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内观精神,外察情念
【原文】
凡精神,抖擞处易见,断续处难见。断者出处断,续者闭处续。道家所谓“收拾入门(1)”之说,不了处看其脱略,做了处看其针线。小心者,从其做不了处(2)看之,疏节阔目(3),若不经意,所谓脱略也。大胆者,从其做了处看之,慎重周密,无有苟且,所谓针线也。二者实看向内处,稍移外便落情态矣,情态易见。
【注释】
(1)“收拾入门”:道家术语,指无杂念,静心修炼。
(2)做不了处:尚未收拢人心的时候,杂念未去,不能静心修炼的时候。
(3)疏节阔目:疏忽大意,不周密精细。
【译文】
一般来说,观察识别人的精神状态,那种故作抖擞与真的精神振作的人是很容易辨别的。而那种介乎于假抖擞与真振作之间的可就比较难以识别了。精神不足,即便它是故作振作并表现于外,但不足的特征是掩盖不了的。而精神有余,则是由于它是自然流露并蕴含于内。道家有所谓“收拾入门”之说,用于观“神”,要领是:尚未“收拾入门”,要着重看人的轻慢不拘,已经“收拾入门”,则要着重看人的精细周密。对于小心谨慎的人,要从尚未摒去杂念的时候去看他,这样就可以发现,他愈是小心谨慎,他的举动就愈是不精细,欠周密,总好像漫不经心,这种精神状态,就是所谓的轻慢不拘;对于率直豪放的人,要从已经摒去杂念的时候去看他,这样就可以发现,他愈是率直豪放,他的举动就愈是慎重周密,做什么都一丝不苟,这种精神状态,实际上都存在于内心世界,但是它们只要稍微向外一流露,立刻就会变为情态,而情态则是比较容易看到的。
【解读】
虽然说人的情感和精神状态在不同的时候会有不同的表现,但综合人的各种言行举止,完全可以排除干扰察看“神”的真与假。人的精神状态有两种,一种是自然流露,一种是故作抖擞,这两种显而易见,也比较容易区分。介于假振作与真抖擞之间的就不容易区分了。凡属自然者,出于真诚,无意作态,因此气终不绝,流露持久,其“神”自然有余;而故作抖擞者,故意造作,缺乏真诚,因此底气不足,抖擞短暂,其“神”自然不足。
典例阐幽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魏先生多才多艺,又善于识人。隋朝末年,他见天下将乱,就一再拒绝朝廷让他为官的要求,隐居故乡。他每天除了读书,就是喝酒弹琴,算得上是其乐融融。当地人都知道这位世外高人,都不称呼他名字,而是叫他魏先生。不久,村子里来了一个陌生人,这个人气度不凡,但是神情沮丧,他说自己是为了躲避灾祸才来到这里的。他读过书,因此,做了村里的教书先生。村子里有钱的人家都把孩子送到他那里读书,这个人很有学问,书也教得很认真,但是他很少与人来往,教完书就一个人躲在屋子里,显得很神秘。
一天,教书先生外出散步,路过魏先生的房子,听见他在弹琴,就站在屋外听了起来。琴声突然断了,只听见里面说:“老朽不知客来,失敬失敬。”魏先生一身白衣出现在门口。教书先生忙说:“我只是偶然路过,听见先生琴声清越,十分美妙,不想打扰了先生。”魏先生说:“哪里,哪里,足下果然知音。”于是,魏先生请他进屋喝茶,两人便谈了起来。
魏先生说:“这里很偏僻,不知道先生为什么来这里?”教书先生说:“生逢乱世,只是想在这里混口饭吃罢了。”魏先生大笑说:“只怕先生想吃的不是这口饭这么简单吧!”教书先生神色大变道:“足下这话什么意思?”魏先生说:“我虽足不出户,消息倒也不算闭塞。听说前不久杨玄感起兵反隋,被打得大败,我想先生一定是杨玄感的余党吧?”教书先生说:“先生这个玩笑开重了,我哪里会是叛党呢?”魏先生说:“我不但知道你是叛党,而且还知道你就是李密!”教书先生霍然起身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魏先生说:“不要慌,老夫没有恶意。我看你神情沮丧,目光散乱,心里也很矛盾,说话时吞吞吐吐。神情沮丧原因是刚刚被打败,目光散乱是因为无处投靠,心里矛盾是因为心神未定,说话吞吞吐吐是因为还怕人知道你的底细。现在到处都在搜捕杨玄感的余党,因此,我断定你就是跑到这里藏身的。”教书先生说:“那你怎么知道我是李密的呢?”魏先生说:“因为我知道在杨玄感身边有一个为他出谋划策的人叫李密。我看你不是普通人,又有学问,因此,我猜想你一定是李密。”
李密说:“哎呀,先生真乃神人也!既然先生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也就不再隐瞒了。我的确就是李密。如今天下大乱,正是夺取天下的好机会,先生何不助我一臂之力,共成大事?”魏先生摇头笑道:“依我看来,你没有帝王之气,也没有将帅之才,只是一个草莽英雄罢了,何谈大事?”李密不服气说:“何以见得?”
