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苏联电影《办公室的故事》(片段)
导演:〔前苏联〕埃利达尔·梁赞诺夫
【剧中角色】
纳瓦西里切夫,男主人公
柳德米拉·波罗科夫耶夫娜,女主人公
(一)
纳瓦西里切夫:(笑)您看看,真见鬼,我又来啦。
柳德米拉:我和您不是告别过了吗,纳瓦西里切夫同志?
纳瓦西里切夫:没错。呃,不过我们可以重新问候一番,晚上好,柳德米拉·波罗科夫耶夫娜。
柳德米拉:晚上好。
纳瓦西里切夫:晚上是不错,我坐下来可以吗?
柳德米拉:嗯,坐吧。
纳瓦西里切夫:那就谢啦。(笑)不胜感激,不胜感激,您不感到寂寞吗?
柳德米拉:不,我习惯一个人待着,我从来没感到寂寞。
纳瓦西里切夫:嗯,那么,我最好走开了?
柳德米拉:您可以留下来,您不妨碍我。
纳瓦西里切夫:感激不尽。要支烟?火柴?还是盒子?
柳德米拉:谢谢。
纳瓦西里切夫:白兰地、威士忌、杜松子酒还是沃特加?
柳德米拉:我不是说过嘛,我不喝酒。
纳瓦西里切夫:噢,噢,是啊,是啊,看来我的记忆力出了毛病。(笑)杂志里说什么?
柳德米拉:没什么,一般的东西。
纳瓦西里切夫:(笑)瞧,我们坐在这儿像聋哑人,好像无话可说,我们还是谈点儿什么吧。呃,关于我的报表已经谈过了。对蘑菇呢,对蘑菇您又不感兴趣。您看,我没理解错吧,是不是啊?!
柳德米拉:您没有理解错。
纳瓦西里切夫:对坚果你感兴趣吗?
柳德米拉:做成果酱以后有兴趣。
纳瓦西里切夫:呃,对诗歌呢?对诗歌您是怎么看的?
柳德米拉:还行。
纳瓦西里切夫:什么?真的!这太好了!柳德米拉·波罗科夫耶夫娜,那,我们谈谈诗歌吧。我年轻的时候,你知道,我年轻的时候还写过诗哪,您写过没有?
柳德米拉:没有,我还没有这个才能。
纳瓦西里切夫:我也没有,我来朗诵一首,您一听就知道我没有。
柳德米拉:没有必要,何必冒险呢?
纳瓦西里切夫:豁出去了,我实在是太想给您留个好印象。
柳德米拉:这个目的您已经达到了。
纳瓦西里切夫:我想再加深一下,读段,读段早期作品吧。
“去爱别人,负担太重。你很美,不必有曲线活动。欣赏你的美貌,无意把生命的秘密猜中。去爱别人——”
柳德米拉:啊,看来您年轻的时期比现在要聪明得多啊!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帕斯捷尔纳克,竟是您的笔名啊!
纳瓦西里切夫:真没想到,您居然懂得诗,而且还知道,而且还知道这是谁写的。
柳德米拉:诗是好诗,可惜你朗读得不好。
纳瓦西里切夫:这您比我清楚。
柳德米拉:那当然了。
纳瓦西里切夫:不过,我的朋友们都说我有朗诵才能。
柳德米拉:那是恭维,您读得糟透了。
纳瓦西里切夫:呃,您对音乐感兴趣吗?我是说随便什么形式都可以。
柳德米拉:我想您总不至于表演您的音乐才华吧。
纳瓦西里切夫:我正想唱支歌呢。
柳德米拉:那太可悲了。
纳瓦西里切夫:为什么?大家都说我有副好嗓子。低音是男中音,高音有,有,有童音哪!真的,有童音。
柳德米拉:我发现你有点儿,有点儿喝得太多了。
纳瓦西里切夫:哪儿的话!我要是喝多了会耍酒疯的。嘿嘿,你看我现在多老实啊!
柳德米拉:那算我走运了。
纳瓦西里切夫:那我给您唱支什么歌呢?
柳德米拉:我看您还是不唱为好。
纳瓦西里切夫:这么说您认为我唱歌也不会了是吗?
