐对上不恭敬的国家,抓住它的罪魁祸首杀掉埋葬,作为一次大杀戮,这样才有了坟堆以惩戒罪恶。眼下并不能明确指出晋国的罪恶在哪里,士卒都尽忠为执行国君的命令而死,又难道能建造坟堆来惩戒吗?”楚庄王说完,就在黄河边上祭祀了河神,修建了先君的神庙,报告战争胜利,然后回国。
【原文】
是役也,郑石制实入楚师[211],将以分郑而立公子鱼臣。辛未,郑杀仆叔子服。君子曰:“史佚所谓毋怙乱者[212],谓是类也。《诗》曰:‘乱离瘼矣,爰其适归[213]?’归于怙乱者也夫。”
【注释】
[211]入楚师:招楚师入郑。
[212]怙乱:凭借动乱。
[213]乱离:兵荒马乱。瘼:疾苦。爰其适归:何处可去,何处可归宿。
【译文】
这次战役,都是因为郑国的石制招惹楚军入郑而导致的,楚国企图分裂郑国并立公子鱼臣为国君。七月二十九日,郑国人杀死了鱼臣和石制。君子说:“史佚所说的‘不要凭借动乱的人’,说的就是这一类人。《诗》说:‘到处兵荒马乱,人们生活疾苦,有什么地方可以归宿呢’?这就要归罪于靠动乱来谋私利的人吧!”
【原文】
郑伯、许男如楚。
【译文】
郑襄公、许昭公到楚国去。
【原文】
秋,晋师归,桓子请死,晋侯欲许之。士贞子谏曰:“不可。城濮之役,晋师三日谷,文公犹有忧色。左右曰:‘有喜而忧,如有忧而喜乎?’公曰:‘得臣犹在,忧未歇也。困兽犹斗,况国相乎!’及楚杀子玉,公喜而后可知也,曰:‘莫余毒也已。’是晋再克而楚再败也[214]。楚是以再世不竞[215]。今天或者大警晋也,而又杀林父以重楚胜,其无乃久不竞乎?林父之事君也,进思尽忠,退思补过,社稷之卫也,若之何杀之?夫其败也,如日月之食焉,何损于明?”晋侯使复其位。
【注释】
[214]再克:再次胜利。败其军为一胜,杀其国相为一胜。
[215]再世:两世,指成王、穆王两世。不竞:不强。
【译文】
秋天的时候,晋军回到晋国,荀林父向晋国国君晋景公请求处以死罪,晋景公正准备答应他。这时候,士贞子劝谏说:“不能这么做,晋楚城濮之战时,楚军留下来的粮食让晋军吃了三天,文公仍神色忧郁。左右随从说:‘有了喜事而忧愁,假如有了忧事反倒喜悦吗?’文公说:‘楚国得力的臣子还在,我的忧愁还不能算完结。被围困的野兽还要争斗,更何况是一国的宰相呢?’等到楚国杀了得臣,文公喜形于色说:‘现在已经没有人对抗我了。’这是晋国的再次胜利,也是楚国的再次失败,楚国由此两世都不能强大起来。现在或许是上天要给晋国一个警告吧,再把荀林父处死让楚国得到双重的胜利,这样恐怕晋国很久都不会有与其他国家抗衡的力量了!荀林父事奉国君,进,就忠心耿耿报效君主;退,就反省自己,以弥补过失,是捍卫国家的忠义之士,又怎么能杀他呢?他这次带军失败,就像日蚀月蚀一样,怎么会损害日月的光明呢?”于是晋景公就命令荀林父官复原职。
【评析】
楚国是南方地区的大国,地广民众,物产丰富,兵源充足。虽然在城濮之战中遭遇失败,但仍具有东山再起的实力。于是此后不久,楚国便与晋国讲和,以缓解晋国对楚国造成的压力。在此基础上,楚国积极发展军力,伺机再次北上中原,同晋国争夺春秋霸主之位。
邲之战,即是晋、楚之间争霸中原的一次较量。在作战中,楚军利用晋军内部分歧、指挥无力等弱点,适时出击,战胜对手,从而一洗城濮之战中失败的耻辱,也成就了楚庄王的霸主地位。邲之战让楚国在中原地区暂时占了上风,于是郑襄公、许昭公亲自前往楚国,表示归从。这也就是在当时大国争霸的战乱形势下小国为了保住自己的一席之地而不得不奉行的生存之道吧。
晋国自城濮之战胜利后,便放松了对楚国的警戒,与此同时,和以前的同盟国秦产生了矛盾。矛盾的不断激化,使两国间战事频繁,其中最为著名的便是殽之战。殽之战中晋军大获全胜,然而这却为以后的战略布局埋下隐患,使得本是盟国的秦军由于兵戎相见而不得不向楚国示好。楚国得到秦军的支持,也就在很大程度上牵制了晋军的力量,这也为楚国再次北进中原提供了客观上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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