魏先生说:“能成大事者,心胸包罗万象,威严震慑古今,不注意生活中的琐碎之事,只知道推动时代的发展和建立巩固的政权。尧征求分管四方诸侯四岳的意见,四岳推荐鲧去治水,而鲧治水九年没有成功,被舜杀死在羽山,这些都是出于无私。汉高祖任用了张良、萧何、韩信三杰,采纳他们的计策,将霸王项羽围困消灭在垓下,也是因为出于无私。能够掌握命运,顺应时代潮流的人,才有帝王的气概。凡是作为将帅的人,帐幕前插着旗帜,率领军队维护社会安定,讨伐对百姓有罪的叛乱者。既然接受武器,掌握了兵权,担负起责任,就要爱护休整军队,以逸待劳,开荒种地养兵,根据敌人的动向调动部署军队,于是,便可以操纵控制战争形势。就像虎啸风气,龙行云起一样,没有人能够抵抗和夺取他的威风和气势。孔子说,我出战必胜。孟子说,谁是我的对手!这才是将帅之才!就说忠诚而有才智,为公为国的人,才能成为将帅。而为己为私的人,只能称为叛逆和强盗。为个人利益的人,必然抢夺财物和美色,滥杀无辜。朱亥受人尊敬而被请到前席入座,樊哙因为勇猛而被请到堂前。信奉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的曹操,怎么能够兼并天下呢?是忘了人家千金之赠,想一饭之恩,才有感谢之人,无怀旧之众。鲁史告诫说,要衡量自己德行和能力,为别人谋划造反,而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上天和百姓都反对战乱,朝代的更换是有规律的,就像天降大雨清除妖邪之气,太阳出来融化坚冰一样。我曾经夜观天象,发现在汾晋一带,会有圣贤出现。如果你能去投靠效力,还可取得富贵。”
李密听了,冷笑一声说:“隋炀帝弑父而取得天下,我以德行做人们的表率,振臂一呼,百姓必然响应,带病出征,有什么攻不下的城池?成功了可以得到天下,不成功也可以割据一方称王。”两个人话不投机,不欢而散。不久,李密因为在墙上题诗被人发现,只好逃走。他先是在瓦岗寨占山为王,后来他想起魏先生的话,便归顺了唐朝。但是他的野心驱使他又发动叛乱,最终战败被杀。所以,一个人的内心活动总是通过面部的细微表情显示出来,正如一个人内在的秉性也会通过他的风度和气质表露出来一样。
蛮横贪婪,骄狂失国
荀瑶,姬姓,智氏,名瑶。智氏出于荀氏,故又多称其荀瑶,时人尊称其智伯,谥号曰襄,故为智襄子。智伯是春秋末期晋国涌现出来的一位才干出众,智谋过人的领袖,是荀氏家族第五位,智氏家族第三位正卿。在其执政期间,热衷于扩大智氏家族势力,使晋国朝政呈现出智氏一家独大,力压三卿的局面,已具备取代晋宗的一切物质条件,却最终身死人手为天下笑。
智伯为人狂妄骄横,野心愈来愈大,他想吞并赵、魏、韩三国,称霸天下。一天,智伯在蓝台和韩国的君侯韩康子、魏国的君侯魏桓子饮酒,有了几分醉意,就在宴席上拿韩康子开心,还辱骂魏桓子的家臣段规。事过之后,有人对智伯说:“你这样做会给大王招来祸患的。”智伯却大笑说:“祸患是从我这里发出的。赵、魏、韩三家都攥在我的手心里,我不给他们带来祸患也就罢了,谁还敢给我添祸患!”他向韩国索要土地,韩康子很生气说:“真是岂有此理,寡人为什么要割地给他?”他的臣子劝他说:“智伯行事蛮横,不如先给他。他必定还会向别的国家索要,等到诸侯各国都痛恨他的时候就好办了。”于是韩康子把一处万户之邑给了智伯,智伯很高兴。