柳德米拉:是的,是的,您把我弄得累极了。
纳瓦西里切夫:我给您唱支歌,马上就会消除您的疲劳。您听着啊,啊,“周围静悄悄,只有呼唤没有睡觉,耳朵挂在树枝上,摇摇摇摆摆摆把舞跳,嘣嘣嘣啦啦啦啦啦……”
柳德米拉:您神经出毛病了吧。
纳瓦西里切夫:我唱歌您也不喜欢了是吗?
柳德米拉:是的。很遗憾。
纳瓦西里切夫:您什么都不喜欢,讨您的喜欢简直太难了,可我偏要试一试。现在我要给您跳个舞,现代舞不中您的意,对,不中您的意,那就来段古典的吧。俄罗斯民间舞蹈吉卜赛女郎怎么样?您给我伴唱吧,算了,您才不会给我伴唱呢。您看着啊,您看着,“啦啦啦啦啦啦,我爱上了吉卜赛女郎,可她嫁给了别人,啦啦啦啦啦……”
柳德米拉:让开,让开,纳瓦西里切夫同志。
(二)
纳瓦西里切夫:你好,布罗克菲亚,不,不,不,不,柳德米拉·波罗科夫耶夫娜。我,我,我来是,我来是为了……我也不知道昨天,我,我,我昨天是中了什么邪了。
柳德米拉:是的,我领教过了。
纳瓦西里切夫:我像断了链子的疯狗。
柳德米拉:哼,这么说还差不多。
纳瓦西里切夫:就是说链子断了。
柳德米拉:好了,坐吧,纳瓦西里切夫同志。
纳瓦西里切夫:不,不能坐。
柳德米拉:阿拉多力·耶夫尼梅琪。
纳瓦西里切夫:不,要死还是站着死好。
柳德米拉:坐下,别怕。
纳瓦西里切夫:啊,谢谢!
柳德米拉:有劳大驾,屈尊就座。
纳瓦西里切夫:多谢!
柳德米拉:昨天。
纳瓦西里切夫:啊?
柳德米拉:坐下。您说我丝毫没有……没有人的感情。
纳瓦西里切夫:昨天我全是胡诌的,您不必把我的话当真。
柳德米拉:不,应该认真对待,因为你说出了我们局里一些人的心里话,您在大庭广众之下。
纳瓦西里切夫:是的。
柳德米拉:对我进行诽谤、诬蔑。
纳瓦西里切夫:是诬蔑。
柳德米拉:您所说的话都是谎言。
纳瓦西里切夫:全是谎言。
柳德米拉:是令人愤慨的谎言,这种谎言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纳瓦西里切夫:我也不同意。
柳德米拉:您总是支支吾吾的。
纳瓦西里切夫:我没支支吾吾。
柳德米拉:我没法摸透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纳瓦西里切夫:干吗要摸我,别摸我。
柳德米拉:您说我铁石心肠。
纳瓦西里切夫:哪儿的话,豆腐心肠。
柳德米拉:说我冷若冰霜。
纳瓦西里切夫:不,您热情奔放。
柳德米拉:说我没心肝。
纳瓦西里切夫:您肝胆俱全。
柳德米拉:说我干巴巴的。
纳瓦西里切夫:不,您湿乎乎的。请原谅,柳德米拉·波罗科夫耶夫娜。
柳德米拉:住嘴,请您不要再挖苦我了。
纳瓦西里切夫:我没有,看在上帝的分上。我不过是,我,我并没有想,我,我也不明白,我怎么就说出个湿乎乎的。我是,我是想说您很善良,柳德米拉·波罗科夫耶夫娜,我真是这么想说的,柳德米拉·波罗科夫耶夫娜。
柳德米拉:我不明白为什么,您这么恨我,我有什么对不起您的地方吗?我这么痛苦——
纳瓦西里切夫:您从哪断定我那么恨你?
柳德米拉:我没伤着您哪!
纳瓦西里切夫:是啊,没有。
柳德米拉:我没撤您的职。
纳瓦西里切夫:目前还没有。
柳德米拉:奖金我按月发给您。
纳瓦西里切夫:是领了,柳德米拉·波罗科夫耶夫娜。
柳德米拉:我批评了您写的报表,可这是我的权力,目前为止我还是这个局的——局长。
纳瓦西里切夫:我们都很敬重您,打心眼里边儿爱您,真的,从心眼儿深处里,我们都很敬重您,真是这样的。
柳德米拉:深处,在很深的深处,以致我无法感觉到。
纳瓦西里切夫:您应该感觉到。
柳德米拉:你胡说些什么呀,你别说了。
纳瓦西里切夫:您是好领导,很民主。
柳德米拉:你又胡说,你别再胡说了。
纳瓦西里切夫:您一向民主。是,是,真的,难以相信。
柳德米拉:这么说您不怕难为情吗?
