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世纪20年代中后期至1938年銮披汶上台推行文化专制主义,可以视为泰国现代文学发展的第一个阶段。
西巫拉帕等一批青年作家登上文学舞台并写出了奠基性的作品,这是泰国现代文学诞生的一个标志。这些作家在文学上至少有两大功绩:第一,在文学形式上他们接过了前辈作家手中的接力棒,最后完成了西方文学形式泰国化的任务;第二,在社会思想和文学思想上他们比前辈作家跨出了一大步。他们要求改变现状,不满封建思想的束缚。渴望民主、平等、自由,追求个性解放,反对封建的伦理道德是他们思想上的一个共同点,而其中的激进者又表现为政治上的觉醒,否定王权,反对贵族,站到了时代的前列。
这是泰国社会近代化进程所必然导致的结果。
学习西方是王室倡导的,其目的显然在于拯救泰国的独立,在列强压迫的夹缝中不至于遭受灭顶之灾,以期封建王朝的江山永固。但历史的辩证法却与倡导者的愿望相反:旧有生产关系的破坏导致工人阶级和民族资产阶级的诞生,西方资产阶级政治思想的传播又使新型知识分子看到了君主专制的痼疾,王室培养了自己的掘墓人。五世王时期,皇家派出去的皇亲国戚留学生就曾进谏,劝五世王下决心改革;天宛攻击王权,下狱17年;1912年,由受过西方教育的中下级军官秘密组织的“党团”起义,虽然失败,却已表明君主专制的统治已呈危象。
1920年以后,泰国经济逐年恶化,国库入不敷出。1929年以后又受世界资本主义经济大萧条影响,危机加深,物价上涨,民不聊生。七世王虽大力裁减官吏,紧缩开支,但已无力回天。1926年留法学生比里·帕侬荣等人秘密组织“民团”,回国之后于1932年6月24日联合军官举行政变,七世王被迫接受君主立宪政体。皇权衰落,贵族地位下降,是这次革命的直接结果。但由于泰国民族资产阶级的软弱,革命很不彻底,很快与封建势力妥协,人民并没有从中得到任何实际利益,所以也难以得到人民的支持。封建势力企图复辟,新贵们的内部又争权夺利,泰国国内的局势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陷于动荡不安之中。
泰国现代文学在这样的情势下诞生,必然带有这一时代的特点。另外,由于旧统治者已自身难保,新统治者又立足未稳,他们都无暇顾及文学,加之当时文学本身又未过多地“干预”政治,当权者也就难以找到借口“干预”文学,所以这一时期的文学是泰国现代文学史上少有的自由发展时期,文学一度繁荣,史家称之为“黄金时代”。
泰国现代文学的奠基者西巫拉帕
任何一位不带偏见的文学史家在撰写泰国现代文学史时,都不能不首先写上西巫拉帕(1905~1974)的名字。
作为一位作家,西巫拉帕在文坛上活动了将近半个世纪,他把文学从旧式文人手中接了过来,大声疾呼“要把赏玩变成严肃的工作”,大胆地看取人生,在漫长的创作道路上刻意追求,不断探索,写下了近20部重要作品,丰富了泰国的文学宝库,为泰国新文学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他是一位勇敢的开拓者和始终如一的先锋战士。
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和社会活动家,西巫拉帕始终为国家的真正独立和人民的民主自由而呼号,他舍弃了安逸的生活,选择了一条与人民同呼吸共命运的道路。他屡遭迫害,两次被捕入狱,晚年被迫流亡国外。但也正因为此,他赢得了读者和人民的极大尊敬。
西巫拉帕是在泰国的旧文学向新文学的转折中,在君主立宪和封建专制的交替中,在西方消遣文学的影响下走上文学创作道路的。
西巫拉帕本名古腊·柿巴立,1905年3月31日生于曼谷的一个职员家庭,父亲在铁路局工作,35岁便亡故了。古腊的童年是和母亲、祖父、祖母一起度过的,祖父是个泰医眼科医生。小学毕业后,古腊曾入一所少年军事学校,后转入曼谷一所有名的刚刚对平民开放的贵族学校——贴西林中学,这便是他后来所写的长篇小说《向前看》中的泰威特·銮沙律书院的原型。
在中学期间,古腊就已显露出文学创作的才能。他在一位他的文学启蒙老师的赞助下,和当时的同学,后来也都成了作家的蒙昭·阿卡丹庚和索·古拉玛洛赫一起办过两种校刊,很受同学的欢迎。中学毕业以后,古腊经老师介绍,到了勾顺·勾莫拉占开办的翻译合作讲习所,这个机构的另一块牌子是教学合作学校。为了生计,古腊在这里白天教泰文,晚上教英文,空余的时间学习写作。勾顺·勾莫拉占是泰国最早的专业作家之一,当时颇有些名气。在这个讲习所里,他向有志于写作的青年人传授一些写作方法。而当时翻译、模仿、改编西方作品被认为是正宗,勾顺教学生也是拿西方小说作蓝本,第一步先把它翻译出来,作为日后写作参照的基础。西巫拉帕这个笔名也是勾顺·勾莫拉占给起的。
在翻译合作讲习所期间,在勾顺·勾莫拉占的倡导下曾办了一个名曰《同人》的旬刊,西巫拉帕是该刊的编者和撰稿人之一,后来又担任过当时颇有名望的杂志《军事教育与科学普及》的主编助理。1929年年中,西巫拉帕已是一位有名作家,他邀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青年朋友创办了《君子》杂志。他们以“君子”为该刊命名是要显示他们在创作上堂堂正正,不搞邪门歪道的君子之风,该刊受到当时许多知名作家的支持,发行量创造了当时的记录。这份杂志存在不到两年,但它却是泰国现代文学史上影响最大的杂志之一,它培养了像迈阿侬(良恩)、雅考、幽默等一批知名作家。君子社也是泰国最早的一个新文学团体,他们不满现状,主张变革,反对陈规陋习,要求民主自由,在创作上取得了很大成绩。
西巫拉帕早期的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降服》《人魔》《男子汉》《共存的世界》《结婚》(以上1928年出版),《爱与恨》(1930年)及中短篇小说集《向往》(1928年)等。
西巫拉帕的早期作品是和泰国现代文学一起诞生的,因而它也不能不具有当时文学作品的一般特点。从内容上看,这些作品都是罗曼蒂克式的爱情故事,情节曲折,引人入胜,人物黑白分明,善恶有报,结局多是大团圆。从写作手法上看,注意编织故事却不大注意细节,情节安排多巧合、有破绽,人物不够真实,不大注意反映社会现实,或多或少仍带有一点洋味儿。
但是西巫拉帕的作品与当时流行的作品相比,与当时同样享有盛名的贵族出身的作家多迈索和阿卡丹庚的作品相比,显然站得高些,思想意义大些,他的作品透露出资产阶级改良运动前夜的时代信息,对传统的封建伦理道德提出了挑战,反映了社会的某些情况,表达了当时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愿望和追求。概括起来有以下几个方面:
(1)反对封建的等级观念,主张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指出区分好人和坏人的标准并不是出身的门第和爵位,而是一个人在社会上的行为。
在《男子汉》中作者塑造了一个具有大丈夫胸怀,对友谊忠贞不渝,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爱情和幸福而成全别人的平民出身的知识分子形象。玛诺经历种种磨难,终于在英国获得了博士学位,回国当了法官,获得了爵位,可是他出身低微,父亲是木匠,从这里不难看出作者的创作意图:平民并不低能,贵族能做到的事,平民也可以做,以前被贵族垄断的高位,平民通过自身的努力和奋斗,也可以达到。
在着力描写平民形象的同时,小说也把贵族出身的知识分子中的开明之士树立为正面形象,他们没有贵族的偏见,并不自视高贵,反而主张正义和平等。兰潘先是对玛诺产生了真挚的爱情,这种爱情没能实现以后则对他保持了深厚的友谊。兰潘曾对玛诺说:“门庭不高并不是你的过错,因为生在什么家庭是不能选择的。如果能选择的话,大家可能都选择王子。”她举出拿破仑、莎士比亚、林肯作为例子,说“我的家庭并未使我觉得比别人崇高”。她对玛诺倾诉爱情的时候说:“我降低身份去爱你,根本不重视爵位和门庭,不重视金钱和财富,不理睬人们的恶言和骂詈……我把爱情和心地看得高于一切。”显然,兰潘重视的是“人”,是人本身的价值,而不是他的附属物。小说中写的另一位贵族坦侬,也把玛诺当成知己。当别人侮辱自己朋友的时候他挺身而出,维护正义,憎恶以贵族的势力压人。泰国当时的社会等级是很森严的,一个贵族女子如果和平民结婚,她将失去贵族的头衔。舍弃了贵族的地位就等于丢掉了体面和特权,这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和乐意去做的,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作者对平等的向往和追求。
西巫拉帕一方面塑造了“如果我活在世上而不能再做好事了,那我就不再想活下去,这是我生活的宗旨,就是天王老子、地狱鬼神也是动摇不了我的”这样一个具有崇高精神境界的平民知识分子,另一方面他则把贵族写成了反面人物,对贵族的这种大胆否定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男子汉》中贵族子弟基里是个毫无道德的丑类,他少年时就有劣迹,长大之后则骗人妻女,嗜好赌博,最后发展到抢劫,被关进了监狱。《降服》中的銮玛赫提生性嫉妒,行为卑鄙。《人魔》中的帕阿里阿迪赛简直是个恶魔。在《降服》中作者就借人物之口直率地说出:“我只跟君子说话,如果诸位是君子的话,那就请把贵族的头衔删去,因为只是贵族并不能证明他是一个好人!”
在泰国的近代文学时期,翻译家、作家出身平民者几乎没有,西巫拉帕等人算是平民出身作家中的第一代。但是千万不要以为平民出身就会成为攻击封建等级制度的先锋。其实平民出身者在那时是要往上巴结的,见了权贵膝盖就变软了的更多。同样也不要忘记,西巫拉帕写这些作品之时,泰国的君主立宪制还未发生,贵族还是真老虎,即使到了今天,以与贵族“搭界”而引以为荣者也不乏其人。从这里不能不看出西巫拉帕的眼光和勇气。
(2)追求个性解放,主张婚姻、恋爱自由,反对强迫和包办婚姻。
前面说过,西巫拉帕早期的作品都是爱情小说,这也是那个时代泰国文学作品最普通的热门题材。那时有穿上洋衣服的“加加翁翁”故事,也有“灰姑娘”式的老套爱情。如果说西巫拉帕的作品是对传统的封建习俗的反叛,那么一个重要内容就是他通过这些爱情故事反映了泰国当时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道德的某些问题,表达了当时青年的某些愿望和追求,虽然现在看来它还不能说是尖锐和深刻的,但与同时代的其他作家比较,仍然高出一筹。
婚姻、恋爱自由的问题是妇女的人身自由问题。虽然在封建社会里男子同样受着封建宗法制度的压迫和束缚,但是受害最深的还是妇女,父母之命就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终身。西亚拉帕在《结婚》这部中篇小说中就对没有爱情的婚姻提出了异议。一个家道中落的贵族子弟班勇对一个穷女子卡贤产生了真挚的爱情,但是母亲为了家道重兴硬是拆散了这对有情人。和富家女结了婚的儿子不但没有幸福,遇到的却是妻子的背叛,而卡贤也落入了恶棍之手。小说借卡贤之口对妇女的命运提出了控诉:“像我这样的穷人家的女子,就像是路旁的野花,谁喜欢上了就可以把它折下,看它香味不浓了,不对心思了,就可以把它踩到脚下,扔掉。”
妇女是特权阶级的猎获物。西巫拉帕的作品也写出了她们悲惨的命运。美丽的少女拉达被富翁的儿子鲁吉勒诱奸,怀了孕,因而不得不和这个坏蛋结婚,但事实上她另有所爱(《女友》)。作者诅咒了鲁吉勒这种人的恶行,也对社会的不公平提出了抗议。
束缚青年男女婚姻和恋爱自由的不仅仅是有形的东西,传统的封建习俗也是束缚青年男女的无形枷锁,青年男女争取个性解放受到重重阻拦,使他们步履维艰,这也是原因之一。人们主张“三从四德”,主张“男女授受不亲”,《女友》中就借人物之口反映了这个社会问题。青年男女只对流言蜚语“不理不睬”看来是不行的,“因为说这话的人不是一两个人,整个国家的几乎所有的人都这样认为,这是谁也不敢改变的风俗习惯,而正是由于这种发疯的风俗习惯才使我不敢和女人交往”。
西巫拉帕一方面对旧的东西进行了谴责,同时也塑造了一些新的青年男女形象,他们力图掌握自己的命运,和阻碍自己的一切羁绊进行大胆的抗争。在《男子汉》中作者借玛诺之口大胆宣称:“我们不是宗教的神仙,而是世界的神仙,我们是世界最美的情操的寻求者”。当玛诺让兰潘等待“下一辈子的爱情”时,兰潘说:“为什么要下一辈子呢?下一辈子对神仙才有意义……我们是普通人,没有下辈子,我们只有这辈子,命运有什么权利来欺负我们的爱情!”在《降服》中作者塑造了一个勇敢、泼辣、自尊、傲慢的女性形象,她我行我素,行为举止、穿着打扮都不随俗,然而她嫁给的不是高官显贵,而是一个普通人。作者这样写道:“芸采选择了一条道路,这是一条大多数女人不想走的路,虽然她要冒风险,正像人们嘁嘁喳喳议论的那样。但她并不感到惊奇,她反而为此而感到自豪,她勇敢而毫不动摇。芸采认为,那些嘁嘁喳喳的私语者才是真正的胆小鬼。”芸采追求新生活,大胆反叛传统,有独立的人格,这样的人物,在当时是要遭到冷眼的,但西巫拉帕却对她大加赞美。在众多平庸、逗趣的爱情故事中,芸采这一形象令人耳目一新。
西巫拉帕的早期作品也接触到了婚姻中的阶级地位差异问题。《第一次死亡》的女主人公安瑞生活优裕,但内心空虚,她渴望爱情,但并不懂得爱情的真正意义。当她的司机——一个“下等人”爱上她时,女主人公轻率地委身于他而双双私奔,但冲动、甜蜜过后却“恍然大悟”,发现这种生活和自己昔日生活的差距以及丈夫的“粗俗”,于是毅然地抛弃了丈夫,回到家里。阶级地位、生活境遇的差异与安瑞的轻浮、幼稚相比,前者显然是这桩婚姻破裂的更主要的原因。
(3)对资产阶级的自由、民主的向往,对社会不平的抗议。
资产阶级的自由民主思想是西巫拉帕早期作品的思想核心。在泰国人的心目中,国王、宗教、国家是高于一切的,但在作者笔下的新人形象几乎找不到这种影响的影子,相反,他们把西方社会作为自己理想的社会。玛诺在国外留学,作者对此有这样一段议论:“再有三四个月,他就要动身去英国——一个具有高度艺术、科学、文明的国家——一个会给他以荣誉和地位的国度!”玛诺回国时作者又写道:“英国把潇洒作为礼物赠给了他。”(《男子汉》)作者在这里所写的英国是作为封建社会的泰国的对立物而出现的,作者笔下的人物向往的是西方社会光明的一面,而不是它的压迫和剥削的另一面。对英国的颂扬自然意味着对泰国落后东西的否定,这在当时是有进步意义的。认识到资本主义社会的弊病当然更好,不过这对刚刚迈入文坛的一个二十几岁的作家,对于生长在当时君主专制的泰国环境下的一个青年则是苛求了。
