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维《人间词话·南宋俗子词》经典解读
南宋俗子词
唐五代、北宋之词家,倡优也。南宋后之词家,俗子也。二者其失相等。然词人之词,宁失之倡优,不失之俗子。以俗子之可厌,较倡优为甚故也。
倡优乃是台上戏子,俗子乃是庸俗之人。
将唐、五代、北宋的词家比作是台上戏子,将南宋的词家比作是凡夫俗子。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上篇尊北宋抑南宋,称冯延巳“开北宋一代风气”。“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肯定秦观、苏轼、周邦彦等人。对南宋词,除了给辛弃疾很高的评价之外,对姜夔、吴文英、史达祖、张炎等人诸多批评,“白石有格却无情,剑南有气而乏韵”“梅溪、梦窗诸家写景之病,皆在一隔字”。
如果按照大众对倡优和戏子的理解,似乎王国维在此则的说法里有些偏激,并且和上篇严谨庄重的批评态度有些矛盾。
俗语说戏子无情,因为戏子带着感情入戏,戏演完了,赚得观众的眼泪之后,戏子的情感也就结束了。明明王国维是极其欣赏北宋之词的,以倡优作比较,明显有不太尊重之意。
但是王国维向来就自视颇高,后来又受到西方哲学的影响,超越了哲学的玄思,厌弃人世的庸俗,文学成为他思想上安身立命的净土,他的文学世界是一个纯粹的、完全超越功利的、寄托高尚嗜好的、慰藉心灵的唯美世界。
词人之词虽好,但是在思想高度上很难达到王国维完全的超越功利的唯美要求。所以,王国维在欣赏的同时,对词的艺术境界要求甚高,那么五代、北宋词作者达不到王国维所要求的这样一个精神高度,王国维从骨子里泛出的轻蔑之意也就是人自然的性情流露。当然,这也是由于自身个性的局限性。
王国维所说的是唐、五代、北宋词,将其比作倡优,是对这些词的一个大的概括。唐、五代、北宋词注重词的真情实感,正是词从兴起到繁盛时期的一个被王国维所看重和欣赏的显著特色。
文体“始盛终衰”,古代的文学家们多与政治有染,在运用文体的时候,往往受到儒家功利主义的侵蚀,文体也渐渐变成美刺投赠、攀缘邀誉的工具。王国维曾经说诗至唐中叶以后殆为羔雁之具,至南宋以后,词亦为羔雁之具。“羔雁”,就是小羊和小雁,是古代卿大夫相见时赠送的礼物。诗歌成为作家之间礼物的时候,也就是诗歌沦落的时候,那么也是北宋词兴起的时候。到南宋,词又沦为文人之间的礼物,成为文人附庸风雅的方式,于是词这种文体又堕落了。
这样,也就很容易理解王国维将南宋之词称作“俗子之语”了。
王国维强调:“然词人之词,宁失之倡优,不失之俗子。以俗子之可厌,较倡优为甚故也。”
北宋词和南宋词,何为宁失之倡优,不失之俗子。实质上虚情假意的戏子,庸愚势利的俗人,都是一样叫人厌恶的。但是倡优和俗子相比起来,还是倡优要好些。
此则说话方式明显欠文雅的态度,和王国维视自己为天才的高傲有关,其真实目的不过还是王国维在强调写词需要境界,而真正的境界是依靠真切之情来辅佐的。
在“工”和“真”之间,王国维更强调要在词中看见“真”,不计工拙只求真感情真景物。
其实,若已有真,何需工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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