纳瓦西里切夫:如果您叫谁到您的办公室来,他就像过节日一样,真的,就像过节日一样。
柳德米拉:噢,太可气了。
纳瓦西里切夫:您这是怎么了?
柳德米拉:你闯进我的办公室,对我,对我胡言乱语。
纳瓦西里切夫:您不要哭,您的职务不该哭啊!
柳德米拉:噢,不要你管,不要你管,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是领导,这是我领导的事情。
(哭声)
纳瓦西里切夫:不,不,不。
纳瓦西里切夫:噢,水,凉水瓶。
(哭声)
尤拉:我可以进来吗?
纳瓦西里切夫:噢,尤拉,等一等,先出去,我求你,我求你,快出去。
尤拉:怎么回事?
纳瓦西里切夫:我们在开会,开会。
尤拉:怎么回事?
柳德米拉:他无理取闹,我要把他开除了。
尤拉:柳德米拉·波罗科夫耶夫娜,我要找你谈谈。
纳瓦西里切夫:等等,让我们把会开完。真是见鬼。
柳德米拉:不要你在这儿指手画脚的,我是这儿的领导。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是主人,我是这儿的女主人。
纳瓦西里切夫:对,您是女主人。
尤拉:又要胡来了,真是个冒失鬼。
纳瓦西里切夫:不要哭了,活见鬼。哭什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让我像保姆那样哄哄您?
柳德米拉:那你干吗要惹我?
纳瓦西里切夫:那就哭吧,哭吧,哭吧。哭哭也许对您有好处。您还能哭,这说明您还有救。
(铃声)
纳瓦西里切夫:呃,您别管,我去接,我接。
纳瓦西里切夫:喂,见鬼,喂——她正忙着。部长?什么部长?
柳德米拉:给我,给我!
纳瓦西里切夫:不,不行,她现在顾不上部长。
柳德米拉:噢,给我,给我,您把电话给我!
柳德米拉:噢,瞧瞧,瞧瞧,您干的好事,您怎么能对部领导这么讲话,连我也不敢这样,瞧您干的。
纳瓦西里切夫:来来来,喝口水。
柳德米拉:噢,我们都失去了理智了。
纳瓦西里切夫:呃,不,打个嗝,痛快痛快。
柳德米拉:我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把我看成一个怪物,一个怪物。
纳瓦西里切夫:没事,不要言过其实,不是所有人,也不是特别怪的怪物,没关系。
柳德米拉:不……我真受不了。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了……我不愿听你说话了。
纳瓦西里切夫:说实话,我绝对没有想冒犯您,倒是您这么一哭使我感到,您是一个正常的女人,我深为震惊。
柳德米拉:好了,你使我烦透了。
纳瓦西里切夫:柳德米拉·波罗科夫耶夫娜,请您理解,我是天生的笨嘴拙舌。我,我想问题什么的都挺正常的,可就是一表达起来,我就——
柳德米拉:噢,好了,好了,部长说什么了?
纳瓦西里切夫:鬼知道,我觉得他没听懂我的话,我不习惯和部长对话。
柳德米拉:如果部长现在让我去,我怎么去见他呀,我眼睛一整天都得是红的,鼻子也是一样。
纳瓦西里切夫:要是用手擦,眼睛就会红,要是等眼泪自己干,谁也看不出来了。
柳德米拉:(笑)您知道,我很久没这么哭过了,我多么想一个人大哭一场!可是,一个人哭有什么意思,就像酒鬼,自斟自饮一样。(笑)
纳瓦西里切夫:是啊,要是下次,您要是想哭就把我叫来,咱们一块儿哭。
柳德米拉:请您帮我倒点儿水。谢谢。
柳德米拉:您比我强啊,您有两个孩子。
纳瓦西里切夫:对,一个是男孩,另一个也是男孩。
柳德米拉:我呢,只有一个人。每天早晨起了床,我就去煮咖啡,要知道,不是我想吃早饭,而是非吃不可。吃完了早饭我就去上班,这间办公室和这块小阳台才是我真正的家。可是到了晚上怎么办,要知道我是多么怕过夜晚,我在这耽搁得很久,直到守卫人员的那串大钥匙“哗啦”一响,我才不得不离开这儿。我装作有很多工作要做的样子,其实我是无处可去。家,家,家,家里有什么,有台电视机,我连狗都不敢养,白天没人带它出去溜达。我的情况就是这样。当然有许多熟人和朋友,人家也有家,有孩子,有家务事,所以我简直把自己,把自己变成一个老太婆了。其实我才36岁。
纳瓦西里切夫:才36岁?