说作者向往的是西方社会文明的一面,这是有根据的,因为西巫拉帕在他的小说中同时也表达了对社会不平的抗议,对于为富不仁者的憎恨和对下层人物的同情。作者借人物之口说道:“我最痛恨以特权谋私利。”“毫无心肝的人把穷人视为畜类,却受到人们的尊敬……卑污者在社会上有名望,而正直的人却不分昼夜地工作,生活得像奴隶,合理吗?”(《男子汉》)在《共存的世界》这部小说中就写了贫与富、崇高与卑污共存在同一世界上,作者诅咒了为富不仁、敲骨吸髓的房东内夫人和她的儿子班铃,小说的结尾,前者成了乞丐,后者成了罪犯,正是作者愿望的体现。
西巫拉帕早期的作品不是尽善尽美的。当时的泰国新文学正处于幼年时期,题材相当狭窄。创作上没有明确的指导思想,全凭作家的直觉,因而反映生活、表现社会必然失之肤浅。在写作上只追求情节的曲折和故事的生动,常常忽视对人物性格的刻画,这样一些不足在西巫拉帕的早期作品中都可以找到。但是正像老作家素帕·西里玛暖在回忆西巫拉帕时说的那样,与同时代作家相比,“不同之处在于,西巫拉帕的作品除了给人以乐趣之外,他总是使他的小说具有某种意义。”这就是他对草创之期的新文学的一大贡献。
长篇小说《降服》内容概要
勾莫·都喜沙密从泰南的宋卡来到京城,准备入大学学习法律。一次,他和朋友朗善一起遇见了一位绝代佳人。这位佳丽很像挂在天上的一颗星星,对她所遇见的男人都不屑一顾,这倒引起了勾莫的兴致,他决心迎接挑战,战胜一切富豪,赢得她的爱情。
这位佳丽名叫芸采,她像一朵玫瑰,明丽、娇艳,却有很多刺。她很傲慢,而勾莫并不示弱。为了接近她,勾莫隐瞒自己的身份到她所开的书店里当了伙计。由于语言唐突,勾莫第一天就碰了壁。但在看戏之时,勾莫的朋友朗善却认识了芸采的妹妹,她天生丽质,但很随和,年方十七,朗善很快喜欢上了她。
一位贵族的纨绔子弟銮玛赫丹隆千方百计想要讨好芸采,但芸采并不买账。由于銮玛赫丹隆实在无理,勾莫顶撞了他。对于勾莫的“犯上”,芸采十分恼火,但勾莫据理力争,芸采也感到难以对勾莫苛责。她心想,这个男人的争强好胜之心,可真有点像自己。她从未想到怎么会有一个傲慢无礼的男人向她挑战!她发誓要报复一下,但同时也感到奇怪,自己为什么不赶走他?后来又在一次晚会上勾莫大出风头,銮玛赫丹隆却大出其丑,这使芸采很不高兴。由于晚会结束得实在太晚,第二天勾莫迟到了三个小时。芸采很想借机整整勾莫,不料反被勾莫戏弄。但是不打不相识,芸采小姐从那以后终于把勾莫当成了一个平等的朋友。
芸采和勾莫来往密切以后,銮玛赫丹隆恨得要命。他感到在情场的角逐中自己有可能成为一个失败者,但他却极不甘心。在一次化装舞会上,一个戴着面具的舞伴很讨芸采的欢心和好感,他们交换了礼物。那个人乘其不备吻了她,她虽然很感恼火,但是心中却升起了异样的感觉,可她也忐忑不安,害怕这个陌生人是欺骗女人的骗子,但从这个陌生人的举止言谈中她又得不出这样的结论。事有凑巧,她被吻的一幕又被銮玛赫丹隆看到。醋意大发的銮玛赫丹隆与几位贵族朋友在酒席宴上诽谤芸采,勾莫为维护芸采的声誉与他们大战一场。
勾莫受了伤,他向芸采请假,在家养伤。芸采得知勾莫是为自己而受了苦,内心十分感动,对銮玛赫丹隆的卑鄙行为极为气愤。芸采前去看望勾莫,在勾莫枕边发现了自己的胸针,于是真相大白。他——勾莫·都喜沙密就是晚会上扮演强盗而吻他的人。他们打开心扉,互诉衷肠,有情人终于成了眷属。
长篇小说《男子汉》内容概要
玛诺在中小学时代就和兰潘结下了深厚友谊。因为玛诺富于同情心,常常见义勇为,保护兰潘免受坏小子基里的欺负。但两个人的家境却相去甚远,玛诺是个木匠的儿子,生活相当清苦,备受贵族、富人的歧视,可兰潘却是个昭坤(贵族)的女儿。他们的死对头基里是学校的一霸,因为他父亲的爵位是帕(相当于伯爵),官大,同学们都很怕他,他也有恃无恐,干了许多坏事。
几年之后玛诺长成了大人,他考上了法学院。但家境的贫寒,却不能不使他半工半读,但他刻苦努力,成绩优异,法学考试得了个第二。长大以后的基里仍然本性难移,他养尊处优,飞扬跋扈,当众侮辱玛诺,被玛诺的朋友坦侬教训了一顿。
美丽的少女阿帕很喜欢玛诺,但这是单方面的感情。玛诺不知道兰潘早已暗恋自己,只知道自己的朋友坦侬喜欢兰潘。在一个雨夜,坦侬来到玛诺的家,希望他为自己穿针引线。这对玛诺说来是十分痛苦的事,因为在内心深处他早已爱上兰潘,只是由于家庭地位等原因,无法向她表达心迹,这使他内心深处矛盾万分。如果拒绝帮助朋友,他与坦侬的友谊可能就此完结;如果成全坦侬,则意味着自己牺牲。他曾试探兰潘对坦侬的情意,兰潘的反应十分冷淡,最后对他这种愚钝的行为竟然哭了起来。玛诺十分痛苦,以至病倒。
兰潘对玛诺的爱无以表达,陷入了深深的失望之中。由于内心对玛诺的激愤,使她匆促地答应了坦侬的求婚。结婚的日子快到了,玛诺仍然躺在床上,日见消瘦,但他却无法透露自己内心的真情。
在坦侬和兰潘结婚以后,失望的玛诺像在梦中一样和阿帕结了婚。但他对阿帕无情无绪,于是只能把精力转移到学业上去。他终于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取了公费留学英国的资格。玛诺登上轮船,亲朋好友相送,此去将一别七年。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少女拉莎米终于打开心中的秘密,告诉他,自己是何等爱他,但玛诺只能感叹唏嘘。
基里为了报复玛诺,很快把玛诺的妻子阿帕搞到手,玛诺走了还不到一个月,他们就公开双宿双飞了。为了安慰远在英国的玛诺,坦侬不得不伪装玛诺的妻子阿帕的笔迹给玛诺写信。
八年过去,玛诺归国,他已成了一名法学博士。得知妻子的背叛,他深深地意识到自己被基里战胜了。在寂寞的日子里,他和兰潘的往来多了起来。一次偶然的机会,玛诺看到了兰潘记载她对玛诺感情的小本子,于是一切都明白了,可是大错已经铸成,他痛悔莫及,这炽热的爱情之火只能在心中燃烧。
基里偕玛诺的妻子阿帕逃到了呵叻,遗产差不多已经吃光,基里又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最后发展到抢劫,基里和两名同伙被判20年徒刑。无地自容的阿帕面见玛诺,想为自己的孩子求情,玛诺以为这是自己和阿帕所生的孩子,但他却没有徇私,仍旧执法如山,秉公处理。
后来,他收到基里的一封信,基里在信中承认自己输了。
一切真相都已大白。坦侬知道了兰潘和玛诺早已相爱,为了报答玛诺,他将长得和当年兰潘一模一样的自己的女儿兰派许配给了玛诺。遗憾终于得到了补偿。
长篇小说《共存的世界》内容概要
黄昏,雨下个不停。塔纳·古沙拉尼匆匆赶到松拉·探马皮塔的家里,告诉她,他将要去外地找个工作,挣点钱,这样他们才能结婚有个家,因为他们太穷了。这时一位不速之客闯了进来,她是房东内夫人,是来讨房租的。松拉拿不出钱来,请求内夫人宽限几日,内夫人脸色立刻变了,说出许多羞辱人的话。塔纳强压怒火,但除了顶撞她几句之外也无可奈何,因为曼谷不是穷人容易待的地方,没有钱,也就没有了一切。
松拉和查安是孤苦伶仃的两姐妹。她们幼年丧父,是母亲把她们养大成人的。但是当19岁的松拉成了一所有名学校的小学教师之后,母亲却撒手人寰,16岁的妹妹只能由她抚养。亲戚本来希望这对失去父母的两姐妹搬到乡下去住,这样一来省钱,二来也好照应。但学校认为松拉是位好老师,执意挽留她,于是姐妹只好在曼谷住了下来。
塔纳出走三个月,在外地找到一个伐木领班的工作,生活有了保证。他想攒点钱。一年之后就回来和松拉团聚。信的末尾他嘱咐松拉要注意房东内夫人的儿子班铃,说班铃不是个好东西。松拉自己倒不怕班铃,她担心的是早熟的妹妹。
交房租的日子又到了。穷凶极恶的内夫人又来催,这次又要两个月一起交,说的话比上回更难听,松拉火了,表示要搬出去,当她出去找房子的时候,班铃却蹿到家里来与妹妹查安纠缠。班铃自幼死了父亲,是内夫人唯一的儿子。由于当妈的溺爱,使他从小就游手好闲,长大了也不务正业,但搞女人却极为内行。当松拉搬到这里之时,他就起过歹心,由于松拉爱上了塔纳才摆脱了他的纠缠。班铃在姐姐身上没有得手,便转向了妹妹查安。他认为查安的美貌并不逊于姐姐,况且年纪又小,情窦初开,易于欺骗。在查安面前,班铃极善伪装,他甜言蜜语,使查安觉得他是个既彬彬有礼又能体贴别人的人。松拉回来之时正好撞见班铃,姐姐正告妹妹,班铃不怀好意,他的播种是为了收获,劝妹妹提高警惕。
夜里,松拉思绪万千,想着困苦的生活,她睡不着觉,拿起书来读,想安定一下自己的情绪,油灯被猫打翻,此时她却恰好睡着了,大火烧毁了房子。内夫人叫来警察,松拉被判刑一年。妹妹查安只好请自己的朋友乌泰代为照看。
松拉在狱中忍受着非人的生活,也惦记着妹妹。每次探监,她都发现妹妹脸色鲜艳而红润,她问妹妹班铃是否还来纠缠,妹妹说了谎。其实,班铃没有放过她。一天乌泰不在家,班铃便带她到湖边散步,傍晚他拥抱和亲吻了她,还给她戴上了订婚的戒指。天真的查安听信了班铃的甜言蜜语,和他结了婚。她本想会有高楼大厦,会有蜜月旅行,但婚后的日子却是另一番景象。她住在一间小房子里,第二个月丈夫就常常不来,第三个月就难得见到他的影子了。他要把她一脚踢开,所以百般挑剔、侮辱查安,最后竟毒打她,要把她置于死地,正在此时后面有一青年男子大吼一声:“住手!”
来人名叫巴风·翁西瓦,是这间房子的主人。这对夫妻的关系早已引起他的注意,这天他刚好路过此地,看到班铃正向查安大施淫威,他便教训了他一顿,班铃完全被制服了。查安对他非常感谢。巴风表示他愿真诚相助,帮她摆脱困境而不想得到任何报答,他派一个女孩为查安做伴儿,至于何去何从则完全由查安自己决定。
查安受到了巴风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心里早已萌发了炽热的爱情,但她觉得自己曾经失足,不配巴风,难以启齿,长期的积郁使她生了病。巴风也早已爱上查安,但说出来又怕别人误解当初搭救查安的目的。查安的病日见沉重,眼看不起,她终于透露了自己对巴风的爱,并且把姐姐的遭遇告诉了他,希望他不要忘掉自己的姐姐,尽可能给她一点帮助。巴风怀着深深的悲痛在查安的要求下吻了她。三天之后,查安终于怀着对爱的留恋离开了这个世界。
一年的刑期已满,松拉走出监狱,她寻找着相依为命的妹妹。妹妹不见了,乌泰家也早已搬到了外埠,她走投无路,想给塔纳写一封信,但偶然在一家报纸上却看见了塔纳的“泰国商业公司”开张的消息,她欣喜若狂。情人相见,恍如隔世。但是由于消息阻隔,塔纳以为松拉已死,他在三个月前已结了婚,听到这个消息松拉昏了过去。原来,巴曼是在暑假认识塔纳的,那时她还是一个在寄宿学校读书的学生,那时就有些好感。接触一多巴曼已偷偷爱上了塔纳而不知道他已有恋人,当她得知塔纳的恋人杳无音讯以后,她不但心无芥蒂,反而更加爱他,身为“帕”的父亲也很赞成,于是他们便结了婚。
塔纳把松拉暂时安顿在自己的家里。塔纳向自己的妻子巴曼述说了松拉的遭遇,巴风也在座,原来巴风是巴曼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巴风越听越惊奇,于是就把查安的事也说了出来。塔纳希望巴风遵照查安临终的嘱托,照看好松拉。
松拉在塔纳的家里细心调养了一个月,身体已经康复。塔纳对她极好,巴曼很相信丈夫的为人,并不嫉妒。相反她把松拉当姐姐看待。巴风常来探望,他们之间的感情日深,终于相爱。令人惊讶的是,在巴风和松拉结婚的当天,报纸上登载了一条消息,班铃贩鸦片死在了警察的枪口之下。
巴风和松拉心心相印,生活过得很幸福。一天门口出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太婆求乞,她说让她干什么都可以,只求混碗饭吃。松拉定睛一看,原来是过去的房东、班铃的老娘内夫人!内也认出了松拉,匍匐在地,满脸羞愧。松拉是个善良之人,不念旧恶,收留了她。原来的富翁变成了穷人,而原来的穷人变成了富翁。
长篇小说《结婚》内容概要
纳拉赛之家曾是个名门望族,但现在却有些没落,父亲给妻儿留下的是3000铢现金和一幢不错的楼房,此外的财路就没有了。儿子班勇·纳拉赛24岁,生活无忧无虑,从未受过苦。他对母亲很孝顺,但现在却在婚姻问题上和母亲发生了冲突。母亲为了家道重兴,为了儿子的“前程”,要他和维贴的女儿拉迈结婚,因为拉迈模样好,更主要的是家里有钱,日后是个依靠。然而班勇早已和昆查冷的女儿卡贤信誓旦旦。母亲软硬兼施,百般规劝,却不能动摇儿子的决心,因为班勇觉得他不能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结婚。谈到未来的生活,他认为自己能够自立。卡贤家虽穷,但凭他每月125铢的工资是不必发愁的。母亲的强迫毫无效果,一怒之下,她要断绝和这个不肖之子的关系。
班勇陷入极大的痛苦之中,但想到母亲自幼的养育之恩感到再也不能坚持下去了。他来到情人卡贤家,正好她的父亲不在。他怀着深深的不安、歉意和悲哀告诉了卡贤自己家中发生的一切和自己最后的决定。卡贤觉得他太软弱,如果他们的爱是真诚的,那就可以私奔。卡贤觉得自己是路旁的弱草,而班勇却说像自己这样的男人是俯拾即是的,而像卡贤这样的女子才是百里挑一。班勇希望情人忘掉自己,说唯有如此他才能安心些。
班勇终于和拉迈结了婚。婚礼极其体面,来宾不少是显赫的大人物,这使拉迈兴奋得有些发抖,母亲也喜出望外得不知如何是好。但喜悦的日子没有维持多久,不愉快便接踵而至。拉迈希望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喜欢音乐,在度蜜月的时候碰见了昭巴朗——现在有了爵位,是昆阿吞了。他们脾性相通,一起吹拉弹唱,回到曼谷后依然如此。拉迈对班勇总不满意,但昆阿吞一来她便喜笑颜开了。拉迈根本没有征得丈夫的同意便和昆阿吞出去吃喝看戏,深夜12点才回来。班勇的母亲把事情告诉了班勇,班勇十分生气,质问拉迈为什么这么做,可拉迈不但不认错,反而以离婚相威胁。
拉迈离家而去了,屋子变得空荡荡的。班勇多次想去找妻子,可是碍着大丈夫的面子而没去。他想起了昔日的情人卡贤,但当他前去拜访之时,房屋却是空的,挂上了招租的牌子。听邻人说,卡贤的父亲已死,卡贤本人在三个月之前和一个漂亮的青年男子结了婚,走了。
又过去了一段时间,班勇听说拉迈生下一个男孩,他满心欢喜,想去看看孩子,但当他走到妻子住所的窗前看到的却是昆阿吞拥抱和亲吻自己妻子的情景,听到的是他们之间偷情的秽语。倘在此之前有人告诉他妻子是不忠的,他也许不会相信,现在,一切都摆在眼前!班勇的心里激起了复仇的火焰!
