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曹增渝
徐雉
晨光熹微的时候,我就跑到你的家里来。你那挽起双髻的使女,正在井边汲水,她把水桶放在井栏旁,低声地对我说:“姑娘尚酣睡未醒呢。”但我明明听见你在作晨祷,颂赞的歌声悠扬地起于内室的门里,而与林鸟相应和,于是我知道你是不肯见我。
太阳正当日中时,我又跑到你的家里来。你的弟弟正在庭中嬉戏,他告诉我,说你上学去了,还没有回来。但我明明看见你的书包歪斜地横在红木的方几上,院门外又停着一辆驾着宝马的香车。于是我知道你是不肯见我。
在黄昏的沉默里,我又提着纸糊的灯笼走来。将借蜡炬的明光的照耀,仔细辨认你淑美的脸儿。谁知道你家的大门又紧闭着,一个倦眼蒙眬的守门人开门出来说道:“她已睡了。”但我抬头望你卧房的楼窗,明明瞧见一盏手照灯摆在靠窗口的八仙桌上;而且在摇摇欲灭的灯光里,我还隐约看得见你时隐时现的娇小的面庞,和憧憧往来的人影。于是我知道你是不肯见我。
抒情主人公三次去找自己的心上人,然而那姑娘每一次都通过家里的人以某种借口将其拒之门外。主人公得悉真情,只好一遍又一遍地悲叹:“于是我知道你是不肯见我。”
整个故事就这么简单,我们甚至可以将其看作是同一个故事在不同情景中的三次重复。如果据此写成小说,一定乏味得令人难以卒读,因为它没有提供任何可以索解的前因后果,构不成任何有意义的情节。然而,用散文诗的形式、散文诗的语言来讲这个故事,效果就截然不同了。由于散文诗所引起的特定的阅读期待,我们不会在这里寻找因果关系和人物性格,而是专注地沉浸在作者所描述的情景中,悉心地体味着那种无可奈何的失落感和惆怅落寞的情怀,同时生发出各种各样的联想。
这是一种一厢情愿且连连受挫的追求。那位意中人虽未正面出场,但她那与林鸟相应和的晨祷,她刚刚背过的书包和坐过的香车宝马,特别是她在灯光里时隐时现的娇小的面庞,都影影绰绰地勾画出了一副逗人怜爱的形象。至于她的可望而不可即,则更令人生出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进一步强化了审美效应。
明显的虚拟性是这故事的另一个特点。早中晚的三次重复仿佛是一种象征,一种传奇,作品中的种种描绘也确定很少给我们以可以信赖可以把握的现实感。但这种“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的心绪反而因之凸现出来。这也许正是作者命意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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