没过多久,智伯又派人向魏桓子要地。魏桓子说:“这个人实在太蛮横无理,寡人绝不会给他!”左右劝他说:“智伯不但蛮横,而且贪婪,他的胃口极大,不会轻易满足。大王给了他土地,他一定会更加狂妄,也会轻视别的国家。等到各诸侯国都起来对付他的时候,他就危在旦夕了。”于是魏桓子也割地给了智伯,智伯更加高兴了。就又向赵国索要土地,赵国的君侯赵襄子对使者说:“告诉智伯,寡人没地给他。”智伯听了很生气,感到面子尽丢。
于是,他就率领大军攻打赵国。赵襄子逃到了晋阳,智伯很快就把晋阳团团围住,还要韩国和魏国的军队一同参加战斗。赵襄子据城坚守,智伯围了一年多,还是攻不下晋阳,就掘开晋河的堤坝,淹了晋阳,晋阳城里一片汪洋,但是士兵和百姓的意志更加坚定,决不向智伯屈服。智伯却得意扬扬,他想晋阳城再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大军一进城,赵国的君臣就成了囊中之物。
这时候,智伯的谋士郄庇对他说:“大王,在臣看来,韩、魏两国怀有异心,要多加提防才是!”智伯问为什么?郄庇说:“当初大王和他们相约,打败赵国后,把赵国分成三份,三家平分。现在晋阳就要被攻下来了,但是韩、魏两家的君主不但没有喜色,反而显得忧心忡忡,我想他们是怕赵国灭亡后,他们也会受到威胁。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们一定会反的。”智伯说:“就算他们有心反叛,也没有这个胆量,他们只是看到我的军队所向披靡,感到害怕而已。就在这时,赵襄子派出他的相国张孟谈,悄悄地来到韩魏大军的军营,对他们说智伯为人骄横贪婪,如果灭掉赵国,他一定不会就此罢休,下面就轮到你们韩国和魏国了。不如我们里应外合,除掉智伯,然后三分晋国。”韩国和魏国的国君早就有此打算,便立即答应了,于是,他们立下誓约,共同灭晋。
张孟谈从军营中出来,正好遇见智过。智过连忙进帐,对智伯说:“我担心韩、魏两国会发生变故。”智伯却不以为然。智过说:“我刚刚见到赵相张孟谈,他表情矜持,举止傲慢。一个马上就要灭亡的国家,相国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因此我推断,一定是韩、魏、赵三国达成了约定。”智伯很不耐烦地说:“不必疑神疑鬼了,我和韩国、魏国已经有约,共同瓜分赵国的土地,现在大功垂成,他们岂能有反悔的道理?下去吧,不要再说了。”
智过仍然不放心,就找借口去见魏国和韩国的国君,然后又去见智伯说:“我见到魏国和韩国的君侯,他们表情和神色都有变化。一定是背叛了你,以臣之见,不如杀了他们,以除后患!”智伯却说:“他们都在这里一年了,要反叛,早叛了,何必等到现在?在说,他们大军都在这里了,怎么杀他们?”智过说:“即使不杀他们,那么也要小心提防。魏国有个臣子叫赵吉,韩国有个臣子叫段规,他们都能左右君主,大人可以和他们两位约定,攻克赵国,给他们每人一万户的封赏,这样,他们就会说动他们的君主改变主意。”
智伯摇摇头说:“这主意不好,我已经答应三分赵国了,再给这两个人每人一万户,我得到的就太少了,晋阳指日可待,你就不要再多嘴了。”智过出了营帐,长叹一口气说:“形势如此紧迫,智伯却执迷不悟,这是死到临头了。”于是,他离开军营,隐姓埋名,躲了起来。
张孟谈回到城中,对赵襄子说:“我总算不辱使命,但是我从营帐中出来时,遇见了智过,从他的表情上看,他一定看出了什么。要是他禀告智伯,就会坏了我们的大事。”赵襄子沉吟一会说:“你说的对,一旦智伯产生了怀疑,就会对我们有所防备,我们的处境就危险了。”张孟谈道:“兵贵神速,我们不如今晚行动。”于是赵襄子派人和韩、魏两国商量,当晚就共同出击。