班勇回到家里,想着白天他所看到的事,决定和妻子离婚,这当然是拉迈求之不得的。不出班勇所料,拉迈和昆阿吞很快就结了婚,而且在报上登出了消息,不过这消息不是他们自己愿意登的,而是记者挖出来的新闻,这使昆阿吞十分惊慌。
班勇在报上看到他们结婚的消息,决定用手枪报仇。但当他潜入昆阿吞家里的时候却看到一个黑大汉一闪隐到了暗处。班勇清楚地看到了拉迈和昆阿吞,而且注意到昆阿吞在看到一个女人脸时,他吃了一惊。
婚礼正在进行。在客人致了祝词以后,突然听到一声枪响,昆阿吞倒在血泊里。开枪的正是那位黑大汉,他是为自己的妹妹报仇的。班勇很快跑出来,他对拉迈说,若不是大汉杀了昆阿吞,“我这只手枪也要报仇的”。当班勇正要离去之时,他却撞到了卡贤,原来卡贤也是被昆阿吞遗弃的。三个月前,在一个朋友家里,卡贤遇见了昆阿吞,卡贤误以为他人品不错,跟他结了婚。但婚后他常不在家,后来卡贤从报上得知他又结婚的消息,感到自己受了骗,追到这里。
意外的重逢,使班勇和卡贤重新结合。
拉迈受到了深刻的教育,发誓一生不再嫁人。后来她来找过班勇,求班勇让她把儿子养大,班勇同意了,这使她的心里也得到一些安慰。
中篇小说《向往》内容概要
塔侬·拉沙纳布一行五人到西玛哈拉查去玩,天已不早,海上又起了风,他催促远亲的妹妹赶快回去。塔侬今年23岁,妹妹19岁。拉莫·本雅皮隆带着她的男佣人,瓦莉和她的使女内·纳瓦慕也在船上。乃文把帆船舵上的铁环弄掉了,船失去了控制,随时都有翻沉的危险,船上的女人个个惊慌失措。塔侬不顾风浪,不怕鲨鱼,毅然跳下水去系好了舵,使大家转危为安。瓦莉很为他担心,这时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拉莫·本雅皮隆其实并不是和瓦莉·勾莫赛一起来的,她们成为朋友仅仅不过十天,但一见如故,感情十分亲密。拉莫21岁,是两年前来到西拉查的,因为她的叔叔是这地方的府尹,至于她为什么来到这里谁也不知道,但可以看出,这位动人的姑娘心里隐藏着一股淡淡的哀愁,原来她结过婚,受过骗。
汽车上坐着塔侬、他的姑母和瓦莉。车子在素可泰路的拐弯处抛了锚,司机乃文和塔侬一起动手,但未能把车修好。正在无计可施之际,前面过来一辆小汽车,瓦莉误以为是出租车,便挥手让它停下来。一位打扮潇洒的男子跳下车来,脸上带着愠怒,但当看到瓦莉如此美艳,气便消了一半。问明原因之后,他表示愿意帮忙,但他又把塔侬当成仆人,态度十分傲慢,连司机乃文也看不下去。
这位“潇洒男子”名叫维吞潘·宏派,从那以后,他成了瓦莉的朋友和家中的常客。瓦莉对他的印象极好,因为他仪表堂堂,说话彬彬有礼。瓦莉征求塔侬对他的看法,塔侬推说时间太短还难下结论。
维吞潘的父亲是位高官,爵位“披耶”,虽然去年退休靠养老金过活,但对他的生活并没有丝毫的影响,因为他家是极其富有的。维吞潘虽然只有27岁,但朋友极多,男的有,女的也有,他生活中的隐秘,人们难以说清。
维吞潘又来请瓦莉和她母亲看戏。瓦莉也请塔侬一起去,塔侬借故推托了。在看戏的过程中维吞潘变换着各种方法挑逗瓦莉。瓦莉由于塔侬的不快心里也有点闷闷不乐。回到家里看到塔侬的房间灯火通明,看到内姑娘正和塔侬拥抱,她几乎晕了过去。
瓦莉所看到的情景原来是塔侬觉得晚饭不大好吃,内姑娘为夫人做好花环之后,看塔侬还在工作,于是便把夜宵送了进去,不料此时有一条蛇居然爬上了书桌,内姑娘大吃一惊,抱住了塔侬。
塔侬与使女“拥抱”的场面对瓦莉的心灵是重重的一击,她久久不能入睡。第二天她终于按捺不住问了内姑娘:昨天晚上干了什么,内姑娘爱不爱塔侬。少女的羞怯使内姑娘难以启齿,但内终于承认她爱塔侬,虽然有点自不量力,这使瓦莉陷于极大的痛苦之中,因为她对塔侬的爱在心里已埋藏很久了。
瓦莉误认为塔侬不爱自己,所以就故意加倍对维吞潘表示亲热,刺激塔侬。塔侬觉得自己孑然一身,在这场爱情角逐中自然敌不过维吞潘。他病了,病得很沉重,内姑娘和文姑娘每天照顾他。瓦莉听到塔侬病重的消息也十分难过,她暂时搁下了对他的“恨”,前去看望,但彼此都怀着心病,都没有把话挑明。
塔侬病了十天,身体渐渐好起来,因为他已想开了。当他得知瓦莉和维吞潘订婚的消息,他感到应该接受这场失败。瓦莉选择了维吞潘,内心情感十分复杂,一是自己得不到塔侬的爱,只好降而求其次;另外爸爸也觉得和维吞潘的这门亲事是门当户对。
瓦莉给分别已久的拉莫写了一封信,告诉她自己订婚的消息。心绪怅惘的塔侬感到他需要换个环境,于是决定出走。临行前,为了感谢内姑娘,约她谈了话。内姑娘隐瞒不了内心的真实感情,说离开了他她很难活下去。塔侬的心痛苦极了。第二天,塔侬和内姑娘都不见了。瓦莉的父亲推断说两个人私奔了。
瓦莉收到了拉莫的回信,真相大白,维吞潘竟是拉莫的前夫,信中还附上了一张照片,瓦莉感到极为震惊!这时维吞潘也正好来到,瓦莉摊牌,维吞潘狼狈不堪,虽百般抵赖,但在事实面前也不能不低头,原本决定三天之后就结婚的这桩喜事宣告彻底完结。
瓦莉在家终日闷闷不乐。乃文来到面前,交给他一封信,这是塔侬两天前临走时留给她的,信中讲出了一片真情,瓦莉十分感动,大哭一场。但她却不知塔侬现在何处,还是司机乃文提供了线索,他很可能住在一位朋友家。但他们赶到那里才得知塔侬已去了火车站,他要到北方去。他们又赶到了火车站,在已经启动了的火车车厢里看到了塔侬的身影,塔侬看到瓦莉招手,终于跳下车来,两人拥抱在一起。
塔侬和瓦莉结了婚。失踪的内姑娘在吞武里做了尼姑。乃文爱她,她却执着地爱着塔侬。深感歉疚的塔侬觉得她的感情是那样圣洁和珍贵。
多迈索——泰国家庭小说的创始者
多迈索(1905~1963)是泰国现代文学史上享有盛名的第一位女作家,她开创了泰国家庭小说的先河,不仅促进了长篇小说的发展,而且对后来的作家特别是女作家如高·素朗卡娘、劳·占塔萍帕、楚翁·差雅金达等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多迈索这个笔名是鲜花之意。原名蒙銮·布法·功春,出身于贵族,曾在宫中生活过九年,后入教会学校习法文至中学八年级毕业。她在宫中即开始戏剧表演并尝试戏剧写作。后来觉得戏剧不适于阅读,遂转向小说创作。她一生创作了《她的敌人》《第一个错误》《妮》《三个男人》《銮纳勒班的胜利》《祸事》《百里挑一》《贵族》《旧罪》等12部长篇小说,话剧1部,短篇小说20篇。她的作品除了少数曾在刊物上发表然后出了单行本外,大部分是自费印行的,这和一般作家是大不相同的。
一 多迈索笔下的家庭生活——泰国社会的一面镜子
多迈索于1929年在《快乐的泰国》杂志上发表了她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她的敌人》。她走上文坛和创作最旺盛的时期是20世纪20年代末和整个30年代,这正是泰国社会风云激荡的岁月。作为一位贵族青年女子,多迈索并没有像先进的知识分子那样站到时代的前列,但是思想的影响是没有界限的,西方式的教育和西方各类文学作品仍然在她的身上发生了作用。另外,因为生活于贵族之家,她对这一阶层的人物、思想、习惯、礼仪、言谈、情趣和嗜好了如指掌,这就给她在创作上提供了许多便利。她通过家庭这个社会细胞,相当真实地折射出了泰国社会特别是上层社会的某些生活场景。
《贵族》这部小说对我们认识贵族的腐朽和家庭关系有很高的价值。这个封建大家庭妻妾成行,仆人成群,骄奢淫逸,耗费巨大。支撑这个封建大家庭的昭坤欧姆拉腊生前就觉得捉襟见肘,死后这个显赫之家就一下子衰落下去。这个家庭的解体还有内部原因,这就是妻妾的争斗。争宠是这个家庭的主题。坤赛失宠最早,离开了这个家庭,坤汶为取得丈夫的欢心,竟为丈夫物色小老婆,但她还是失势了,最后也离开了这个家庭。妾的地位最低下,但她们在相貌和年龄上有优势,而生子仍然是最好的办法。但是男人一死,便树倒猢狲散,大家便争夺财产,演出一幕幕丑剧。这个家庭里并没实行什么温良恭俭让,亲人之间是势不两立的。这几乎是贵族大家庭必有的一种通病。这种内里蛀空的现象正是行将没落的剥削阶级家庭生活中所特有的。
《旧罪》虽然写于1934年,但它的背景却是政体改变之前。小说对贵族人物仍然满怀感情,这是作者的阶级地位和政治观点决定的,但是小说也鲜明地描绘了社会上的阶级差异给人们造成的精神和生活压力。奴是在一个贵族之家里长大的,但她真正的父亲是一个犯罪的军官。奴两次恋爱失意都是因为对方知道了她真正的出身,感到门不当户不对。姐姐也因此在爱情上受到挫折,她变得孤僻而内向,劝告妹妹对人不要轻信,不要轻易爱上什么人。作者不赞成阶级差异的鸿沟,所以安排了一个真贵族和一个假贵族的幸福婚姻,这表现了人生下来是平等的这一民主思想。
贵族少女的爱情生活是如此,那么她们结了婚之后的家庭生活是一番什么情景呢?《第一个错误》这部长篇小说对此有相当精彩的描写。女主人公是一个美丽而爱虚荣的贵族少女,她选择了一个已有妻室的丈夫,婚后丈夫故态复萌,喜新厌旧,暗中纳妾,终于使感情破裂。读者可以看到多迈索对贵族男子生活上的腐朽和糜烂是采取揭露和批判态度的。銮巴莫是一个名门望族的纨绔子弟,早在英国留学时就是个出名的花花公子,他已娶妻,妻名婵隆,但她是个警察士官的女儿,地位低下,銮巴莫觉得让她出入社交场合有失体面,心里对她早已厌倦。后来銮巴莫遇见了贵族少女瓦莱,见她生得端庄、美丽,又是大家闺秀,于是心里顿生邪念。瓦莱生性自尊、嫉妒,她知道了銮巴莫的婚姻内幕,不是退出,而是决心要和婵隆这个充满醋意的女子较量一番,她要闯一闯婵隆这块“禁地”。瓦莱终于和銮巴莫结了婚,条件仅仅是銮巴莫不能再娶小老婆。但是幸福甜蜜的婚姻仅仅持续了两三个月,銮巴莫又和使女私通了,又带着婵隆和小老婆出入茶馆酒楼。
在小说中作者谴责三妻四妾、丈夫有外遇这个“泰国的规矩”,是个“不干不净的规矩”,是个“花花公子的规矩”!銮巴莫认为玩弄女性是天经地义的,就像换一顶帽子一样方便。他说,玩女人,讨小老婆,这种错事哪一个人没干过!当朋友指责他在爱情上变心的时候,他竟然恬不知耻地说:“怎么能叫变心呢?爱了一个人,就不能再爱另一个人吗?如果那样可就太心胸狭窄了,爱情是没有止境、没有界限的,说爱情只有一次、再不会重现的人,那是在说谎,其实爱情可以产生千百次,车载斗量也是算不清的。”从銮巴莫这个人的身上,我们不难看出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是怎样一副道德面貌。
作者塑造的瓦莱这个女子形象也是有警世作用的。不错,在封建社会里,贵族是高贵的,但是作为女子,还有男尊女卑的压迫,夫权的压迫。瓦莱如飞蛾扑火,这是由于她涉世不深和性格弱点造成的。她妹妹的一席话非常简洁地剖析了她的“爱情”,“姐姐爱的不是銮巴莫,或者说爱得并不深,其实你爱的是他的体面浮华,现在他大出风头,是个人人都需要的男人。另外一点,是你对婵隆挑战式的口气感到生气……你想跟她较量较量……你玩火,总有一天会烧到手,像銮巴莫这样的人是绝不会只满足于一个女人的。”
在宗法制度下女人永远是牺牲品,即使是像瓦莱这样敢食“禁果”的人也不能幸免,她们在强大的社会压力下仍然是个弱者,丈夫的背叛便使她无能为力。虽然銮纳勒班真心实意地在爱着她,等着她。但她还是不能和丈夫一刀两断,请听听这个女人的苦衷吧!“我能做什么呢?有了孩子就要想到孩子,过去所犯的第一个错误就是和这个孩子的父亲结了婚,他剥夺了一个女人的权利,蹂躏了她的心。如果我重新结婚,就等于自己放弃了做母亲的权利。这个罪孽将使孩子受到欺侮,这第二次错误更使人痛心。错了第一次已经够了,不能再错第二次了。”争取自身的解放、爱情和幸福,竟然是个错误,竟会使孩子受苦受难,这就是社会给予母亲和孩子的“公正”!