柳德米拉:是的,是的,我比你年轻,阿拉多力·耶夫尼梅琪。我看上去多大?
纳瓦西里切夫:嗯,像35岁。
柳德米拉:您又说谎了,纳瓦西里切夫同志。
纳瓦西里切夫:就是,您穿的衣服颜色暗了点儿。
柳德米拉:是吗?
纳瓦西里切夫:暗了点儿,没色彩。
柳德米拉:呃,我没注意。好了,阿拉多力·耶夫尼梅琪。您回去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干。对了,顺便问一下,部长打电话来有什么事?
纳瓦西里切夫:别生我的气,别骂我。
柳德米拉:您也别骂我,我跟您唠叨了半天。
训练提示
前苏联电影《办公室的故事》的情节是这样的:
某轻工局局长柳德米拉·波罗科夫耶夫娜是个性格怪僻的独身中年妇女,在下属面前终日不苟言笑,职员们背后都叫她冷血动物。统计员纳瓦西里切夫学生时代是个才华出众的青年,但是现在却变得穷困潦倒、未老先衰、唯唯诺诺,独自抚养两个孩子,备尝艰辛。他工作勤恳,但由于生性谨小慎微,不善于在上司面前“表现”自己,似乎是命中注定一生默默无闻了。然而这两个地位、性格相差悬殊的人经过几次碰撞之后,却都显露出人性的本色和性格的闪光点,最终他们打破了隔阂,产生了爱情,开始了幸福的婚姻生活。
影片着重反映的是中年人的情感生活,但又放在整个机关生活的大背景下来刻画,把个人和整个环境相联系,个人生活和社会生活交织在一起,真实感人,具有很强的现实主义色彩。影片反映了不同阶层人的普遍心理,触及生活中普遍存在的中年人的孤独问题,揭示了作为社会的人,只有更好地认识自身,敢于打破人与人之间产生的无形的隔阂,才能最终达到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和谐,具有深刻的内在哲理。
但影片却是通过一场不打不相识、不是冤家不聚头的爱情喜剧,用内含无尽张力与喜剧因素的幽默手法,准确生动又质朴无华的表演,极富性格色彩又诙谐风趣的语言来生动演绎这一深刻哲理,让人在轻松谈笑间去做深刻的思考,是一部不可多得的经典影片。
所选的第一个片段,姑且叫做“套近乎”,以男声为主。男主人公纳瓦西里切夫在别人的极力怂恿下,为了职位的迁升,为了给自己的上司留下一个好印象,硬着头皮去向她百般套近乎,却屡屡碰壁,终于气急败坏地与冷冰冰的女上司大吵起来。这场戏在处理时要把握好两人性格的对比,男主人公唯唯诺诺但又“豁出去了”,硬着头皮变着花样但不能处理成油嘴滑舌,因此声音运用上要虚实结合,虚声偏多,吐字粘连,气息延绵;女主人公不苟言笑,毫无趣味,声音的运用上以实声为主,吐字干脆利索,但不能简单理解为一味的冷漠生硬,其态度、情感有一个逐渐变化的过程。
第二个片段,姑且叫做“道歉与沟通”,以女声为主。这一片段表现了女主人公柳德米拉·波罗科夫耶夫娜在纳瓦西里切夫道歉时由斥责到伤心再到倾诉的心理过程。这场戏处理时要以柳德米拉心理的转换过程为依据,声音运用上要虚实结合,注意哭泣的气息运用。男声也要注意由不知所措地去道歉到倾听沟通的心理转换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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