到了深夜,赵襄子派人掘开堤坝,河水冲进晋军军营,晋军一片慌乱。这时赵军从城中杀出,晋军连忙反击。这时,韩、魏两国的军队从侧翼杀出,晋军腹背受敌,全军覆没。智伯被意想不到的失败惊呆了。刚想逃跑,就被围了起来,成了俘虏,就这样,狂妄不可一世的智伯被处死了,晋国的土地也被赵、魏、韩瓜分了。
弹铗三求,巧凿三窟
齐国有位名叫冯谖的人,生活贫困,养活不了自己,他让人对孟尝君说他愿意到孟尝君门下作食客。孟尝君问:“冯谖有什么爱好?”左右回答说:“没有什么爱好。”又问:“他有何才干?”左右回答说:“没什么才能。”孟尝君笑了笑,说:“好吧。”就收留了冯谖。手下的人认为孟尝君看不起冯谖,所以给他吃粗恶的食物。呆了不久,冯谖靠着柱子,用手指敲击着他的佩剑唱道:“长铗啊,咱们还是回去吧,这儿没有鱼吃啊!”手下的人把冯谖唱的歌告诉孟尝君。孟尝君说:“给他鱼吃,比照一般门客。”
过了没多久,冯谖又靠着柱子,敲击着剑唱道:“长剑啊,咱们还是回去吧,这儿出门连车也没有!”左右的人都笑他,又把这话告诉了孟尝君。孟尝君说:“替他准备车马,和门客一样的待遇。”于是冯谖坐着车子,高举着宝剑去拜访他的朋友,并且夸耀道:“孟尝君把我当客人一样对待了!”后来又过了些时,冯谖又敲击起他的剑唱道:“长剑啊,咱们还是回去吧,在这儿无法养家。”左右的人都很讨厌他,认为这人贪得无厌。
孟尝君知道后就问:“冯先生有亲属吗?”回答说:“有位老母。”孟尝君就派人供给冯谖的母亲吃用,不使他母亲穷困。这样,冯谖就不再唱了。后来,孟尝君出示了一通告示来询问他的门客:“谁熟习会计的事,能替我到薛地收债务呢?”冯谖署了自己的名字说:“我能。”孟尝君见了名字感到很惊奇,问:“这是谁呀?”左右的人说:“就是那个唱长铗归来的人。”孟尝君笑道:“这位客人果真有才能,我亏待了他,还没见过面呢!”他立即派人请冯谖来相见,当面赔礼道:“我被琐事搞得精疲力竭,被忧虑搅得心烦意乱;加之我懦弱笨拙,整天埋在国事与家事之中,怠慢了先生您,而您却并不见怪,还愿意往薛地去为我收债,是吗?”冯谖回答道:“我愿意去。”于是套好车马,整治行装,载上契约票据动身了。
辞行的时候冯谖问:“债收完了,买什么回来?”孟尝君说:“您就看我家里缺什么吧。”冯谖赶着车到薛地,派官吏把该还债务的百姓找来核验契据。核验完毕后,他假托孟尝君的命令,把所有的债款赏赐给欠债人,并当场把债券烧掉。百姓都高呼“万岁”。冯谖赶着车,马不停蹄,直奔齐都,清晨就求见孟尝君。冯谖回得如此迅速,孟尝君感到很奇怪,立即穿好衣服、戴好帽子去见他,问道:“债都收完了吗?怎么回得这么快?”冯谖说:“都收了。”孟尝君问“买什么回来了?”冯谖说:“您曾说,看家里缺什么,我私下考虑您宫中积满珍珠宝贝,外面马房多的是猎狗、骏马,后庭多的是美女,您家里所缺的只有‘仁义’了,所以我用债款为您买了‘仁义’回来”。
孟尝君道:“买仁义是怎么回事?”冯谖道:“现在您只有块小小的薛地,如果不抚爱百姓,视民如子,而用商贾之道向人民图利,这怎么行呢?因此我擅自假造您的命令,把债款赏赐给百姓,顺便烧掉了契据,以至百姓欢呼‘万岁’,这就是我为您买的‘仁义’啊。”孟尝君听后不高兴地说:“我知道了,算了吧!。”
过了一年,齐湣王对孟尝君说:“我不敢把先王的臣子当作我的臣子。”孟尝君只好回到他的领地薛地。还差百里未到,薛地的人民扶老携幼,都在路旁迎接孟尝君到来。孟尝君见此情景,回头看着冯谖道:“先生为我买的‘仁义’,竟在今天看到了。”冯谖说:“狡猾机灵的兔子有三窟才能免遭死患,现在您只有一窟,还不能高枕无忧,请让我再去为您挖两个洞吧。”孟尝君应允了,就给了冯谖五十辆车子,五百斤黄金。