瓦莱外表争强好胜,但她的内里仍然不是一个强者。她并不反对纳妾,或者说不敢奢望过一夫一妻的生活,她和丈夫的交换条件仅仅是不能把妾养在家里。她和丈夫破裂的原因,是丈夫没有在这一问题上给她面子,这种要求既是虚荣的又是可怜的。
在这部小说中我们也可以看到新思想的积极作用,贵族青年男女追求婚姻自主和爱情幸福,但这种追求又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由于銮巴莫和瓦莱感情的破裂,这又不能不影响到他们弟弟和妹妹之间纯真的爱,为了包办婚姻,男的只好暂时出家,女的只好害相思病,最后还是请人说合,父母回心转意才成眷属。这种半是追求,半是恩赐的爱情在泰国社会仍是极为普遍的。
在封建社会里妻子是丈夫的附属品,她们的命运是不能自主的,即使是贵族女子也不例外,在小说《妮》中的女主人公就是这样的。妮自幼受的是西方教育,在家顽皮、活泼而大胆,而且很受父母的宠爱。但是婚后过的却是另外一种生活,因为婚姻是父母包办的,丈夫不爱她,他正迷恋着表妹,不得已才娶了妮。公婆赞成这桩婚事则完全是为了钱,一是找一个富有的亲家为自己在银行的债务作保,二是自己的儿子将来可以继承岳父的遗产。妮到了这个家庭尽了一切妻子之道,但是得到的是丈夫的斥责、公婆的歧视、情妇的排挤,可她仍然委曲求全,逆来顺受,“因为离婚的女人只能成为人们的谈资”。她唯一的办法是取得丈夫的欢心,挤掉丈夫的情妇,因为“他既然成了你的丈夫,你就得爱他,不管他对你怎么凶,怎么坏,你还得一心一意爱他,可是,你爱他,他不爱你怎么办?为了赢得丈夫的爱,就得和对手去争”。那时泰国妇女只有这一座独木桥,走也得走,不走就会堕水而死。她们靠的是自己的“运气”和“福气”,她们的幸福与其说是自身去争取,还不如说是丈夫和家庭的恩赐。
多迈索用她的笔勾画了那个社会的主宰——贵族的家庭生活场景,对社会某些积存的弊病和“少数”纨绔子弟的腐败和堕落进行了揭露,在道德上进行了批判。对妇女问题的关注和对她们命运的同情更是她作品的一个特色,难怪当时的少女是那样“钟情”于她的书,因为她们在这里找到了“知音”。
二 社会的剧变和多迈索笔下人物价值观的变迁
泰国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虽然是不彻底的,但是王权却不能主宰一切了;贵族虽然是“高贵”的,但空有头衔却不值钱了。资产阶级地位的上升,给人们的思想、观念带来了新的变化;青年人在生活中有了新的追求,钱虽然代替不了高贵的出身,但是却比高贵的出身更“顶用”。社会的变化已使多迈索的创作守不住老的格局,她在政体改变后所创作的小说也恰恰反映了贵族价值观的变迁。
封建社会里女性的最高“美德”是中国礼教所“规范”的“三从四德”,泰国也差不多。为了当贤妻良母,就要逆来顺受,听命于别人。可是时代唤醒了妇女,多迈索笔下也出现了与传统道德规范决裂的女性。她们自信、坚毅、果敢,人格是独立的。她们受过教育,甚至是西方的高等教育。《三个男人》中的帕查丽就是一个善于交际、敢作敢为、对政治也很懂行的新的女性。她的穿着打扮使人侧目,单就这一点,旧式妇女就是望尘莫及的,而她们对爱情的态度则是大胆追求的。“强迫一对不相爱的人结婚,是一种真正的蹂躏”,这是她们的信条。从这里也不难看出新时代曙光对她们的映照。
泰国贵族的世袭职业是做官,中国有“士农工商”的排法,在泰国,“商”在革命前也不高贵,在政体改变之初世人对富裕的资产阶级常常冠以“新贵族”的雅号,这里显然含有轻贱、戏谑之意。但在《三个男人》的小说中作者把经商作为主人公的理想和志向,并说这种职业是有利于国计民生的,而这经商的贵族也并不是“下九流”了。可见贵族为求生存,也不得不改变自己固有的癖好。
以前贵族与平民交往是屈尊,但帕查丽选择的朋友却是个商人的儿子,她不选择贵族,不选择门第,看中的是人品,而且提出,即使是贵族,也应该有相应的人品,才能算一个堂堂正正的贵族——在这个至高无上的贵族头衔上也有了附加条件。
最有意思的是多迈索笔下的正面人物都是当时最时髦的形象——高贵的贵族出身,西方的教育,实业家的才能,这真是封建主义和资本主义的奇妙结合。比如《她的敌人》中的男主人公巴颂就是披耶的儿子,他毕业于西方的大学,回来经营柚木生意,手下工人500多名,资本充裕,自任经理,外加上一个堂堂正正的仪表。女主人公的父亲也是高官,母亲是泰美混血儿,她也受了西方的教育,美丽又加上一点傲慢。
多迈索虽然热衷于写贵族,但是我们可以看到她笔下的人物随着时代的剧变,价值观已发生了变迁,这是由多迈索本人的思想决定的,这种思想是西方的资产阶级民主思想、1932年资产阶级革命家的社会思想和封建贵族思想的混合物。这些思想之所以能够混合,是多迈索的社会地位、家庭境遇、生活道路,特别是泰国当时的特定环境造成的。泰国虽然爆发了一场资产阶级维新政变,资产阶级的民主共和思想、自由平等博爱的思想得到了传播,并为知识分子所接受,这是一方面;但是另一方面,是在政体改变前与后都没有产生一次强大的反封建的思想运动和文化运动,封建思想和封建文化以及一些陈规陋习并没有被批判、被清除,它们是和资产阶级的思想和文化共存的、结合的。另外,政体改变以后,民族资产阶级的代表人物由于自身的软弱性很快向封建势力妥协,资产阶级和封建阶级之间的联合多于斗争,因而在政治界限和思想界限上都是混沌不清的,所以像多迈索这样的贵族作家能把二者熔于一炉是没有什么奇怪的。也可以说她的作品这一思想倾向也正是当时泰国社会政治倾向和思想倾向的逼真反映。
三 多迈索家庭小说的艺术价值
多迈索的小说和西巫拉帕、蒙昭·阿卡丹庚的作品一样,是和泰国新文学一起诞生的,他们虽都是新文学的开拓者,但早期的作品仍然没有完全摆脱西方文学的影响,从情节、人物到写法都有欧美消遣文学的印记。多迈索的处女作《她的敌人》表现得就很明显。巴颂和玛尤丽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双方的父亲看他们相亲相爱,便在十几岁时给他们订了婚。后来由于各自家庭的搬迁,他们便分手了。玛尤丽在法国商业学校毕业,又在美国留学,她聪明、漂亮,又受了西方的影响,回国后对这种包办婚姻十分反感,她想拒绝这门亲事,但是已经成长为一个干练的企业家的28岁的巴颂却对玛尤丽十分倾慕,他要用自己的行动赢得玛尤丽的爱情。此时恰好玛尤丽的父亲开办了一个纺织厂,正缺少一个能干的秘书,于是巴颂心生一计,他隐姓埋名,假托是其生父的一个养子来到了玛尤丽的家。巴颂表面傲慢,实则处处取悦和保护玛尤丽,又揭露了正在追求玛尤丽的一个医生的丑行,最后当这位医生用哥罗芳麻醉了玛尤丽,企图强奸之际,巴颂又搭救了她。后来未婚夫登门,原来这位秘书正是小时候定亲的巴颂,巴颂用自己的行动终于赢得了玛尤丽的爱情。
文学并不反对虚构,但要遵循生活的逻辑;文学需要奇特,但必须寓于情理之中。然而这部小说的情节是经不起推敲的,它是完全建立在偶然、巧合之上的,既不严谨,也不周密。假扮另一个人虽然有趣,但在实际生活中却难以行得通。多迈索的这部小说和西巫拉帕的长篇小说《降服》很相似,这些小说都受到西方小说和一些西方电影的影响。作者追求的是故事情节,并不是着力于人物性格的刻画。从小说创作上看,这种小说还是幼稚的。当多迈索成了一个成熟的作家之后,她也发现了这一点,她想改写这部小说,但怕面目全非,所以仍然保留了它原来的面貌。
多迈索后来的大部分小说完全摈弃了这种写法,这是她小说创作在艺术上的一个飞跃。如果与同时代的大多数作家相比,从艺术上说,多迈索的小说是“最像小说”的。它不再有离奇的情节,不再有偶然的巧合(当然,合情合理的巧合并不是缺点),作者所描写的是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家庭的关系,而人物性格却是栩栩如生的。描写这些东西,想要抓住读者,没有很深的艺术功力是很难办到的。
与同时代的小说相比,多迈索在作品的真实性方面是略高一筹的,这就是说,她的小说所写的人物、事件、环境与现实生活本来的样子是切近的,人物的感情、性格、思维、生活是与现实生活中人的感情逻辑、性格逻辑、生活逻辑相吻合的。她通过笔下的人物对纷繁复杂的社会生活,特别是贵族生活的认识对人们是有启迪的。我们通过她的作品可以看到贵族生活的奢侈与豪华,他们的排场和礼仪,他们的困顿与苦恼,他们对于“暴发户”的嫉妒与羡慕的矛盾心理,这是对往日生活万分眷恋而又深感前途未卜,自命高贵,但又即将失势的一个阶层在一个动荡年月里特殊的生活场景。这种生活是既发人深思又耐人寻味的。
多迈索以一个贵族女作家特有的细腻笔触,描绘了众多的人物形象。比如在《妮》这部长篇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到妮的温柔和善良,昭坤顺拉申的豁达大度和君子之风,銮吞善的孤僻和生硬,娘沙汶的自私、狭隘和昭坤在夫人面前战战兢兢的丑态。
多迈索最成功之处是她笔下的女性形象,她对拉沙米这个人物(《妮》)是这样刻画的:当銮吞善从欧洲学成回来,拉沙米正当妙龄,銮吞善为之倾倒。拉沙米发现有人迷恋自己时,心中窃喜,她施展浑身本领,对銮吞善多方诱惑,可是却不接受他的爱情,她要待价而沽,也许是对銮吞善的没有翩翩风度,不善辞令不甚满意。但是当对方结了婚,她感到失去了宝贵的东西,这时她又不顾一切对銮吞善缠住不放了。这一擒一纵,一纵一擒,就活画出这个贵族女子的刁钻、狡诈、贪欲、嫉妒、患得患失又工于心计的形象。在《第一个错误》和《銮纳勒班的胜利》中对瓦莱复杂性格的描写也是极有深度的。她有一副端庄美丽的外貌,举止文静、优雅,透露出她内心的自尊;她需要人们喜欢她,奉承她,需要别人不要伤她的面子,显示出她的虚荣;她对自己内心的真实感情藏而不露,表明她城府很深。她不爱銮巴莫,但他的风度和炙手可热却又使她倾倒,这说明她浅薄和眼热而且还不老到;婵隆对她醋意大发,却激起了她把对方的“心爱之物”弄到手的决心,这就不难使人体会到她的嫉妒和争强好胜;当她身陷网罗,丈夫故态复萌,她又一筹莫展;与丈夫长时间分居,却又不肯一刀两断,这展示了她内心的矛盾和性格的软弱。通过这些由表及里、待人接物、生活波折的描写淋漓尽致地刻画了人物的思想感情和性格特征,由此不能不看出多迈索确是一个写人物的高手。与当时流行的热热闹闹但读后即忘的小说相比,多迈索的小说却值得品味,值得思索。
多迈索的语言也极有特色,平易、细腻、又有感情韵味。她很注意语言的提炼,不少人物写得成功,和其个性化的语言也是分不开的。
多迈索的小说在艺术上也不是无懈可击的。据说她写作时常常写完再拟书名,这不完全是写作的习惯问题,从她作品可以看出来,有些作品的酝酿、构思并不充分,所以便带来行文拖沓,描写过于琐细,情节不够紧凑,结构松散的毛病,这是她作品的一大缺憾。
四 贵族的世界观——多迈索创作的一根绳索
多迈索的作品大部分写的是贵族,这些小说既是贵族的赞美诗,又是这一阶级行将没落的一首挽歌。多迈索不熟悉下层人民的生活,她的贵族小姐的狭小生活圈子决定了她作品的题材,固然是问题的一个方面。然而,题材并不能决定作品的思想内容和它的意义,关键是作者的立场和态度。贵族的世界观成了束缚她创作的一根绳索。
多迈索笔下的贵族是多种多样的,有好的,也有坏的;有飞黄腾达的,也有受苦受难的。但是贵族作为一个阶级应该怎样评价?她认为坏的是个别的,好的是贵族的代表;受苦受难的,她是同情的;飞黄腾达的,她是赞美的。总之一句话,她对贵族是袒护的、溢美的。这从她写的不少正直、无私、自我牺牲的贵族形象中可以看得出来。《百里挑一》的威奈就是这样的人。由于家庭的变故,他当军官的理想成了泡影,担负起了家庭的重担。当父亲的冤案得以昭雪,他才能够读完大学,成了法官。两个妹妹的婚事在他的保护下才得到幸福。他爱上了沾,但这唯一的幸福也被弟弟夺去(是不知情造成的),然而他深明大义。本来从弟弟手里夺回自己所爱的人轻而易举,但是他却忍受极大的痛苦,承受着母亲的反对和辱骂,为弟弟办成了婚事。他这一行动终于感动了少女阿侬,主动对他表达了爱情,他的高尚道德得到了应有的报偿。他的妹妹曾经说他“就像一尊佛,谁在他的身上撕金他都情愿,人家都想在他身上得到点什么,而不想给他任何东西”。
《銮纳勒班的胜利》中写的銮纳勒班,聪明、能干、见义勇为、乐于助人,甚至不考虑自己。他自幼就和瓦莱在一起,很早就喜欢她。在她和丈夫离异之际,心里的爱又开始萌动,但他看出瓦莱虽嘴上坚决,但内心的情意未泯,他抑制着自己的感情促成了他们夫妻和好,自己却陷入苦痛、愁闷之中。欧莫拉(銮纳勒班之友、瓦莱之妹)看出他的心事,略施小计,促成了安芬和銮纳勒班的婚姻——好心终于得到了好报。
《贵族》中的披耶蓬拉瓦这位贵族则是在人家危难之际,伸出了援救之手,他租给威莫一家房子,房租极为优惠,帮助威莫的一个弟弟从失恋中摆脱出来,平息了这个家庭的一场官司,帮助威莫的弟弟办成了公费留学。他本人的出发点只是“想做好事,没有别的目的,并且坚持到底,不管人家是否看见”。作者感叹道:“在一个充满了猜忌、尔虞我诈和互相倾轧的世界里,有什么能比人与人之间的爱,同情和信任更使人欣慰的呢?”
多迈索塑造了这么多贵族的“光辉形象”,我们不敢说贵族中就没这种人,但可以这样说,多迈索这样写有她理想化的成分,她害怕贵族的精神传统会湮灭,她要拯救道德沦丧的贵族的灵魂。她希望贵族在精神和财富两方面都能传宗接代,这样多迈索就不肯在现实面前拿起她的解剖刀,更深刻地解剖一下贵族,她是适可而止的。在《贵族》中多迈索更进一步,她写了一个大家庭的败落,但又写了它的中兴。这个家庭的子女不失贵族的气质和风骨,在艰难困苦中顽强奋斗,卧薪尝胆,自强不息,终于如愿以偿。作者通过小说中人物之口,评论他们是“穷得像贵人”“人穷志不短”,可见多迈索对一个即将灭亡的阶级是多么留恋,多么不甘心啊!
