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意的电话
那一天,心上莫名纠结,说是莫名,哪来那么多的莫名,无非是众人之事、一己之事,她绕不开了。
心情绕不开的时候,不能乱打电话;心情绕不开的时候,打了电话也不能乱讲话。
于是,她选一个号码,犹豫着,发一条信息:“近来好吗?”
他的电话立刻就来了:“怎么了,没事吧?”
她答:“没事,没事,我在开会。”
他说:“没事就好,还以为你怎么了。”
挂了电话,她的泪流下来了。
很多年不联系,除了她当年拒绝过他,似乎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情意。只是每回他出版了新书,都会寄给她一本,有一次还寄错了地址,被人转了来,倒不是真错了地址,只是她换了新单位,根本没想起来告诉他。
只这样的联络,她那日无处可去的心思,一晃,想起她伤害他时,他依然温暖地说:“你以后有一个不称职的哥哥。”
当时的她,只管他转身离开不打扰就好,没听清的一句话,多年后,才明白,他是伤心动骨地离开。
湮没在人海里,谁也看不到谁的影。她在保持距离之余,呓语一句,冲他的背影,抒发的是自己人生的不悦。
他听懂了,懂了她的不快乐,他的信息在随后的几天发过来,是一些“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样的人生格言、处世感悟。
心灵里有了鸡汤的滋润,纠结的心板,点点青色露出来。然后,彼此的时空,又重归寂静。
这样的感动也会出现在长辈里,电话打去,她想得到指点,他是她的名人师友群里的明白人。他说:“小毛,我这里有个客人,改天再聊。”
打开音乐,寻找明白的气息,正响着的乐章里,她依然解不开,理还乱,自己手掌中攥着的困惑和无奈。
电话又响了,她看到是他,感动起来,定住情绪,才接听:“C老师——”
“小毛,你刚才打电话有什么事?”她终是不再说:“C老师,没什么事,好久没和您联系,打个电话,您忙吧。”
电话放下,她还是在自己的纠结里落了眼泪,只是刚才的纠结有了温暖的照耀。
读研究生的小白,是她的铁杆闺密,她到西湖去看望她,小白的室友“揭发”:“小白一不高兴的时候,就是不吭声。然后,铺开信纸写信,问给谁写信,她每次都是写给你。”
她望着小白,不说话,什么都明了。信纸上,小白不当心弄湿的地方,是她最明白的地方。从少女,到少妇,如今,人到中年,她与小白,会意里懂得彼此,彼此在会意里心神如海洋里的鱼儿,有多少美妙,尽在不言之中……
谁给予的纠结,当然,不能往谁那里打,一打更是错,错上加错;哪个方向吹来的风,似乎也不能去“顶风作案”地解释、诉说,越抹越黑,越理越乱。好多时候,好多事情,只能等待,才有转机,才能明白。这个时候,犹如黎明前的黑暗,心上是难过的。
这个时候的谈话,是要择人的,如水,汩汩流淌,说的是相干的,或不相干的言语,心上春色渐渐洇开,是那会意的电话里,那会意的关心、关怀与相知、相惜。
人在路途,有扶搀,有提携,即使脚上沾满尘土,是粘了地气的惬意和笃定。
电话接通,你不问,我不说,听筒里传递着驴唇不对马嘴的东拉西扯,而此时,心上的轻愁已过了万重山,岁月里,有你,有您,会意着,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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