冯谖往西到了魏国,他对惠王说:“现在齐国把他的大臣孟尝君放逐到各诸侯国去,哪位诸侯先迎住他,就可使自己的国家富庶强盛。”于是惠王把相位空出来,把原来的相国调为上将军,并派使者带着千斤黄金,百辆车子去聘请孟尝君。冯谖先赶车回去,告诫孟尝君说:“黄金千斤,这是很重的聘礼了;百辆车子,这算显贵的使臣了,但你不能答应。”魏国的使臣往返多次,孟尝君坚决推辞而不去魏国。
齐湣王果然听到这一消息,君臣上下十分惊恐。于是忙派太傅拿着千斤黄金,驾着绘有文采的驷马车两辆,带上一把佩剑,奔薛地而来,并向孟尝君道歉说:“由于我的愚昧,遭到祖宗降下的灾祸,又被身边奸佞小人所蛊惑,所以得罪了您。我知道我不值得你辅佐,但希望你顾念齐国先王的宗庙,暂回国都来治理全国人民吧。”冯谖又告诫孟尝君说:“希望你向齐王请求先王传下来的祭器,在薛地建立宗庙。”宗庙建成后,冯谖回报孟尝君:“现在三窟已经营造好,您可以高枕无忧了。”
不辨忠奸,错杀良臣
晁错为人性情刚直,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很少考虑后果,因此得罪了很多人。汉景帝时,分封的诸侯势力逐渐强大,身为内史的晁错上书景帝,提出削藩建议,着《削藩策》陈述利弊。
朝廷讨论削吴国封地的消息传到吴国,刘濞就开始策划发动叛乱。他先派中大夫应高到胶西王刘卬那里去密谋,约好以声讨晁错为名,共同起兵,并夺天下,“两主分割”。刘濞听了应高的回报,怕刘卬反悔,于是又乔装打扮,秘密到胶西,亲自与刘卬订立了叛乱的盟约,刘卬又串连齐地诸国,刘濞则串连楚、赵诸国,相约一起反叛。
景帝三年(前154)正月,吴王刘濞首先在都城广陵(今江苏扬州市)起兵叛乱,并向各诸侯王国发出了宣言书,以“清君侧”为名,攻击晁错“侵夺诸侯封地,专以劾治污辱诸侯为事,不以诸侯人君之礼对待刘氏骨肉,所以要举兵诛之”等等。同月,胶西王刘卬带头杀了朝廷委派的官吏;接着胶东王刘雄渠、苗川王刘贤、济南王刘辟光、楚王刘戊、赵王刘遂,也都先后起兵,共同向西进攻。这就是历史上着名的“吴楚七国之乱”。
吴楚等七国联兵反叛,以诛晁错为名,使晁错的处境十分危险。
当此之时,晁错本人又有两件事处置失当,更增加了这种危险。一件是他向景帝提出建议,让景帝御驾亲征,而自己留守长安,使景帝产生了对他的怀疑,也给其他大臣提供了攻击他的借口。一件是追究袁盎预知吴王刘濞阴谋反叛之罪。本来,袁盎同晁错两人的成见就很深,每当晁错在坐时,袁盎就走;袁盎在坐,晁错也走:两人从来没有一起说过话。袁盎曾任过吴国相,接受过吴王刘濞的贿赂。晁错当了御史大夫以后,派人审查过袁盎受贿案件,要判他的罪,景帝从宽发落,将他削职为民。
吴楚七国反叛的消息传到长安后,晁错还要进一步治袁盎的罪,对他的属官说:“袁盎受过吴王的贿赂,包庇吴王,说他不会反,现在吴王造反了,应该审问袁盎预知吴王反叛之罪。”御史府的一个属官说:“现在这么办恐怕没有好处,而且估计袁盎还不至于会预先知道谋反。”由于证据不足,晁错犹豫不决。但是,却有人给袁盎通风报信,把晁错的话告诉袁盎。袁盎惊恐万分,连夜去见窦婴,商量对策。他们都是晁错的对头,决定以谋害晁错的办法,来保护袁盎。
于是窦婴入宫,请求景帝召见袁盎。当时,景帝正与晁错商议调拨军粮的事。景帝召见袁盎时,晁错也在坐。景帝问袁盎:“你曾经当过吴相,现在吴楚反叛了,你的看法如何?”袁盎说:“不用担扰,一定可以破吴。”景帝说:“吴王近山采铜铸钱,煮海水为盐,招引天下豪杰,头发都白了,还起兵反叛,如果不是策划得十分周密,他会这么做吗?你有什么根据说他无能为力呢?”