多迈索的小说也充满了宗教思想和佛家教义。她的小说中坏人能够悔改,好人总得好报,追求团圆结局,一切以慈悲为怀,不少作品是劝世之作。《百里挑一》就引用佛经的几句话,劝导人们“要用不怒战胜愤怒,用好战胜坏,用给予战胜吝啬,用堂堂正正去战胜邪恶和毁谤”。这些宗教思想无助于作者理解和认识社会,更无助于她表现社会。
多迈索虽然全神贯注于反映贵族的生活,作品中也不乏时代精神和民主要求,但是贵族的世界观仍然禁锢了她,减弱了作品的现实意义。她描写社会现实,但她并不完全清醒,她的眼前有一层封建云雾,使她看不清现实的本质。我们试举《妮》的例子,来看看她对于某些社会问题的态度(其他小说的倾向也大体近似)。
(1)作者不赞成封建包办婚姻,但是对这种婚姻的批判和谴责是不彻底的。妮在出嫁之前可以说是带有某种“野性”的贵族姑娘,但是对这种婚姻她不但不反抗,而是想尽一切办法去做一个贤妻良母,作者强迫这个人物就范,不怕这个人物性格逻辑上出现矛盾,这个事实本身就说明作者的暧昧态度。妮的遭遇说明了这种婚姻的不幸,但是作者没有深入下去批判谴责这种婚姻本身。
(2)妮所受的虐待和折磨是没有爱情的婚姻造成的,但小说却把它归结为一个不道德的女人拉沙米对其丈夫的引诱。在封建社会里,男子三妻四妾是一种特权,正是这种陋俗破坏了家庭生活和幸福。銮吞善结婚以后仍然迷恋表妹,小说没有对这种不道德行为进行谴责,说明作者对夫权的危害认识不足。
(3)小说把妮的命运转折完全放在銮吞善的转变上,这是完全靠不住的。因为妇女在社会、家庭和经济上是无权的,她们必须依附丈夫,这就决定了她们的命运。銮吞善的转变靠的是道德的自我完成,在某种意义上说,妮的幸福结局是作者的幻想,现实生活不只有这一种可能性。
长篇小说《旧罪》内容概要
蓬是个律师,年已32岁却未娶。他很爱自己的外甥女奴,但是身为舅父,又怎能向外甥女求婚?!他只好把自己的感情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但是,奴并不是坤仁双·甘拉雅纳维的亲生女儿,可奴自己却根本不知道。有一年的夏天,甘拉雅纳维一家去朗宣拜访一位伯父,姐姐安芬告诉了奴她的身世:原来他们真正的生身父亲就是这位名叫阿德的“伯父”。他原是一名军官,很爱自己的意中人,但是由于父母的阻挠,他们不得不私奔而到处躲躲藏藏。但是他们生活得很幸福,并且有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叫安芬,小女儿就是奴。
一天,阿德酒后回家,推门进屋以后他看见一条大汉正强奸自己的妻子,盛怒之下他开枪杀死了大汉,也杀死了自己的妻子。酒醒之后,他痛悔不已,但大错已经铸成,阿德成了罪犯,被判监禁15年。但两个女儿,年龄幼小,无人照顾,于是阿德找到朋友,把女儿托付给了坤仁双,另外,为了两个女儿今后的前途,她们改姓了甘拉雅纳维。
安芬和奴变成了贵族小姐。时光荏苒,安芬和奴都长成了大姑娘,坤仁双又把她们送到英国留学多年。
奴知道了自己的真正出身,好似晴天霹雳,她为自己的出身而感到痛苦、惶惑,她如果接受这个现实就意味着她将失去贵族身份,地位将一落千丈。然而这是客观事实,她又不能不接受,但为自己的父亲是罪犯而感到羞耻,奴陷入了深深的苦痛之中。
蓬在奴最痛苦的时刻又来到了奴的身边,他劝奴原谅自己的生身父亲,其实父亲的罪孽已经偿还。
由于弄清了奴的真正出身,也就消除了舅舅与外甥女之间的血缘关系,这对有情人终于成了眷属。
长篇小说《妮》内容概要
妮是披耶素拉申松堪的独生女,她和披耶威猜参尤的儿子銮吞善订了婚。他们从前不相识,现在也不相爱。銮吞善早在从国外回来以后就迷恋上了表妹而无力自拔。结婚之后,妮遵照父亲的家教,处处体贴爱护丈夫,但丈夫却对她十分冷淡,甚至憎恶。銮吞善不但不远离表妹,反而变本加厉。婆母是个狭隘而自私的人,公公则极为惧内。在这个家庭里妮的地位还不如一只猫。
妮的朋友查劳对她十分同情,她多次给妮出主意,分析目前的处境,让她面对现实,指出出路只有一条,就是和銮吞善的表妹拉沙米竞争,把她“挤”出去,重新夺回丈夫。
妮听信了朋友的劝告,她使出计谋,把丈夫拉到华欣海滨。暂时摆脱了拉沙米,銮吞善对妻子的态度有所改变,但回来以后丈夫又旧态复萌。妮一计未成,又施一计。她要让丈夫吃醋,促他回心转意。銮吞善见自己的妻子常与一个男人在一起,又气又悔,他在精神和肉体两个方面折磨妮,把本已感冒的妻子弄成肺炎。其实,常与妮在一起的男人是女人假扮的。
妮的病势已很沉重,她一个人躺在屋子里,无人过问,查劳来看望她才知道这一情况。披耶素拉申松堪接回了自己的女儿,把她送进了医院,但妮的病已被耽误很久,生命处于危险之中。
銮吞善知道是自己酿成了大错,前去医院看望妮,遇见岳父。岳父严厉地谴责了他的行为,指出他已无可救药,让他在离婚书上签字。披耶素拉申松堪揭露了这桩婚姻的内幕,銮吞善的父母赞同这桩婚姻本来就心术不正。因为当时披耶威猜参尤开办的碾米厂行将倒闭,需借银行的贷款才可以维持,但是银行贷款需有财产作为抵押担保,可披耶威猜参尤办不到,他们需要有钱人做靠山,为这个目的他们才缔结了这桩婚姻。本以为结婚之后,做丈夫的能够尽到职责,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
銮吞善听着岳父的教训,哑口无言,他知道自己错了,希望夫妻破镜重圆,自己一定改邪归正。经过医院的精心治疗,妮的病渐渐痊愈,最后终于健康出院。
转眼又是一年,夫妻和好之后的妮生了一个男孩,阖家庆祝,分外快乐。
长篇小说《贵族》内容概要
昭坤欧姆拉腊22岁时同时娶了两个妻子,坤汶是个旧式妇女,但端庄美丽,媚赛是个受过教育的新式妇女。按说坤汶应该是正室,但是媚赛却坚持在昭坤欧姆拉腊与坤汶结婚之前的两天结了婚,所以在两个妻子之间分不出大小。但这两个妻子各住一处,几乎是不相往来的。
三年后,坤赛(媚赛)生了一个女儿,身价大大提高,两房妻子因为小孩的关系有了一点来往,不料女儿两岁便夭折,坤赛从此便不再生育。时间未过多久,一向被认为不能生育的坤汶却生了一对双胞胎。大的是女儿,名叫威莫,小的是男孩叫威帕。威莫的长相与性格不像生母而像坤赛,而且是坤赛带大的,所以这两个孩子反而把养母称为母亲,把母亲称为“坤”,很疏远。
昭坤欧姆拉腊接连又娶了两个妾,娘阿生了玛丽和玛诺,娘帕罗姆又生了一男一女。
坤赛第一个走出了这个家庭,丈夫喜新厌旧,妻妾纷争的失势使她搬到了尖竹汶府,在那里经营园林。坤汶为了讨好丈夫,竟为丈夫物色小老婆,但也未能挽救她在家庭中的地位。小老婆排挤了她,于是她想把小老婆赶出去,但是丈夫不高兴,一气之下,她也离开了这个家。
昭坤欧姆拉腊预感到自己身后会有纷争,所以事先立下遗嘱。一天晚上昭坤突然去世,家庭的所有重担一下子落在了威莫一人身上。
昭坤欧姆拉腊家庭耗费巨大,他生前已感到不支,死后经济来源断绝,大家庭顿时陷入困境。威莫尽量节约开支,办完丧事,把原住的大宅子租给了披耶蓬拉瓦,遣散了仆人。她紧缩开支,资助远在英国留学的弟弟威帕。家庭生活一下子由富变穷,但威莫不颓丧,不气馁,她说:穷有两种,一种是穷得无志气,另一种是穷得像贵人。穷得无志气,是人穷志也短,穷得不想去奋斗、想办法,只是嫉妒别人,整天叫穷;穷得像贵人,只是人穷,志不短,他们无论怎样也不去巴结别人而求一点好处。
不久,从英国传来一个噩耗,威莫的未婚夫患肠梗阻死在英国,可是不久又传来一个好消息,威帕获得了政府的奖学金,这就解救了家里的经济问题。原来这一切都是披耶蓬拉瓦所为,他患难相助,起码为这个家庭做了下面几件事:①租他们的房子不还价;②帮助威莫同父异母的弟弟玛诺从失恋中摆脱出来;③平息了娘帕罗姆挑起的一场官司;④为威帕办成了公费留学。
虽然小说结尾已透出信息,披耶蓬拉瓦的夫人久病不愈,她也很想在自己身后威莫能代替自己。但披耶蓬拉瓦做这些事“都是一心想做好事,没有别的目的,而且他能坚持到底,不管人家是否看见”。
第三节 泰国以国外为背景的长篇小说的开拓者蒙昭·阿卡丹庚
泰国的早期长篇小说数量最多的是爱情小说,造成这种局面可能有多种原因,但主要的则不外乎两个原因。从作家自身说来,这种小说比较好写;从市场上说来,它比较好销;于是大家都写爱情,可是写出新意并不容易,而雷同和老套则是大部分作品的毛病。一些别开生面的作家便把眼睛移向了异域,以期吸引已经腻味了的读者。以国外为背景的小说便应运而生,它的开拓者就是蒙昭·阿卡丹庚·拉披帕(1905~1932)。他的长篇小说《人生戏剧》(1929年)使他成了文坛上一颗璀璨的新星。
蒙昭·阿卡丹庚具备了写这种作品的条件。他自幼聪颖好学,中学时期就对文学饶有兴趣,18岁起就翻译西方文学作品。另外,他幸运地出生在一个皇族家庭,是一位亲王的儿子,因此有机会到英国和美国求学,学习法律,而平民在当时是不大可能留学的。
蒙昭·阿卡丹庚在国外生活了5年,在他23岁的时候回到了泰国,在内政部公共福利厅谋得了一个职位。在他风华正茂、事业刚刚起步的时候,由于嗜赌而一文不名,在香港用煤气自杀。他只活了28个春秋。与他同时代的名作家、他的朋友在悼念文章中说:“我再次敬请读者记住,我写这篇文章不是为了表彰这位年轻王子的功绩。我写它,是为了歌颂暹罗一位年轻作家的伟业;我写它是为了悼念使人类受益的人,而不必去管做出这一贡献的是什么人。”具有革命民主主义思想的西巫拉帕对蒙昭·阿卡丹庚的贵族出身并不感兴趣,他痛惜的是一位有才能的作家的夭折,一位文坛明星的陨落。
蒙昭·阿卡丹庚在短短的创作生涯中留下了四部作品,长篇小说除了上面提到的《人生戏剧》之外,还有一部《黄种人与白种人》(1930年)。《崩坍的天堂》与《万灵药方》是两部短篇小说集。
《人生戏剧》是作者最负盛名的作品,这是一部自传体小说,它写了“我”——维属·素帕拉-纳阿尤塔亚缺乏爱抚的童年,父母对子女的偏爱,使主人公产生的自卑心理和对弱者的同情,自幼对于赌博的嗜好和朦胧的初恋的感情。小说的国外生活部分是主体,它不但以泰国人的眼光观察了西方,揭开了对于泰国大多数人来说十分神秘的西方社会的朦胧的面纱,也具体写了一个泰国人在西方的生活。例如,他在去英国的船上结识的美国人,沿途各国的见闻,英国安德鲁上尉夫妇的热情款待,《泰晤士报》记者玛丽·格雷小姐对他真挚的爱,他放弃法律学业充当记者的欢娱,病中的苦闷,在美国的经历,友人的背弃,世态的炎凉,等等。
小说成功的很大因素是题材抓住了当时读者的心理。主人公的经历对大多数读者说来是既陌生又新奇的。当然,现在的读者去看半个世纪以前维属的经历和生活是没什么稀奇之处的,今日世界由于交通的发达,科学技术的进步,各国之间的距离是大大缩短了,在某种意义上说,世界已经成了一个互相影响的整体。但是在半个多世纪以前,情形是大不一样的。19世纪中叶,东来的西方殖民主义者敲开了东方各国的大门,西方的物质和精神文明也随之而来。东方的刀枪剑戟挡不住西方的洋枪洋炮,海外的舶来品把东方各国的手工业产品变成了次等货,连东方的精神文明在西方生活方式的冲击下也不得不败下阵来,对洋人的恐惧、惊羡、拜倒是当时的统治者所患的一种普遍的“软骨病”,而一般人也很自然地把西方国家看成是文明富裕的天堂而趋之若鹜,这“天堂”的生活究竟是怎样一番情景,显然是令人感兴趣的内容。
小说的难能可贵之处是没有沾染殖民地人的卑怯心理,没有夸大西方社会的富足并以此吓唬本国的老百姓——这本来是极容易犯的毛病。作者像讲故事一样,朴素地道出了一个留学生的经历,他的苦恼和欢乐,一个置身于西方社会的东方青年的感受和见闻。作者介绍给读者的西方社会并不是天堂,不是仙山琼阁,而是东方人也可以理解的和本国虽有差异但不是不可捉摸的社会。小说发表以后,社会的反响很大。大多数人以为书中的主角维属·素帕拉-纳阿尤塔亚就是作者自己,继而又问兰娟是谁,玛丽·格雷是谁,朱莱是否真有其人?而亲戚甚至认为作者诋毁了自己的父亲(书中有批评“我”父亲的内容),把家丑外扬。作者因而不得不声明小说是虚构的。产生这场风波的原因,一方面固然是社会对艺术真实的不理解,但另一方面也可以证明作者在艺术上的成功,因为在泰国早期小说创作上“假”几乎是一种通病的情况下,这可以说是他创作上的一个突出成就。
