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合唱
单位紧急排练大合唱,居然把五音不全的我也拉上了。
要音没音,缺声少韵的,我要爆炸了,对着声乐专家的美女破音烂锣地吼:“我怎么行,我还要去旅游呢。”
美女说了:“没关系了,等你回来我单独辅导。”我的天哪!
于是,我老老实实地接受培训。
第一天培训,我怯怯不敢“声张”,有口没音,教唱的美女就盯着我,只盯着我。无奈,我的破锣嗓子只好开敲。美女进行赏识教育,散场的时候特意鼓励我:“唱得好啊,学得还挺快!”
我被美女“鉴定”以后,放在低声部,她所说的“音准好的人都去低声部”,呵呵,低声部的人一时里统统找不着北了。
开始训练了,每次先练声。我居然发现,早该来合唱啊,美女教的发声方法,太实用了,我进门回家叫儿子的声音都“嗡嗡”地响,这下好了,会把自己当音箱使了——“想象自己是一个大管子”, “噘起嘴巴,把声音竖起来!”真是好的发音方法。大合唱如此吸引我,我成了每回第一个到场的人。
可是忙啊,大家都忙,好多同事还是因公迟到,或者请假。比赛在即,领导急了:“点名,记住谁迟到了,罚!”既然领导发话了,大家就商量怎么个罚法,最后一致决定“剪衣服”:“凡少来一次剪一次衣服,男声直到剪成裤衩为止,女声直到把晚礼服剪成超短裙。”于是,晚来的人,都小心翼翼地护着裤角或裙摆,躲藏着走过举着一把明晃晃大剪刀的大领导。“瘆人啊!”“吓死我了!”惊魂未定的迟到者忐忑地落座,下回都不再迟到。
“四渡赤水出奇兵”“毛主席用兵真如神”,这是我们大合唱歌曲里的词,有人惴惴不安地改为“一把剪刀定乾坤”“老领导用剪真如神”。领导听到了,笑眯眯地表扬大家:“感谢大家辛辛苦苦训练,几天来,终于练出了可以上台丢人的水平!希望继续加油,直到练成金刚不败之声,站在台上接受暴风雨般的掌声!”
接下来,众人的歌声真的就如暴风雨一般,热烈起来,男低、女低、男高、女高,居然都坚定住了各自的立场,没再出现“跟着别人跑了”或者“被带沟里去了”。于是,老领导又热烈地把大家表扬了一番,众人的掌声倒是暴风骤雨一般,都献了出来,假借鼓掌之名,自鸣得意一阵子。
唱着过的日子,很快啊,吃着歌声过的生活,每个人的风貌都不一样了,一个个神采奕奕的。纷纷“竖起声音”交谈:“大合唱改变了我!”对面坐着的坐不住了,也竖起声音:“咬着字头,含在口腔里发声,你的‘我’字太白了!”老领导走来了,也把声音竖起来:“时刻保持状态!”然后:“呼噜”“呼噜”吸着气,吹着嘴唇一旁操练去了,身后一群人笑倒,连笑的声音都是“竖起来”的。
坐我旁边的同事大姐说:“人过四十又学艺,我感到,人要不断地自我调整,这一段的心情舒畅啊,身体也没毛病了。”前排的小美女转过脸来:“大合唱融化个性,我要把自我融进集体里,再不做一朵飘浮在生活之外的彩云。”我正仔细地区别高声部和低声部的唱法,想一劳永逸找个属于自己的诀窍。我发现,即使伤心,高声也是浪漫地高声诉说伤痛,而低声只是深沉地流露那种黯然神伤;高兴的调子,高声部是痛快淋漓地向全世界宣布“我很快乐”,而低声部总是含蓄万般地脉脉抒怀。我压着自己的声音,悲伤得深沉,快乐得含蓄。我总算管住自己不再往高声上“叛逃”。想象着,总是唱着低声部的人,他的人生也是这般表达得不动声色吗?
十多天的训练,歌唱竟成为我和大合唱参与者的一种下意识的行为,单位里,办公楼道里,车棚里,甚至于男厕女厕里,总有竖起来的声音,在咿咿呀呀,似乎,歌唱。真的,已成为每个人的一种习惯。
我这个,不懂音乐,不谙歌唱的人,参加了大合唱,学着歌唱生活,生活着歌唱。含着歌声,人都明媚起来,吃着歌声,日子葳蕤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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