袁盎说:“吴王铸钱、煮盐取利是有的,但哪里有豪杰会被引诱呢?假如吴王真的得到的人是豪杰,那也只会帮助他做正当的事,而不会反叛了。吴王所招引的,都是些无赖子弟和私铸钱币的亡命之徒,所以他们互相勾结作乱。”
这时,晁错插话了:“袁盎你策划个好办法出来!”景帝也问袁盎:“你有什么对策?”袁盎趁机说:“请陛下命令左右的人退出。”景帝叫左右都退下,独留晁错在场。袁盎说:“我所讲的话,臣下都不该知道。”景帝只好让晁错也退下。晁错退到东厢,心中十分愤恨。
袁盎对景帝说:“吴楚所发书信,说是晁错擅自抓住诸侯过错,削夺封地,因此以反为名,要杀晁错,恢复原来封地就罢兵。当今之计,只有斩晁错,派使者宣布赦免吴楚七国,恢复被削夺的封地,就可以不流血而统统罢兵。”袁盎这番话,完全符合了吴王刘濞叛乱宣言中的“清君侧”的策略。景帝没有识破它,同时也因为吴楚兵势大,心中害怕,就听信了袁盎的这番话。景帝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且看真实情况如何,假如真像你所说的那样,为了对得起天下,我不会爱惜某一个人。”这实际上是同意袁盎的主张,准备以牺牲晁错的性命来乞求吴楚等国退兵了。于是,景帝就封袁盎为太常,要他秘密整治行装,出使吴国。
过了十多天,丞相陶青、廷尉张欧、中尉(主管京城治安的武官)陈嘉联名上了一份弹劾晁错的奏章,指责晁错提出由景帝亲征、自己留守长安以及作战初期可以放弃一些地方的主张,是“无臣子之礼,大逆不道”,应该把晁错腰斩,并杀他全家。景帝为了求得一时苟安,不顾多年对晁错的宠信,昧着良心,批准了这道奏章。这时,晁错本人还完全蒙在鼓里呢!诛杀晁错完全是一种突然袭击。
景帝派中尉到晁错家,传达皇帝命令,骗晁错说让他上朝议事。晁错穿上朝服,跟着中尉上车走了。车马经过长安东市,中尉停车,忽然拿出诏书,向晁错宣读,这个忠心耿耿为汉家天下操劳的晁错,就这样被腰斩了。景帝杀了晁错以后,就派袁盎以太常官职出使吴国,告知已杀晁错,并恢复被削封地,要求吴王退兵。这时刘濞已打了几个胜仗,夺得了不少地盘。
刘濞大笑说:“我已为东帝,还拜什么诏书?”于是不肯见袁盎,却把他留在军中,想让袁盎参加叛军,任命他为将领,袁盎不肯。吴王刘濞就派一名都尉带五百兵把袁盎围守在军中,还想把他杀了。袁盎得到消息后,连夜逃出吴军营地,最后回到长安。吴王刘濞就这样揭穿了自己所谓“清君侧”是一个骗局。
这时,从前线回长安来汇报军情的校尉邓公来见景帝。景帝问他:“你从前线回来,听说晁错已死,吴楚退兵了吗?”邓公说:“吴王谋反,已经准备几十年了,为削他的封地而发怒,要求诛晁错,不过是个借口,本意并不在反对晁错一个人。现在杀了晁错,我恐怕天下之士从此闭口,再也不敢说话了。”景帝问:“为什么呢?”
邓公说:“晁错担心诸侯王国越来越强大,朝廷不能控制,所以建议削夺他们的封地,目的是为了加强中央政府统治地位,这是对万世都有利的打算啊。计划刚刚开始施行,竟全家被杀,这样对内堵塞了忠臣之口,对外却为诸侯王报了仇,我认为陛下这样做是不可取的。”听了邓公的一番精辟的分析,杀了晁错吴楚仍不退兵的事实,使景帝如梦初醒,低头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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