谈到这部小说的写作动机时,蒙昭·阿卡丹庚曾经说:“我虽然是个王子,却有一个穷人的名声,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运气而不是财富给我提供了机会,使我游历和看到了许多发达国家,当我回到自己国家的时候,很自然地想起泰国也和他们一样。”他认为“教育使英国成了海上的霸主,势力扩展到了四面八方,使美国成了现在这样富足的国家。雄心和痛苦使世界前进,我写《人生戏剧》就是因为有这方面的感触”。从这里我们不难看出,作为一个贵族子弟,蒙昭·阿卡丹庚是忠君爱国的,他的富国强兵的理想和当时国王所倡导的精神是合拍的,他笔下的主人公维属也是具有这种理想的人。当时虽然这种理想对于连独立都受到威胁的泰国说来近乎奢望,不过是一种空中楼阁,但是对于振奋民族精神仍然不失为一件好事。
作者虽然有富国强兵的理想,有给泰国人开开眼界的想法,但是这个创作意图并没有在作品里贯彻始终,它反而被主人公维属对生活的感叹淹没了。我们从这部作品的名字就可以看出作者对生活的理解。他把生活比喻为一出戏剧,戏剧有正面人物,有反面人物,有高潮,有低潮,有插曲,有倒叙——戏剧是人为的,生活是无常的,这就是作者的潜台词。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作者对生活的看法和佛家教义是没有多大差别的。
蒙昭·阿卡丹庚虽然是个身居上层的贵族,但他毕竟是个青年,而且受了西方民主思想的熏陶,他的作品虽然在思想性方面不能和当时较为激进的西巫拉帕相比,但他走上文学舞台的时候,正是泰国山雨欲来的资产阶级革命的前夜,他虽然只差几个月未能亲眼看见这场革命的发生,但是在他的作品中还是透露出某些革命信息,这主要表现在蒙昭·阿卡丹庚对泰国某些陈规陋习的攻击和对妇女命运的关心上。因为作为这场革命的前奏曲的思想革命正是从这些问题上开始的。
一夫多妻制是封建统治阶级在生活上的特权之一,它侵犯人权,奴役妇女,作者对它是深恶痛绝的。他反对一夫多妻制,主张制定这方面的法律,指出一夫多妻必定破坏一个和睦的家庭。在小说中作者通过人物的对话,指出“泰国是个男人作乐的国度”。这里是非是颠倒的,“女人被禁锢,婚前她没有机会了解丈夫,婚后,她的丈夫和别的女人发生了关系,社会却把责任归咎于她。”“咱们国家有一个奇特的爱好,如果一个男人还没结婚,那么他和女人有什么风流韵事都是不能允许的,人们会骂他,诋毁他,给他打上坏的印记;但是一个男人结了婚,有了家庭,他和几个女人勾搭,人们却不说什么。”蒙昭·阿卡丹庚在谴责夫权的同时对泰国妇女的命运怀有深切的同情,为她们的处境和地位鸣不平,他在小说中写道:“不管丈夫的行为如何恶劣,女人还是得爱,得忠诚,得甜美。女人只能哭泣,等待着后果的发生。她们随时准备原谅男人。女人生下来仿佛就是为了受苦的,这就是我从小到大看到的泰国妇女。”纳妾也是有钱有势的富人的一种恶习,女人年轻的时候,生活即使过得去,到了中年,厄运也会降临。小说主人公维属的母亲就是这样,她虽然儿女绕膝,但仍免不了被抛弃的命运。蒙昭·阿卡丹庚这样写道:“母亲要离开她居住了20多年的家而搬到吞武里去了,这对高官显贵的泰国大家庭说来是一桩平常事,妻子老了,满足不了丈夫的需要,她要‘卸任’了。而丈夫,虽然在年龄上也和妻子相仿,但他只要还有精力,还有财产,他就要寻求他没有权利得到的东西,而且会如愿以偿,使同甘共苦几十年的妻子的心灵蒙受摧残。如果出于某种必要,妻子必须忍耐,她就要目睹丈夫的胡作非为,而她的心里大概还在淌着血,啊,这就是泰国的妻子,泰国的母亲!如果哪位妻子忍耐不了,能够找到一条躲避的路,那么她就要把几十年共同积下的财产献给一个喜新厌旧的人,而这财产最终会落入一个脸蛋长得漂亮的女孩子手里,而昔日的妻子和儿女们只能听其自然,去喝西北风而已。”这些文字都是混合着血和泪的控诉,而她们控诉的对象正是享受着特权的达官贵人。这种对封建特权和陋习的攻击,对作者自己是离经叛道,而对社会的思想解放无疑是一种启蒙。
《黄种人与白种人》是《人生戏剧》的姊妹篇,它以英国为背景,中心写的是泰国的一位青年贵族蒙昭·瓦拉巴潘与英国少女艾琳没有结果的爱情。艾琳并不真心爱蒙昭·瓦拉巴潘,她之所以和蒙昭·瓦拉巴潘形影不离,只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因为她觉得对方无害,是个黄种人,而蒙昭·瓦拉巴潘却蒙在鼓里。在一次俱乐部的舞会上,瓦拉巴潘亲耳听见了艾琳和菲利浦上尉蔑视自己、表达其真实感情的谈话才如梦方醒,他深知自己受到了戏弄,艾琳感兴趣的是白人军官菲利浦上尉,而不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东方暹罗人。
小说还塑造了自幼生活在英国的一个被废黜的印度公主阿鲁娅的形象,她家的王朝是被英国人推翻的,所以她对英国人从来就没有好感,她企图以宗教的力量恢复自己的统治。不管她从什么目的出发,反正她对白种人和黄种人之间的婚姻和爱情有最清醒的认识。她认为白种人有一种优越感,他们是看不起有色人种的,黄种人和白种人之间的生活方式、信仰都不同,生活在一起是很难幸福的。蒙昭·瓦拉巴潘和艾琳的“爱情”及其结局,不幸都被她言中了。小说反映了民族意识的觉醒,隐隐约约地接触到了种族歧视问题,只是作者还没有能力从政治的角度去理解这个问题罢了,但在当时仍然是空谷足音。
蒙昭·阿卡丹庚在短篇小说创作上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就。
《没有佛龛的神像》写了一个流落在异国的泰国皇族的困苦生活,表现了作者对皇族命运的忧虑。《爱情萌发的时日》写了两姊妹之间真诚和邪恶的斗争,读起来引人入胜。《上流社会》用曲折手法讽刺了社会的虚荣和不正常,它描绘了社会一幅幅被扭曲了的图画,比如说爱情吧,“通常我们爱上一个女人,我们必得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对于女人也是如此,如果她爱上一个男人,她就得和另外一个男人结婚,因为这是正常的规矩!”社会就这样把不正常的事情变成了正常的“规矩”。作者对上流社会的实质的揭示也是耐人寻味的。作者写道:“上流社会的成员一定要有财产,又有高贵的门第,二者缺一不可,如果只有钱财而没有门第,还要拼命往上流社会里钻,那就无异于驾着一叶扁舟往暴风雨里冲……如果只有门第而没有钱财,想在上流社会里出出风头,那只会身心交瘁,一事无成,最后一定会发疯。”巴潘基里的命运就是如此的,他有高贵的出身但没有钱,爱情的破灭是很自然的。一对恋人都说爱着对方,但最后却分了手,事实也许是可笑的,然而却发人深思。
《世俗之路》是泰国短篇小说中的名篇,它讲的是一个耐人寻味的故事,一个出狱的囚犯抛弃了对他一往情深、等了他七年的未婚妻,爱上了一个妓女,找到了知音。这个故事并不能用简单的“忘恩负义”概括,它包含有巨大的社会内容。沧海桑田,物换星移,作怪的是时间老人!銮吞沙迪颂奔已不是泰国金融界的一个颇有名气的专做股票生意的经理、一个小小的富翁,而成了一个被剥夺了爵位、地位一落千丈、被释放的囚徒乃彭。帕瑶姆也不是一个天真活泼的少女了,她把身心、感情和灵魂都献给了宗教,成了按宗教教义生活的一个木头人。对于乃彭说来,帕瑶姆是太纯洁、太正经、太好了,他高攀不上,也无法引为同类,他过惯了监狱生活,对于帕瑶姆及其家人的热情接待,他始之受宠若惊,继之又感到从天堂跌到了地狱,他感到这是一种折磨。帕瑶姆对于佛家说教听得出神入化,乃彭却对这个说客十分反感;帕瑶姆希望乃彭忘掉过去,开始新的生活,要求他改名换姓,乃彭却感到无法接受这番好意;帕瑶姆认为乃彭坐牢前偷偷地存下的5万铢是肮脏钱,应该还给客户,乃彭却认为7年的牢狱生活他已经偿还了这笔债务,没有钱,他又会坐牢;七年的时间既改变了銮吞沙迪颂奔,也改变了他的未婚妻帕瑶姆的精神和道德面貌;他们之间的爱情基础已被动摇,那么离开就是不可避免的。乃彭并没有想到帕瑶姆的好处、爱情和忠诚,“按说他应该爱她才对,为了他,他牺牲了许许多多的东西,男子汉应该忠实、知恩必报。”但是他勉强不了自己的感情,他感到和帕瑶姆格格不入。
乃彭爱上了查柳,这也不是偶然的,“她的父母是穷人,因为贫困坐过牢。查柳是个美人儿,从小就饥寒交迫,长成少女之后,她对人世间的残酷就习以为常了,成了一个为生活而不怕死的女孩。痛苦和幸福对她来说都不是奇怪的东西,她常常嘲笑它们。她只有一个信念,穷困是唯一的罪人,为了能摆脱贫困,摆脱监狱,她用各种办法苦斗。由于她出身低贱,没有哪一个男人愿意娶她为妻。在查柳的感觉中,丈夫不过是男人,只要能给她钱,她可以做任何人的妻子。”然而,她虽然“低贱”,却无矫饰,她虽不高贵,但有真情,她懂得生活的艰辛和命运的严酷,她实际得很,也不会讲什么佛家大道理。这位25岁的女子与乃彭萍水相逢,就告诉他,自己是个“坏女人”,“没有心肝,没有爱情”,但得知乃彭是个刚出狱的一文不名的囚犯,就给了他40铢钱,让他安身立命。可见美好的东西不论被灰尘埋上多久,有机会它还是要闪光的。如果说爱情是感情的选择,那么乃彭从查柳那里真正觅到了知音。
这篇小说在艺术上达到了很高的成就,情节安排起伏跌宕,三个主要人物性格鲜明,写得栩栩如生。这篇作品也有不足,这表现在作者对人物的矛盾态度上。从情节的安排看,作者完全否定了按宗教教义生活的“正经人”,赞扬了查柳的真挚和热情,然而小说的结尾却又说:“我们的宗教和佛祖的教诲曾经帮助过她,现在也还会来帮助她……像帕瑶姆这样的人在世界上应该得到奖赏,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遇到与她般配的好男人,这个男人会使她得到幸福。”这是不是作者发自内心的祝愿我们不得而知,但小说的主题思想和社会效果却与此相反。这是为什么?可能是作者创作思想的矛盾,也可能是社会环境造成的,试想,在一个宗教有着至高无上地位的国度,否定按宗教教义生活是不是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蒙昭·阿卡丹庚开创的以国外为背景的小说,在当时还是凤毛麟角,但半个世纪以来已形成了小说当中的一个重要类别,产生了像西巫拉帕的《画中情思》《后会有期》,社尼·绍瓦蓬的《婉拉雅的爱》,伊沙拉·阿曼达恭的《罪恶的善人》,拉皮蓬的《红鸽子》等一系列有影响的作品,虽然这些作品在思想性和艺术性方面已经大大超过了《人生戏剧》和《黄种人与白种人》,但是奠基者的功绩是永远不能抹杀的。
第四节 泰国现代文学初期其他重要作家作品
对泰国现代文学初期的发展做出贡献的当然不仅仅是西巫拉帕、多迈索和蒙昭·阿卡丹庚三人,其中较为重要的必须提到的还有松·贴帕西、马来·楚皮尼和帕·内德拉朗西等人。
松·贴帕西,碧武里府人,曾去英国留学,留学期间就开始写短篇小说寄回国内发表,是1926年创刊的《良隆》杂志重要的投稿人之一。他很有才华,热爱写作,思想激进,作品富有鼓动性,紧凑而感人。他的重要作品有《终身伴侣》《无声的美》和《娜拉的心》,特别是发表于1927年5月号的《良隆》杂志上的《娜拉的心》更是开创了写妇女争取爱情和婚姻自由的先河,这部作品的女主人公是一个美丽的少女,门庭高贵,但生活穷困。为了家庭的利益,她不得不遵从父母的意愿,同意嫁给一个高官做小老婆。但在她结婚之前有机会随同亲戚的长辈到海滨避暑,遇到了一个面目清秀的年轻留学生,彼此性情爱好十分投合,产生了爱情。她违背了父母的意愿,拒绝充当小老婆,决意和他结婚。
作者在小说中通过女主人公给男主人公的一封信,非常明确、大胆地表达了反对封建婚姻以及关于女子贞操的新观点,考虑到当时的社会情况以及一般人的思想,它显然是对传统的一种挑战。
坤玛纳,我亲爱的:
很对不起,离开华欣华欣,泰国的一个避暑胜地。——作者注的时候并未向你道别。这种做法对于我是不得已而为之。当你读这封信的时候,我正在去尽自己的义务——这是不少女人过去所乐于从命的义务,以后也还将如此。我没有给家里带来荣耀,也不会给谁带来吉利。我的义务是条狭窄小路,它在黑暗之中,谁会知道呢?即使阳光大概也照耀不到。
我要去做人家的小老婆,坤玛纳,我说出来并不觉得羞耻,你尽管嘲笑好了。你是男人,是留学生,怎么会同意像我这样处境的一个女子的看法!我相信,我牺牲自己,为的是父母的欢欣,为的是家庭和兄弟的富贵荣华,这是多么美好的义务!
当我对父母之命这样言听计从,你可能想到我会为我们之间曾经有过的关系而感到遗憾。不,坤玛纳,我相信我做对了。我应该遵从父母,遵从义务,直到死的那一天。我服从爱情只有一次,难道还不可以吗?……我是个负责的人,因为是我要那样做的,是的,那是我的意愿。这种贞洁是我自身的财产,我保留它,为了夫妻之道。我的贞洁给我以荣耀,那是为了献给一个男人,但结局却是另一个样子,你难道会不同意吗?我把我的贞洁用在对的地方,它是为了爱情,为了我的玛纳,而我献给别人,则没有爱情,丢掉了羞耻,为的是他的快乐和满足,这是这个时代妇女所能做的唯一的事情了……
由于松·贴帕西的带头使这类故事风靡一时,这对于打破作家的写作框框,赋予作品以新意,做出了巨大贡献。当时以及后来的名作家如西巫拉帕、马来·楚皮尼、讪·台瓦拉、奥拉万等人都深受松·贴帕西的影响,可惜这位前途不可限量的作家只活了28岁。
马来·楚皮尼(1905~1963),甘彭碧府人,在家乡接受了启蒙教育,后来到曼谷,1924年毕业于玫瑰园中学,之后教了两年小学,同时开始了文学创作。他曾办了个刊物名曰《南方泰国》,后又加入以西巫拉帕为首的“君子社”。1936年曾在春蓬府办了一年农场,后又回曼谷,办《巴查密日报》《暹罗时代》等刊物,从事写作直到逝世。他的作品有短篇小说、长篇小说、序、散文、体育评论,特别是拳击比赛的消息及评论以及翻译等,全部作品2500多篇(部),结集成册的约50部,电视剧50部。他的笔名很多,常用的有迈阿侬、良恩、内·因塔暖等。
马来·楚皮尼在现代文学初期相当活跃,能写各式各样的作品。当时的主要作品有《看来是命运》《生为女人》,短篇小说《白藤花的香味》《洪汜之水》,等等。这些作品也都是写青年男女的爱情故事,如《生为女人》就是写在父母包办下的婚姻的不如意,逃跑之后又不能彻底冲破牢笼,最后只能抑郁而死的故事。
这部小说的情节是这样的:一个出身名门的京城青年男子,受过良好的教育,家境很好,但生活荒唐以至不名一文。为躲藏债务的诉讼来到巴蜀村的小弯区,乐天知命地住下来。在这里他遇见了女主人公并爱上了她。她是个柔弱的女子,亲王的女儿。由于被逼要和她所不喜欢的男人结婚,为了拖延婚期才来到这儿休息,医治身心的创伤的。后来男主角知道她是亲王的女儿,但仍然像过去一样地爱她。最后,当女主人公知道男主人公已有未婚妻时,便决定牺牲自己。她骗了男主角使他相信,她要回去和父母为她找的男人结婚,并要求男主人公回去和未婚妻成亲。当男主人公回去以后,女主人公等待着男主人公和他的未婚妻结婚的消息,由于心情极度悲痛而死去。
《白藤花的香味》发表于1929年。小说以浪漫主义的笔法,写了一对青年男女为了真挚的爱情双双殉情的故事。小说歌颂了他们炽烈纯真的感情,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控诉了封建包办婚姻。一个美丽的少女正值妙龄,她爱的却是一个仆人。父母为了自己家庭的声誉,不同意他们结婚而把男青年赶走。但是爱情之火并未熄灭,少女找到了小伙子并常在一座小茅屋里幽会(后来人们把它称为“伤心屋”),可是好景不长,父母把女儿嫁给了一个已近中年的丧偶之人。在压力下少女只能屈从,并且说服了青年,但此后青年却失踪了。四五年之后青年回到这里已是奄奄一息,他想见情人一面却不可能。与此同时少女梦见自己生了一个男孩,它是自己情人的灵魂,后来事情真的发生了,但孩子生下之后就死了,少女也跟着死去。
《洪汜之水》是马来·楚皮尼的代表作,也是泰国短篇小说的名篇,是泰国作家协会选编的《泰国百年优秀短篇小说》的入选作品。小说用忧伤的笔调,写出了一个纯情少女为追寻爱情而葬身鱼腹的悲惨故事,读起来使人难以平静。小说的梗概是这样的:昨天夜里滨河又涨了半尺,使得巴昂寺的河湾处与对岸之间形成了一片汪洋。水流湍急,水面极其凶险,一个少年却驾着小船在浪涛和漩涡中“打转”。“我”为弄险的孩子担心,我租的船上的艄公却回忆起30多年前的另一个孩子,她也想在洪水期强渡这条河,不同的是,那时更可怕,因为那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而且驾船的又是个女孩。她渡河不是为了回家,而是为了到巴昂寺去,见她的心上人,可是船沉了,人也不见了。谁也想不到她敢于做出这样的事,就是寺里和她约会的人也没想到,否则就不会说出口。
她的名字叫春,是一个16岁的早熟的农家少女,在一年一度的庙会上,春爱上了一个讲经的和尚,论年龄这个和尚比她大两轮还多,论长相也完全不及倾心于她的众多小伙子,迷倒春的是这个和尚讲话的声音,而和尚本人其实是完全没有想到或者说是无动于衷的。春一个人陷入了单相思,她迷恋他竟不顾脸面,每天殷勤地做好僧饭,划船过河到僧房里去布施,愿望只有一个——就是去看看他,听听他的声音。春的这个举动时间一长就变成了一件有辱佛门的事情,于是和尚请她不要再来,可是春却哭了起来,她道出了心里的秘密,竟请求和尚脱下袈裟和她一起生活,和尚开导她,规劝她,拒绝她的要求。此后一个多月春没有再来,那个和尚和寺里的住持都松了一口气。可是在一个月夜的晚上春又突然出现,仅仅几个月未见姑娘的形容已经大变,那双绝望的痛不欲生的眼睛告诉了和尚摆在春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和自己所爱的人生活在一起,否则就告别人世。和尚不忍心再去折磨姑娘,可他却敷衍说阴历三十的晚上告诉她最后的决定,因为他断定那时她无论如何是来不了的。这句话对春说来简直是起死回生。
阴历三十这天晚上终于来了,天一黑,春便立刻跳上小船,面对劲吹的北风,滚滚的浪涛,漆黑的水面,在泛滥得无边无岸的江上向对岸划去,在这个季节,在这样的夜晚,轮船都要停驶,而春连泅水都不会……清早人们才发现春的小船斜卧在水湾的后面……那个和尚得知这一消息上了吊,但幸运地被人救起,之后便没了踪影……“我”不解艄公本人为什么对此事知道得如此详细,怀疑他本人就是那个讲经的和尚,艄公说,他不是那个讲经的和尚,而是寺里的住持,三十晚上约春来正是他出的主意……
这篇小说写法独特,悬念丛生,情节波澜起伏,情境与心理刻画结合得十分紧密,把一个近于童话的爱情悲剧写得入情入理,表明作者在艺术上已相当成熟。
帕·内德拉朗西(1906~1975),吞武里人。班松德昭披耶中学毕业后,做了三年小学校长,先后在土地局、宣传厅、工业银行工作,辞职后经商,但没有成功。他在中学四五年级时即开始写作,大部分作品发表在《泰国文学》杂志上,处女作是约在1930年写的小说《戏剧世界》。其作品有长短篇小说、传记等500余篇,最著名的作品是长篇小说《贤妻良母》。早期小说有《不爱之病》《女人的价值》《自然之火》和《人间》等,是泰国现代文学初期一位相当重要的作家,但在思想内容和艺术上突出的特点不多。如他的小说《人间》讲的是女主人公遇见了被害而受伤的男主人公,获悉他举目无亲,便把他送进医院治疗。由于男主人公举止稳重,女主人公便对她颇有好感,两人心心相印,互相爱慕。后来因故女方产生了误会,以为男的已有妻室,抛弃了妻子而来欺骗她,于是对他疏远起来。男主人公不明个中原因深感痛苦。后来女主人公终于弄清事实真相,原来男主人公是个高官的儿子,因为某些不称心之事离家出走。她误以为是妻子的来信,其实是妹妹恳求他回家而写来的。于是误会雪化冰消,他们相爱如初。
《自然之火》写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的恋爱故事,作者的意图显然要表现人们在处理爱情上也要恪守道德,必要时也要做些牺牲。
故事发生在一所租赁的房子里,里面住着五个不同职业的人,男主人公是个作家,和一个以成衣为业的少女过从甚密,但他却不知道少女早已钟情于他。后来女主人公也来租房,和他们住到一起,因为她是个讨人喜欢的人,所以大家也都喜欢接近她。后来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相爱。钟情于男主人公的少女十分悲伤,因而病倒,但是却竭力抑制自己的感情,因为女主人公是自己的好朋友。当女主人公得知自己是朋友痛苦的起因,便从这里逃了出去。男主人公得知此事后伤心至极,以致又病倒一人。女主人公得到消息后前往探望,消除了误解,结了婚。而迷恋男主角的少女做了一个牺牲者,拼命抑制自己的感情,成了一个感伤的人,但仍不失为这对夫妻的好友。
帕·内德拉朗西的作品比较琐细,社会意义不很大。
这一时期的冒险小说也值得一提,出现了第一部不是模仿别人而是自己独创的作品,这就是昆维吉玛德拉用甘加纳卡潘的笔名写的冒险小说《瓦仑妮》,情节是这样的:一个考古学家从一个家庭里得到了一个古镯,他看到这个古镯很神奇便对它十分注意。他拼命研读随同这个古镯一起的一块刻写的铭文,从中得知,这个古镯本为瓦仑妮所有。她被咒语变成了石头,压在皮迈皮迈,地名,在泰国东北呵叻附近。——作者注的一座石头大厦下面。如果她能重新戴上这个镯子,她就能生还。于是这个年轻人出发去寻找那个地方。他遇到很多来自野人、猛兽袭击和大自然的灾难,如地陷、吃人的植物和各种神秘现象,但最后还是使瓦仑妮生还过来。当瓦仑妮帮助他平安地回来后,身子就化了,附在人们叫作娘拉乌的一尊石像上,以示对青年人的尊崇。
这一时期刚刚出现的科学小说也颇引人注目,但是由于科学小说需要想象力,更需要以渊博的科学知识做基础,所以写起来不容易。总体来说是数量不大,好的不多,较为突出的有皮特亚拉和差亚瓦的《月亮的女儿》。
小说的男主人公是个泰国天文学家,是个清迈富豪的后代。他发现了住在月亮上的人,并且可以和他们联系,以至和月亮上的国家的国王和月亮国的公主熟悉起来,后来和公主结了婚,并且和朋友、妹妹一起乘飞船到了月亮上,到达时受到了月亮国人的欢迎。他们的面貌很像地球上的人。在他们游历这个国家的时候,飞船误入奥利国界,受到巫师的迷惑而失去知觉。当男主人公醒来之时不见了国王和公主,于是赶去营救,但自己被擒,同来的男主人公的朋友搬来了月亮国的军队终于将他搭救。
第五节 现实主义文学的萌芽及其开创性的作品
1932年泰国成了君主立宪制的国家之后,旧有的社会矛盾并没有解决,新权贵代替了老贵族,金钱成了社会地位的标志,贫富悬殊、阶级压迫和剥削问题变得更加突出,具有民主思想的知识分子渐渐对这次革命感到失望,这是泰国现实主义文学萌生的社会思想基础。
从文学自身看,泰国的早期现代文学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已日趋成熟,作家观察社会的能力大大提高。读者已不满足于单纯的娱乐,对文学反映生活的深度和广度提出了新的要求。1932~1938年的泰国文学虽然仍以爱情小说、家庭小说为主,但开始关注社会问题却是这一时期文学的一个新现象。作家从人道主义思想出发,描写了穷人、妓女、农民、渔民的生活,对他们的苦难表示了怜悯和同情,不同程度地揭露了社会的黑暗和不公平,比如迈·芒登和玛纳·詹荣描写农民、渔民生活的作品,迈阿侬(马来·楚皮尼)的长篇小说《我们的土地》,奥拉万等人对贵族生活的暴露性作品在当时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这些作品虽不能说是严格意义上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品,但与以往那种浪漫的爱情小说已有很大不同。它多了现实主义的成分,接触了人民生活的实际,有了较多的社会意义。西巫拉帕在此期间创作的《生活的战争》和《画中情思》,高·素朗卡娘的《妓女》等,影响很大,可以说是这类文学的开创性作品。
《生活的战争》是泰国现实主义文学中诞生最早的一部作品,它出版于1932年5月底,距“6·24”革命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部小说以陀思妥耶夫斯基1845年创作的《穷人》为蓝本,故事情节基本保持原貌,人物有所改动,社会背景是泰国的而不是俄国的,语言则是西巫拉帕自己的,所以说这部小说不是翻译,也不是抄袭(作者指出了出处),而是一种移植或再创作。
《生活的战争》和《穷人》一样,采用的是书信体裁。它以一对青年男女的爱情为主线贯穿全书。主人公拉宾是泰国社会的小人物,他出身低微,自小困顿,一贫如洗,生活中最大的安慰和幸福是,一位美丽的少女波芬在爱着他。波芬原是高官的女儿,生活阔绰,养尊处优,万事如意。后来由于意外的变故,父亲出逃,母亲亡故,家道中落,成了穷人。拉宾和波芬在困苦中相爱,同舟共济,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但波芬终于受不住贫困的煎熬,应聘当了电影明星,获得了一大笔钱,地位为之一变。她随即抛弃了拉宾,转而决定和年轻富有的电影导演结婚,拉宾的爱情成了一场梦幻。波芬最后对拉宾吐露了真情:她17岁时曾和一位地位相称的青年相爱,但家庭的败落使她失掉了爱情,她发誓从此对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忠诚,她结婚是需要的选择,而不是出于爱情。
“生活的战争”是权势和金钱与纯洁感情和道德的战争,胜利者是前者而不是后者。读者在这部小说中,听到了这样的画外音:阶级地位的变化不只是金钱和财富的变化,它还会葬送人们纯真的感情。
值得注意的是,这是第一部不是从西方的娱乐消遣小说而是从俄国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品中汲取营养的泰国文学作品。小说通过两位主人公的耳闻目睹,直言不讳地抨击了当时社会的某些不合理现象,揭露了社会的卑污和人们的伪善:贵族乐善好施,希图为来世造福,但对挣扎在死亡线上的老人和小孩却置之不理;拉宾母亲的朋友以拯救孤儿为名,实际上把他变成了家奴;社会上一切东西都可以买卖,甚至荣誉和爱情也是如此。金钱可以装饰一切,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贵夫人就好像肉桂,只是外壳有价值而已,穷人拼命挣扎,为的是必要的温饱,而富人却为敛财而斗争。
在历史的转换期中作者的笔不但瞄准了生活的阴暗角落,也对未来怀着憧憬,作者借人物之口说道:“新的世界是梦中的世界,你应该用真正的工具开辟道路进入新世界,而不是让我去假设。”这一点正表现了作者对变革的期待,看来这部小说成为“6·24”革命的一首迎春曲并不完全是巧合。
西巫拉帕是泰国现代文学史上把政治内容引入小说的第一人。敏锐的社会观察力使西巫拉帕写出了泰国作家以前所没有涉及的内容。这与他办报的实践也不无关系。《君子》杂志停刊以后,西巫拉帕在原来同人的协助下主编了《曼谷政法报》和《新泰报》,他进步的政治观点和实事求是的办报作风赢得了读者的信任。此后,1931年,《西格隆报》的老板因为景仰他的文笔,请他到编辑部工作,为报纸撰写政论文章,西巫拉帕随即写了《人道》一文,登在《西格隆报》上,文章触犯了封建权贵,结果报纸的营业许可证被吊销,印刷厂被封闭,这一事件震动了当时整个泰国报界,这和他写作《生活的战争》发生在同一时间里。《人道》这类文章和《生活的战争》所表达的观点是一致的,作者所阐述的人道主义思想实质上是资产阶级的民主思想。
《生活的战争》是一部有定评的作品,名家们对它都有很高的评价。老作家素帕·西里玛诺在回忆西巫拉帕时写道:“如果说《生活的战争》是第一部把社会正义的思想传达给读者的小说的话,那就意味着古腊·柿巴立最早敲响了这样的钟声:他把这一要求渗透到为新时代而斗争的人们的意识中和血管里……这一钟声有着怎样的影响,那么看看现实就可以明白。”著名作家素哇·瓦拉迪罗认为:《生活的战争》使西巫拉帕站到了同时代作家的前列,它是一部被广泛称颂的作品,是追随着前辈的后代作家创作的“样板”,他“非常喜欢这部作品”。著名的文学研究家、教授泽·沙达维廷认为,“还没有任何一部作品能与《生活的战争》媲美,这部作品思想价值很高,语言,特别是爱情语言是不朽的,它非常华丽、动听,青年男女读了无不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如果说《生活的战争》只是作者对现实主义的探索的话,那么《画中情思》则是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现实主义作品,它有着深刻的思想内涵和重大的社会意义,标志着作者已摆脱了前期作品的罗曼蒂克式的才子佳人气,走向了创作的成熟阶段。
1936年5月,西巫拉帕动身去日本考察报业,同年年底回到泰国,动手写了这部作品,次年出版。从写《生活的战争》到写《画中情思》的四五年间作者的思想发生了较大的变化。他曾经以兴奋的心情迎接了“6·24”革命,接受了《民族日报》主编的职务,积极传播民主政体的知识。但是不久,他便看出这场革命挂的只是金字招牌,人民所期望的变化并没有发生。他辞去了《民族日报》的工作,对有人请他参加“民团”的建议也加以拒绝,这表明他对当权者的不信任及政治上、社会思想上与他们的分野。另外,日本之行也开阔了他的眼界,西巫拉帕对泰国社会有了更深的认识。
是什么东西触发了作者的创作冲动呢?西巫拉帕的儿子素拉潘·柿巴立先生曾经告诉笔者,当时西巫拉帕住在曼谷的一条名叫皇后的胡同里,那里住着一些贵族,西巫拉帕目睹了不少贵族女子被束缚在封建家庭里,三四十岁仍然不能结婚,即使结婚了,也没有得到幸福,这引起了作者的思索,激起了他深深的同情,这便是这部小说最原始的素材。作者根据这普普通通的素材经过艺术的想象、虚构、提炼和加工,写出了贵族女人蒙拉查翁·吉拉娣的爱情悲剧,塑造了一个十分鲜明、感人的被封建宗法制度葬送的贵族女子的典型形象。
吉拉娣自幼生活在一个王公之家,幼小所受的是严格的封建家教,父亲希望孩子走他的路。少女时代就深居简出,与世隔绝。她虽然受过正规教育,也跟洋人女教师读过书,但没有人教会她独立思考,她好像一只美丽的小鸟被锁在笼子里,不能与外界接触。时光易逝,岁月陡增,吉拉娣的青春已从她的身旁悄悄溜走。两个姐姐的相继结婚对她是个极大的震动,但是,当她意识到她将要在爱情上遭遇不幸的时候,她已经29岁,可是凭着年轻的体态,动人的容貌,她仍然对爱情和幸福抱着一线希望。为了打发寂寞而冷落的光阴,她每天花几个小时美容,学习绘画。时间又过去了6年,当她35岁的时候,昭坤却突然闯入了她的生活,让她抉择。
蒙拉查翁·吉拉娣像所有的女子一样憧憬过爱情,梦想过婚姻,期待过家庭和子女,她要把自己的青春和美丽献给自己所爱的男人,她向往着充满甜蜜的爱情生活,但是等待和迎接她的却是年过半百、老妻新丧、准备续弦的老贵族昭坤!
蒙拉查翁·吉拉娣的悲剧也正在这里。
她并不是在青春妙龄、情窦初开的时候一往情深地爱上了一个青年;不是由于种种外来的原因使他们不能结合;而是由于她特定的社会地位,狭窄的天地,规定好的道路,使她没有爱的机会,也就是说,事实上被剥夺了爱的权利。
她和昭坤的结合并不是强迫的或买卖的婚姻,而是她自己在仔细地权衡了利弊之后所做出的选择——要么是终身不嫁,老死闺阁;要么是走出牢笼,和一个与之无法产生爱情的男人结婚。这并不是在幸福和痛苦之间选择,而是在较大的痛苦或较小的痛苦,是在这种悲剧或那种悲剧之间的选择,这是比强迫或买卖的婚姻更令人痛苦、更令人难以咽下的一服苦药。
如果说蒙拉查翁·吉拉娣和昭坤的结合是个悲剧。那么她和诺帕朋之间的爱情则是更大的悲剧。她在随丈夫到日本去度蜜月的时候,遇见了年仅22岁的这位泰国留学生,诺帕朋狂热地爱上了她,她自己的心里也第一次燃起了爱情的熊熊烈火,但她却不敢大胆地表现出来,她甚至不敢指望这种爱情,因为她觉得彼此的境遇和差距是十分明显的,这种爱情之果并不是轻易就可以摘到的,而她自己虽然不爱丈夫,却觉得自己只是个“行星”,“只能围着昭坤这个太阳转”,做一个无可奈何的贤妻良母,因此她劝诺帕朋好好学习,把自己忘掉。几年之后,时过境迁,诺帕朋真的把她忘掉了。
但是爱情之火从未在她的心头熄灭。
当蒙拉查翁·吉拉娣得知诺帕朋将要结婚的消息时,她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她病入膏肓,但为见情人最后一面,盛装打扮自己,以给他留下美好的印象;她用整个生命和心血画了一幅他们爱情的发生地的油画,把它送给诺帕朋,作为他结婚的礼物,并且对诺帕朋说:“你的爱情产生在那里,也死亡在那里,但另一个人的爱情却在行将崩溃的身体里熊熊燃烧。”她在临死的时候留下了一句充满血泪的话:“我死了,没有爱我的人;但我感到满足,因为我有了我爱的人。”这句话是她一生爱情悲剧的写照,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她的悲凄、寂寞、孤苦和追求。她是令人同情的,但她又是个屈服于命运的弱者,她的“满足”是一种寄托和追求,但又是可怜的,因为里面包含了无可奈何的苦涩味道!
蒙拉查翁·吉拉娣的性格是复杂的、矛盾的。她憧憬、追求着幸福和爱情,但她得不到;她要求解放,但又走不出牢笼。内心的矛盾和性格的软弱正是她的出身和生活道路所决定的。
有些泰国评论家认为蒙拉查翁·吉拉娣是个没落的形象,她整天沉溺于打扮,精神空虚,并不是一个值得肯定的人物,其实并不尽然。作者对这个人物寄予深厚的同情,并没有鞭笞的笔墨。蒙拉查翁·吉拉娣并不是劫掠别人幸福的压迫者,而是在特定的条件下被禁锢、被牺牲的弱者,她对幸福的渴望和对爱情的追求正是新时代女性解放的曙光在她身上的映照,她内心的矛盾和性格的软弱又是旧时代所留下的印记。她当然不是新的女性的典型,但她却是预示着旧时代即将过去、新时代即将诞生的妇女争取自身解放的一个过渡人物的典型,一句话,她是特定的历史转换中的一个典型。
小说写的是一个爱情故事,但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爱情故事,它不但与同时代的不少作家的同类作品有质的区别,也和西巫拉帕以前的爱情小说不能同日而语。通观全书,读者很难发现一处作者用直白的语言把蒙拉查翁·吉拉娣的爱情悲剧和社会联系起来,但是当你读完了这部小说,却又不能不感到这位贵族女子的生活道路无一不是社会造成的。不错,1932年以前的泰国,作为一个君主专制的国家,贵族的地位当然是优越的,就是政体改变以后,政治地位虽已下降,然而在经济上、社会上他们还是比普通人优越不知多少倍。但是这也绝不意味着幸福会自然而然地降临在每一位贵族的身上,封建的宗法制度即使对它本阶级的女子也是不宽容的。阶级地位、价值观念、社会舆论、风俗习惯等无一不是束缚她们的绳索。除非有莫大的离经叛道的勇气,否则她们是无力冲破这一束缚的。
小说中有许多发人深思的东西,人们在有意无意之间制造着悲剧便是其一。蒙拉查翁·吉拉娣的父亲(作者对这个人物着墨只是寥寥几笔)面对35岁的嫁不出去的女儿一筹莫展,他似乎对女儿是体贴和疼爱的,但是,把吉拉娣幽禁在闺阁里的是谁?希望她循规蹈矩,在传统的道路上亦步亦趋,让女儿效法自己的是谁?当女儿(虽然生得如花似玉)心灰意冷之际又是谁“规劝”她“自愿”选择了一个没有爱情的婚姻?也许父亲对女儿的体贴、疼爱和怜悯是实心实意的,但是这种体贴和疼爱的效果不正是对女儿幸福和爱情的扼杀吗?也许父亲本人无法理解这一点,但这不恰恰说明是一个社会的悲剧吗?
对昭坤的处理也一样,作者没有写他的坏,而是写了他的“好”。他为人友善、豁达,是个贵族富翁,在物质生活上他可以满足妻子的一切要求。但是读者恐怕很难喜欢他,因为他是蒙拉查翁·吉拉娣命运的主宰,是个占有者和美的破坏者,是个制造悲剧的人,尽管这一切并非完全出于他的本意。
至于诺帕朋,作者并没有把他作为一个重要人物来写,他虽然是个留学生,但很难说是个时代的先进人物,他对蒙拉查翁·吉拉娣的爱情,更多的是一种惊羡于她的美丽的冲动,很难说他们志同道合。他的爱情是热烈的,但是并没有深厚的基础,因而它就经受不住时间和距离的考验,在爱情与银行业之间,倘有矛盾和冲突的话,他选择的是“事业”,他不会为蒙拉查翁·吉拉娣去牺牲。蒙拉查翁·吉拉娣的看法是对的,诺帕朋从一开始就不理解她,这是蒙拉查翁·吉拉娣的爱情悲剧的更直接的原因。
这篇小说的成功也是艺术上的成功。
最值得称道的是这部小说已不再像作者前期作品那样较多注意的是故事性,作者调动了一切艺术手段刻画了一个永生的贵族女子蒙拉查翁·吉拉娣的悲剧形象,一个美的形象,展示了她性格上的矛盾和内心世界的复杂性,这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艺术形象,直到今天仍然活在读者的心里。次要人物(如昭坤、吉拉娣的父亲)的刻画也摒除了脸谱化的方法,给读者以思考和咀嚼的余地。
作者追求的是恬淡的、抒情的、散文式的风格,它不雕饰,也不造作,在恬淡之中却蕴含着人物内心感情的激烈风暴。小说的情节并不复杂,却写得波澜起伏,凄婉动人,令人爱不忍释。
《画中情思》的语言也极有特色。作者采用的是生动、流畅的口语,但它却是经过加工、提炼了的形象、传神的文学语言。这部作品之所以在艺术上相当完美,和语言的恰当运用不无关系。比如蒙拉查翁·吉拉娣在临死前给诺帕朋所留下的那一段话早已成为人人传诵的佳句,这样的句子用“千锤百炼”来形容它是不过分的。
《画中情思》在泰国现代小说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它在思想性和艺术性的结合上创造了一个完美的典范,是西巫拉帕最好的一部作品。它在反映生活的深度和广度上所取得的成功在那个时代还是无人可比的。它既是作者早期、中期创作的一个总结,又为作者后期的革命现实主义作品架设了一座桥梁。
《妓女》(1937年)是高·素朗卡娘(1911~1995)轰动文坛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也是一部具有现实主义品格的文学作品。
高·素朗卡娘本名甘哈·婉塔娜帕。她两度结婚,最后的夫姓为康西里。她1911年2月26日生于吞武里的一个官宦之家。皇后女子中学八年毕业后教了三年书,之后辞去了教职,专门从事写作。创办过文学艺术出版社及《芒通日报》,并自任总编辑,做过《妇女之家报》的部主任。1931年发表第一篇短篇小说,几十年来共写了短篇小说约百篇,长篇小说45部、翻译作品1部、剧本3部、诗集1部、散文多篇。晚年荣获“国家艺术家”称号。
《妓女》写的是一位乡下少女被骗到曼谷,沦为妓女。后来与一位前来嫖妓的“上等人”相爱并生有一子,但世俗的偏见使他们无法结合,最后在贫病交加中死去。在临死之前又意外与这位“上等人”重逢,把儿子托付给他,成了她最后的遗嘱。
从世界文学的角度看这部作品,可以说它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内容,但是,不应忘记,在泰国它却是史无前例的。在当时,一位男作家写这样的内容还要有点勇气,何况作者又是一位年仅25岁的女子!
如果把泰国的近代文学与现代文学做一比较,那么在作家和作品上所表现出来的差异也是明显的。近代作家可以说绝大多数是王公贵族皇亲国戚,现代作家却打破了贵族的垄断,平民作家登上了舞台。近代作家很少或不屑于写下层“贱民”。在泰国长篇小说诞生的初期,大部分作品的主人公仍然被贵族、官僚、小姐、太太占据着。虽然随着新文学的发展,平民知识分子取代贵族成了作品的主人公成了一种趋势,但是把妓女作为主要描写对象不能不说是对传统的价值观的一大挑战。
妓女是社会的一种畸形产物,这个“行业”出现的本身就是一种严重的社会问题,是政治、经济、人身压迫和不平等的表现,妓女是被压迫、被蹂躏、被污辱、被损害的人。贵族高官们三妻四妾,可是仍不满足,而嫖妓则是他们的“业余爱好”。可是妓女却被谥以恶名。这是一种是非颠倒!高·素朗卡娘毫不隐讳对妓女的同情,在这部小说的“前言”中她宣称:“在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相信,即使在被人称为‘坏女人’的人当中,具有优秀品格的仍然不乏其人!”这就是作者在小说中所要表达的中心思想。
仑是个天真、善良的农村少女,她向往美好的生活,却被坏人送进了魔窟;她从未压迫和损害过别人,是别人在天天压迫和损害着她。她有真挚的爱情,可这种纯洁的感情也无法救她出水火,因为她“不干净”,她没有权利和“干净”的上等人过正常的家庭生活。作者虽然没有能力找出产生这种不平等的根源,但是揭示这一人们司空见惯的问题本身就是惊世骇俗的。
作者在小说中明确告诉人们,像仑这样的女孩子干这种行业,并不是天生的低贱和爱好,而是生活所迫身不由己的,社会应该给予她们的是同情,而不是雪上加霜。这种看法又是与世俗偏见完全对立的。对那些道貌岸然的被社会称之为好人的人,作者也大胆地进行了批判,指出他们其实比“坏女人”更坏,比如那些法官、医生,在大庭广众之下,可以大言不惭地劝告人们不要嫖妓,以免染上性病,可在私下,他们也需要妓女供他们“消遣”!讲品格,妓女们至少要比这些“好人”更诚实!
虽然《妓女》这部小说主题的开掘还不够深,作者也没有达到像西巫拉帕的《生活的战争》和《画中情思》所达到的思想高度,没有把妓女的问题与社会的政治、经济制度联系起来,但是它毕竟是现实主义范畴的作品,作者所要反映的是生活的真实而不是幻想,这部作品与“尝玩文学”拉开了距离,对泰国小说更贴近生活做出了贡献。
长篇小说《画中情思》内容概要
我的墙上挂着一幅油画,画面上一条小河流过山脚下,小河的对面长着茂密的树林,一条小路蜿蜒于山石之间,路旁是两个人。画是很普通的,但是就在这幅画的后面却有着我的一段魂牵梦绕的生活……
那是几年之前,我父亲的一位朋友昭坤阿堤甘巴迪带他的新婚妻子蒙拉查翁·吉拉娣到日本来度蜜月,当时我正在日本留学,所以当向导的职责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我的肩上。
初次见面,我对蒙拉查翁·吉拉娣的年轻美貌感到震惊,继之我才对蒙拉查翁·吉拉娣内心的痛苦和这不般配的婚姻的缘由开始有所了解。蒙拉查翁·吉拉娣出生在一个名门贵族之家,幼小时所受的是严格的家教,长大了也一样循规蹈矩。她像一只小鸟被锁在笼子里,不与外界接触,难以深刻认识社会,自然也没有爱情。时光在悄悄流逝,岁月在不知不觉中叠加,吉拉娣的青春已在她身旁悄悄溜过。在她35岁的时候,昭坤却突然闯入了她的生活。
昭坤是蒙拉查翁·吉拉娣父亲的朋友,年已五十有余,因为老妻新丧,准备续娶。他看中了吉拉娣,父亲也认为门当户对,他们就这样结了婚。但是他们的婚姻却不曾有过爱情,年龄像一座大山阻隔着他们,使他们俩走不到一起。昭坤是个不大不小的富翁,蒙拉查翁·吉拉娣生活优裕,但感情却被幽禁着,她十分痛苦。
蒙拉查翁·吉拉娣的遭遇使我十分同情,朝夕的相处,使我们彼此都萌发了热烈的感情,在我单独陪伴她去热海的时候,我热血沸腾,不能自持,热烈地拥抱和亲吻了她,当时我只有22岁,爱情之火被她点燃,在我的心中燃烧。可是离别日益临近,我惘然若失,但蒙拉查翁·吉拉娣却相当冷静,她把一切藏在心里反而鼓励我好好学习,希望我把这一段难以割舍的感情忘掉……
蒙拉查翁·吉拉娣离我而去了,我望着远去的轮船,肝肠欲断,把所有的感情都倾吐在给她的信中……但是随着时光的流逝,我对她的感情逐渐冷了下来。两年之后,我在日本听说昭坤已经去世,又过了四年我毕业回到了泰国。我去探望孀居的蒙拉查翁·吉拉娣,她住在一所很舒适的小洋房里,我们诉说别后的情景,她似乎很高兴,但当初的那种激情却难以在我的心中重现。当她得知我即将结婚时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两个月后,蒙拉查翁·吉拉娣生了病,生命垂危。她心里想着,嘴里念着的只有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是我。
得知这一消息,我来到她的床前。她为了掩盖自己的病容,让人扶着,盛装打扮自己,我发现她仍然像昔日那样美丽,竟看不出生命垂危的迹象。她对我说:“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起,你就不理解我。”她亲手画了一幅画,画上写着“山鹰”两个字,那正是日本热海我拥抱亲吻她的地方。她把这幅画作为我结婚的礼物并告诉我,这幅画里有她的生命,有她的心。她指着画对我说:“你的爱情产生在那里,也死亡在那里,但另一个人的爱情却在行将崩溃的身体里熊熊燃烧。”
七天过去,蒙拉查翁·吉拉娣死了。临死之前,她在一张纸片上给我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我死了,没有爱我的人;但是我感到满足,因为我有了我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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